星琪的思绪猛地被侦探冷不防的一击打断,紧绷的气场瞬时间土崩瓦解,“什么?”
“这叫策略。”侦探颇为得意,“这家伙在网络上手眼通天,现实里胆子就芝麻大一点。下次她再唧唧歪歪说什么违法不可以,你只要告诉她有官方的特别许可就行。”
星琪震惊地看着侦探。
这是教唆犯罪吧?
“嗯?”侦探挑起眉头,“不要跟我说这是教唆犯罪,我是为了完成委托。”
“那也不能……”星琪压低声音,“也不能真做不合法的事啊。”
“你怎么跟林一样畏畏缩缩的。”侦探状似不满,“法律永远滞后于社会发展,靠法律你能找到陆笙吗?你以为姓翟的他们为什么不找警察?”
星琪愣了愣,“对哦,为什么翟先生不报警?”
侦探丢给她一个“你真甜”的眼神,“本国警民比例不足世界平均值三分之一,每年儿童失踪案都管不过来。陆笙一个成年人,只要不是以尸体形式出现,就算立了案,警方也抽不出人手找她,最多登记失踪人口档案。”
星琪:“……”
“所以说,”侦探一手放在助手的肩膀,过了几秒,连下颌也枕过来,冲她吹耳边风,“为了尽快找到失踪人口,动用特殊手段——必须、必要、必不可少,明白了吗?”
“可能、大概、也许……”星琪被她吹得头发晕,喃喃道,“没明白。”
“夏侦探。”后方小音箱响起林的声音,“监控筛了一遍,没找到目标。”
“照着做,不准多想。”放开助手前,侦探如是低语,然后划掉了屏幕上的六处民居和四家民宿,“那么就剩下这四个地方了。”
两处短租公寓,两所福利机构,都在海城东区。
星琪跟着侦探看了会儿地图,举手问道:“陆笙不会出城吗?”
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发问,这点侦探肯定早就想过。
果然——
“不会,高铁汽车都需要实名验证,没有陆笙的记录。”
“会不会是那样……”星琪回忆着看过的电影,“叫辆出租车,过收费站就趴在后座上,用衣服盖住,这样也看不到吧?”
侦探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星琪,你最近进步不小。”
“哦是吗?”星琪摸摸后脑,“您教的好。”
“我可没教过你编剧本。”侦探打回助手的马屁,“陆笙又不是逃犯,反侦查意识哪有这么强?”
星琪不好意思地往阴影缩。
“不过你会主动问问题,也会发散性思维,这两点很好。”侦探换上了认真的语气,“别太看轻自己。”
“嗯。”星琪鼻头有点儿发酸,她抬手揉了揉,却忘了鼻梁上有伤,这么一刺激,眼泪夺眶而出。
她别过头,暗自祈祷侦探没看到这么丢人的一幕。
侦探似乎没注意到,“林,你比对下工作室五人的关系网,看他们有没有亲属或朋友在福利机构。”
“给我五分钟。”
没到三分钟,屏幕上的地图被竹之生工作室五名创始人的头像取代。
“网上能获取的资料有限,我把现有的传给你。”林说,“我快到睡觉时间了,侦探你还有别的事吗?”
“唔……”夏礼白沉吟片刻,瞥了眼已恢复正常的助手,“你刚提到陆笙画了79%的插图,其他的是谁画的?徐玲?”
“是外包。”林回道,“但没署名,查不到具体是谁。”
“那看来要问下委托人了。”侦探略显失望。
“等等。”“外包”的关键词提醒了星琪,“我记得翟先生和徐女士说有个叫‘小鹤’的帮陆笙画了外包。”
有关键词,林很快锁定人选。
当林把照片放上屏幕,星琪觉得这张头像很眼熟,她定睛一看,碰了碰侦探,“我好像见过。”
“在哪里?”
星琪闭了闭眼,脑海里无数张面孔飞速闪烁,最终定格的有两张。
“在……齐白石路,两次。”
“那就是——”侦探用激光笔圈出那两所福利机构,齐白石路正好在它们中间,“这其中之一。”
她拍拍助手的肩膀,“干得漂亮。”
星琪长长地吐了口气。
好危险,她想。
有挺长的一段时间,脑海里有个声音一个劲儿地告诉她,侦探招她另有目的。
以后,她会知道那是理智,但此刻,她以为那只是头脑一时发昏的错觉。
经技术外援提醒到了睡觉时间,侦探和助手也才意识到时间不早。
“早点休息,明天我们有好几个地方要去。”侦探把手机还给星琪,“明天早上你起床就去叫我,我们得早点出发。”
“知道了。”星琪接过手机,随即打开备忘录,认认真真写,「侦探有起床气,叫她起床一定要离远一点。」
侦探狐疑地问道:“你在写什么?”
