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宸挑眉示意他往下说。
“对您放出三叉弩箭的刺客是曾关押在昭狱的囚犯马三更,马三更虽已就地正法,但前些日有人见过马三更的娘子去过监察寮。”
“哼,”祁宸哂笑,“有意思。”
他一早便料到此时跟方裕物脱不了干系。
那日城中游行,方裕物一身蟒袍当众带走骁粤,这无疑是掩耳盗铃,只是当时的祁宸已经谋划天神门刺杀,无法去追。
镇抚司亲办太子被害一案,祁宸必定要就此事给皇上一个交代,因此自导自演了一场天神门刺杀。
哪知这山猫群中竟然混进了野狐狸,假的也成了真的。
祁宸摩挲着玉扳指,敛眉沉思了片刻,才道:“那马三更的娘子现在何处?”
沈易安摇头:“咱们的人一直都盯着监察寮,马三更的娘子进去了就没出来。”
听到这个结果,祁宸只是略微一点头。
如若不是这样的结果反倒令人惊讶。
方裕物向来是手段阴毒,斩草除根绝不留情,莫子卫亦是出了名的刽子手,这送上门的待宰羔羊,哪还有放回去的道理。
山林间清风婆娑。
祁宸闭着眼,袅袅梵音缭绕于风,山林的声音窸窣迤逦,空气中是树叶的药香……
沈易安看见祁宸微扬嘴角,疑惑道:“您笑什么呢?”
“你听。”
他道。
沈易安细细一听,风声里有隐隐的异动:“好像…打雷了?”
祁宸缓缓睁眼,低矮阴翳的云映入明瞳,沈易安听见他说:“我们该下山了。”
沈易安起初并不明白祁宸的这句话是何意思,直到第二日的清晨。
放生池的池水因连夜的山雨而暴涨,没过了池壁四角的铜镜,初升的太阳照进水池,铜镜折射光晕,四角辉映,相得益彰,满池霞光曳曳。
沈易安这才明白,难怪祁宸这两月在寺中任劳任怨,又是劈柴挑水,又是扫地敲钟,原来是一早便知道了这是方丈的考验,他等的不是彩虹,而是这初春里一场雷雨的机缘。
冬雪消融,初春总是细雨绵绵。
启程回郦都的路上一路草长莺飞,杂花生树,可信王殿下却无心美景。
曾经无论他离家的距离有多远,亦从未如此归心似箭过。
可惜,无论他如何念家,如何念家中之人,他也仍然要第一时间奔赴太极殿和慈宁宫,好在他回宫的消息并未大肆宣扬,家中之人不知他的归信,便无需苦苦等待了。
骁粤是个没什么依附思想的人,平日里总能找着事情做,也确实没有在等他,方裕物三翻四次地骚扰他,还说若骁粤再敢出言推脱拒绝,他便亲自登门讨债。
骁粤一想到方裕物上一次“登门造访”时的情景就不寒而栗,加之他与祁宸又是死对头,他若真的公然来府上,岂不是又得被人说闲话,他和方裕物的闲话在这坊间已经传得够多了,可方裕物确实也是他和祁宸的救命恩人。
于是骁粤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让储玉送了封请柬到神通候府,在郦都城内一家酒楼内设宴,光明正大地宴请方裕物,并且带了明朔、齐德隆、储玉等一干人等随行。
王侯贵胄的饭桌果然是极为奢侈,方裕物传了戏班的头牌花旦,又招了点翠阁的乐师,可谓招手一呼,挥金如土,骁粤头一回觉得,齐德隆敛财是一件好事。
这一宴,便宴到了大半夜。
第60章 第四卷 ·妖姬脸似花含露— (16)未删减版
“哎呦真是心疼死我,你说这一顿饭,吃掉了我三只白玉杯啊,你们都吃了还好,菜上桌光盯着看了,铺张浪费!!”
齐德隆唠唠叨叨的声音一直延伸到了后偏殿,骁粤站在潇湘阁门前大老远也听见了,他就是埋怨自己花了那么多钱,也没能坐下来吃两口,为这件事他絮叨了一路。
但骁粤没有不让他吃,是方裕物把所有人赶出包厢,那也是没有办法,骁粤就是一介草民,也不敢违抗,不过今天方裕物有些不太一样,非但没有对他动手动脚,反而出乎意料的尊重人。
骁粤掏出了怀里的半本诗集,苦笑了一下,这是方裕物自己撕烂的,说一次给清了下回就没理由再找骁粤了。
其实他根本犯不着这么做,他是君,他下一道口谕骁粤也不敢不听。
骁粤站在屋檐下,清明的月色洒在远离,一切都分外寂静。
???
