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在座诸位,我仅对三人保留信任。”
“第二,兔子背后另有组织,该组织头领化名‘博士’;在座诸位至少有一人认识此人,或是其本人。”
到这里,侦探有意停顿,体贴地给屏幕外众人反应时间。
“等等等等一下。”小侯爷伸长手抓过遥控器,按下暂停,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陈溪取下夹在人中的烟,“我们中|出了叛徒。”
“不是,”小侯爷转着遥控器,“我琢磨她这意思,那个派兔子偷我们东西的‘博士’,其实一早就在我们中间?是我们中间的某一个?”
赵立斌补充道:“不止一个。”
陈溪弹了下舌头,“夏侦探这招玩得妙啊,一句话炸翻了我们友谊的巨轮。”
话是这么说,但即使房间昏暗,也能看出她那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陈溪认得木桌和高背椅,是顾总亲自选的式样。
视频是在羡鱼村别馆拍的。
算算时间,最早也是四天前。
妙,神机妙算的妙。
陈溪抢来遥控器,点播放。
“最后,我重申一点:未来24小时,无论龙神洞发生任何异常,切勿下场。倘若24小时后我未能返回,家父并不会怪罪各位,是我死得其所。但若在24小时内,由于不恰当的援救行动导致意外……”
侦探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是一只漫画式的拟人兔子,兔爪高举横幅,上书——
「勿谓言之不预也。」
视频到这里停止,屏幕黑了几秒,接着画面一变,打出倒计时:23:55:54
常颖和赵立斌咬耳朵:“玩归玩,搬这套出来就没意思了哈。”
赵立斌不高不低道:“谁说不是呢。当时找她帮忙不就是冲老夏的面子,这会儿反过来拿她爸压我们……啧,什么夏侦探,根本是瞎胡闹。”
说完,两人各自望向左右邻座,但无论苏姐,亦或小侯爷、万鸿洲,不约而同移开视线,无人迎合。
房间气氛一时尴尬。
陈溪搓搓胳膊:“懂了,夏侦探自己玩大的,也给咱们留了乐子。”
苏姐没好气推她肩膀,“什么时候了还找乐子?”
“来都来了。”陈溪笑嘻嘻,“限制自由也都限制自由了,咱就来场真人版杀人游戏吧。规则,谁出门谁就是杀手。”
*
与上方忽冷忽热的气氛不同,地下是一成不变的死寂。
进甬道越深,地下河的流动越远,时有时无的,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
静到极致,她几乎听得到呼吸和心跳的回音。
手下是各种油类漫浸过的织物,与杨小米拿上去的那条又不太一样,触感柔软,应是棉丝混合织就。
相隔8公分、约20公分宽的一块是亚麻质感。
再过去几公分,是羊毛。
她仔细辨别指尖所及之处的材质。
走投无路时,放弃或后退其实无可厚非。
正义是随时间变迁的潮流,古时门客为主家肝脑涂地,莫有二心。
时过境迁,正义可收买,可变通,甚至可在公正的法庭上陈述情由,获取法官辩证的宽大处理。
所以,那时的兔子真的下定了同归于尽的决心吗?
又或是——
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对未来的乐观期冀。
觉察触感与其他部分微妙差异,夏珘用始终未沾过油脂的尾指和拇指分别去感受。
长度五六公分,宽三公分,是特氟龙布——一种耐高温、耐化学腐蚀、防静电、防火阻燃的材料。
她拉下面罩,抽出特制的小刀,尽可能小心翼翼地划开足够大的缝隙,然后把手电放进去。
内部约两米高,二三十个银灰色箱盒错落摆放,岩壁上斜靠着一只长六十公分的圆柱形盒子,其余都是方形,最长的约有六十公分,但最高的不过四十公分高,多数在二十公分左右。
所有箱盒总体积大约两只六十升的登山包即可容纳。
她继续往前。
冲破那层几乎与岩壁无异的特氟龙布,她找到了压在大白兔奶糖下的信。
信封外套着玻璃纸防潮袋,融化的奶糖汁渗出包装,牢牢粘着封套。
她连奶糖一同拿起来,信封沉甸甸的,除三页纸,另有他物。
她把过期奶糖小心拆下放进口袋,展开那封信。
字迹潦草,看得出是匆忙间写下的——
「不知名的寻宝者你好,能看到这封信,你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洞里的东西请帮我还给失主,对应名单见后两页。」
「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没错,我可能已经xi特勒(死掉了)],所以我只能拿出我的传家之宝,请看信封→→」
夏珘倒出信封的物品,是一枚镶嵌有祖母绿宝石的银戒指,样式古朴,像上世纪初手工打造,很贴合传家宝的形容。
「好的,现在你已经拿到了戒指,是不是很漂亮?我爷爷说奶奶很喜欢。」
「另:你猜到了吧。戒指是我爷爷送给奶奶的结婚礼物,他后来传给我了,让我将来送给自己喜欢的人。」
「又:收下这枚戒指,你就是我最最喜欢的人。」
听着轰隆隆的爆|炸声由远及近,夏珘戴上了那枚戒指。
那戒指竟十分契合无名指,仿佛为她量身打造。
作者有话要说: 3/3
☆、满载(6)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两者达成其一, 我亦心满意足。”
——“你呢?”