“没什么。”星琪连忙把手机塞进口袋,扬起大大的笑脸,“您需要什么样的叫|床方式呢?”
侦探怪异地斜了她一眼,稍后,唇角也挂起微笑,“粗暴一点。”
☆、纸醉金迷(11)
事实证明, 侦探的话只能听一半, 而那些她带着让人心跳加速的笑说出的话, 最好反着理解。
所谓的粗暴一点,是把卷成圆筒的衣服扔到助手的枕头上。
枕头上当然枕着脑袋, 脑袋上不仅有头发,还有昨天被狠狠击中的鼻子。
星琪保护好脆弱的鼻梁, 警惕地望着侦探, 提防她再丢东西过来,另一手摸出枕头下的手机。
五点五十七分。
侦探又扔来一双厚袜子,“别发愣了, 快起床。”
已经清醒过来的星琪抄手接下彩虹色棉袜,放到一边,然后铺开衣服, 慢吞吞地分着内衣外衣和正反面,心想侦探不会要等着她换完衣服吧?
没有。
“十分钟后出发, 速度快点。”
侦探像丢卷衣筒似的硬邦邦丢下这句话, 转身离开阁楼。
星琪晃晃脑袋,鼻腔喷出两股气,还好, 没再出血。
不过她其实很感激侦探粗暴的叫|床方式。
她做了一晚上噩梦, 画面和场景不停切换,她一晚上都在拔足狂奔,不知道是在逃离还是追逐着什么。
四点钟生物钟提示她该起床,她也清楚意识到该起了, 但就是没办法醒过来。
梦境不再受自我控制,又仿佛分裂出另一个意志,强迫她沉入深渊。
出小区大门看到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星琪在心里叹了口气。
怪不得。
要过年了。
越野车在双向六车道疾驰,要隔数十米才能看到一辆两辆车,多数是空空荡荡的公交。
海城东区是上世纪九十年代集中建设的新区,大部分新海城人逢年过节还是要回老家,平日热闹的城市难得陷入沉睡。
过了中环,城市方呈现出酣睡醒来的活力。
路上往来的车辆多了,居民区和商业楼附近到处可见热气腾腾的煎饼摊。
“做噩梦了?”
驶入前方24小时快餐店停车点时,侦探问。
星琪坦然地说:“是。”
侦探没问助手具体做了什么噩梦,她看起来只是确认猜测是否正确,转口问道:“过年想要多久的假期?”
“我可以自己提要求吗?”
“你可以提意见建议。”侦探道,“比如你想要半个月,那我可能给你批七天。”
“那我想要一个月呢?”
“你告诉我哪里有一个月的带薪假,我也去应聘试试。”侦探斜她。
“要是您给我放一个月的假,我就能去学开车。不要工资也行。”
“你想学开车?”
“不好意思总搭您的便车呀。”
这件事星琪想了好久,别的不提,起码她得替侦探分担一些体力劳动。
“你有车吗?”侦探反问。
“诶?”
“你想开我的车?”侦探握紧方向盘,目光中满是戒备。
“……啊?”
“你没听说过车是女人的情人吗?”
什么跟什么……
啊?
“等你有车了再来跟我提学开车吧,我的车是不可能给你开的。”侦探推门跳下车,到副驾敲敲车窗,“下来,离我的小宝贝远一点。”
星琪:“……”
星琪回头看了眼侦探今天开出的座驾,也是越野车,不过比平时那辆更粗犷豪迈,四只轮胎像弓起背时刻准备进攻的黑猫一样紧紧咬着地面,扛起轮廓刚硬的墨绿色车身。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吧,侦探的确偏好狂野粗暴。
进餐厅,侦探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指派助手去买早餐:“我要一份A套餐。”
星琪浏览了遍菜单,断定侦探根本没看A套餐的具体餐品,“A套餐豆浆是黑米或红枣,您要什么口味?”
“黑米。”
点完餐,星琪和另外两名顾客一起在取餐台前等餐。
侦探支着下颌,百无聊赖地环视四周。
星琪看到玻璃窗外有名男性肆无忌惮地盯着侦探,脸上挂着令人很不舒服的表情,然后伸长脖子朝建筑后方喊了句,另一名男性从旁边转过来,也看向玻璃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