他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骁粤一向不喜欢他睡觉的时候有人守夜,其一便是他接受了二十多年的社会平等学教育,着实无法将自己摆在高位上剥削他人,其二是他感觉不自在,于是吩咐过聋女哑女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是潇湘阁里面为什么亮着烛火?
难道她们还未歇息?
骁粤推开门,跨过前堂,走进卧房,桌上的烛红流腊,像是一直有人在,却没见着人。
一定聋女哑女走了之后忘记收拾了,真是……
“你去哪儿了?”
身后祁宸的声音忽然响起,骁粤被吓得浑身一震:“王爷?”
祁宸站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他面无表情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
“呃…”骁粤被他吓得脑子一糊,艰难地回忆了一下他的问题,“我出去吃饭了…和方侯爷。”
祁宸:“为什么去见方裕物?”
骁粤看着祁宸脸上的一层薄冰,不知为什么竟有种被捉奸的错觉:“我是带明千户他们一起去的。”
祁宸道:“本王问的是你为什么去见方裕物?”
祁宸是个气场和攻击性都很强的人,骁粤被他冷漠的眼神瘆得心里发猝:“王爷您为什么一回来就发脾气,我……”
“你主动去见他?”
“…”
“还让他抱你?”
“我没有!”
确实是骁粤主动往侯府送的请柬,但绝对没有让他抱自己。
“没有?”祁宸一步步逼近,以一种极为强硬的姿态,逼得骁粤后退了半步:“那为何你身上全是他的味道?”
味道?
骁粤赶紧闻了闻衣袖——是松木掺着淡淡清茶的香味,这是方裕物特制的熏香。
祁宸步步紧逼,骁粤退到了墙角:“不是,您听我解释……啊!”
祁宸突然掐着他的腰,狠狠将他顶上了墙:“方裕物碰你了吗?他碰到你了吗!”
骁粤心里慌得厉害,急忙地想要推开他:“没有!方侯爷他只是喝多了,我顺便扶他下楼而已!”
“随从那么多……为何非要你扶他!”
骁粤仓惶挣扎:“祁宸你别这样,你先放开我。”
那是因为方裕物不让旁人搀扶他,就只要骁粤扶,否则他就赖着不走了,可祁宸的醋坛子翻了,骁粤根本没办法同他沟通。
骁粤越是动,祁宸就越是用力地桎梏他,骁粤只能放弃了抵抗,竭力地解释:“我只是恰好站在他的旁边,就只是扶一把而已,方侯爷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连扶…”
“那也不行,”祁宸打断他,“以后不许去见他!”
“疼…王爷您弄疼我了…”骁粤在疼痛中小幅度挣扎着。
此时的祁宸根本不理他:“你以后再也不许见他!除了本王谁也不能碰你!”
骁粤被他掐着腰,感觉快要窒息了,他着实难受得紧,仓惶地重重咬在了祁宸的肩上。
祁宸也不嫌疼,他的怒火更盛了,骁粤的举动仿佛在告诉他他还会再去见方裕物。
他恶狠狠地道:“你知道他安得什么心?中元节那日你分明同他在一起,为何只有你一人到了风月大观!他明知风月大观那么危险,为何让你一个人去!”
骁粤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那是……那是我们被人流挤散了!”
祁宸冷笑一声,琉璃般的瞳孔盛满怒意与不屑:“你逆着人潮而去,以方裕物的身手怎会追不上你,你以为他是对你有几分信心实意!”
骁粤:“……您什么意思…”
“他根本不能现身于风月大观,他明知你在里边,还是派人动了手!”
骁粤倏然一怔,看着祁宸近在咫尺的脸。
骁粤不傻,风月大观一夜过后,刺杀祁宸的刺客就成了谋害太子的真凶被处决……骁粤能猜到几分,是祁宸安排了天神们的刺杀,但是有真正的刺客混在里面……
“您说……是方侯爷他……”
祁宸冷冰冰地道:“你知道就好!”
不,不会的,怎么回事方侯爷,他明明救了骁粤,也救了祁宸,他若是要杀祁宸又怎么会……
骁粤摇头不:“不会的…我相信方侯爷。”
“你相信他?”祁宸喉结一动,眸色生寒,“…你再说一遍!”
祁宸的眼神像一根尖锐的刺,骁粤眼眶不知怎么地一酸,声音有些哽咽起来:“是他从洞里将红头铁烙带出来……是他救了您……”
“哼!”祁宸冷笑,“这么说本王还得谢他?”
骁粤:“…………”
“骁粤。”祁宸看着骁粤胀红的眼眶,眸子里攀上了嗜血的怒意,声音却平静到了阴沉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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