等了片刻, 以为星琪没听明白,老人又问:“你想让夏小友年纪轻轻埋骨地下, 还是放她一条生路。”
风声与蛙鸣喧嚣,星琪背靠树干, 从稀疏的林木间仍能看到远处粼粼的湖面反光。
她忽然很想笑。
“是测试吗?”
老人感兴趣地问:“怎么说?”
“我以前是小偷, 唔,现在也是。总涉案金额,大概够我关一辈子的。”顿了顿, 星琪补充道,“如果被抓到。”
“证据确凿,的确是。”
“所以你很好奇, 我到底是想捞一笔彻底跑路,还是被侦探策反将功折罪, 对吗?”
老人仔细地端详了她一阵, “你怎么想,不重要。”
星琪笑起来,“你真不害臊啊。”
“你说什么?”
老人站在原地, 夜色彻底拉开帷幕, 看不出表情。
星琪从他的语气听出潜台词: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想好了重新说。
她满不在乎地耸肩:“我说,你真不要脸。”
这老头输不起,棋下得比他体味更臭, 眼看要输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先去吃饭”。
说不在乎她的记忆,话里话外提醒过去他们见过,又把她带来这里,故意给她看那座囚禁过她的湖心岛。好像生怕她想不起来,他就是当时和博士站在一旁,指使大夫在她脑袋上动刀子的老家伙。
她从公社保险库偷走又放进藏宝洞的陶瓷玉器书画,俱是易碎品。
老人恐怕心肝脾肺兵荒马乱,面上却要装作风淡云轻。
说两种后果择其一,其实仍在试探她是不是真的能狠下心让人送死,甚至恨不得把匕首架在她脖子上,逼问她怎么破解陷阱——当然,他肯定清楚,以死威胁她,反而最不奏效。
风吹走云朵,看出老人两颊下垂的皱纹不受控制地抖动,星琪挑了挑眉,颇感意外,“以前没人这么说你?”
“没有。没人敢对我这么说话。”
“噫。”星琪作势干呕,“老而不死是为贼,可能大家怕被老贼伺机报复。”
就冲他做的那些事,骂一句兀那老贼并不过分。
“放肆!”拐杖重重敲击地面,老人胸口剧烈起伏,喉咙发出嗬嗬的气喘声。
“噢哟,老太公。”星琪扶着膝盖慢吞吞站起来,“你会数数吗?不用太好,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做得来吧?劳烦你自己算算末代皇帝退位多少年了好不好?”
她才不给老家伙插嘴的机会,直道:“算了,估计你也算不明白,告诉你,足足一百十来年了。那会儿你还没出生吧?现在还搞封建王朝那一套——侯爷?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抬举你还是埋汰你?”
百家姓有侯姓,小侯爷就姓侯,应是老人的直系亲属。
但把“侯爷”说得像“本王”一般高高在上,那就是老头真把自己当天潢贵胄。
“不管怎样,我尊重你一把年纪,叫你一声侯先生。”星琪无视他那乒乓顿挫的拐杖,侧耳倾听,潜伏暗处的保镖一动不动,她重将注意力转回老人,“侯先生,要我说呢,心眼小就小,没必要非装自己多宽宏大量。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别到时候想要的东西拿不回来,反而气坏了身体,没人替你受罪。”
老人大概没见过如此“大逆不道”的小辈,又被星琪堵得插不上话,拐杖磕得一声比一声急。
没人出来“护驾”,应该还没到老人的承受极限。
于是星琪纯当他传达的意思是“你继续”。
她换了口气,续道:“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生病了该吃药吃药,该休息休息。闲着没事多去老年活动中心走动走动,看看别人的老年生活多么充实阳光,再对比一下自己,跟你孙子辈的年轻人耍心机丢不丢人,害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