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忙解释:“啊!爷您才来,有所不知,凤台神圣,本就不许平民私自靠近,何况那小厮在这节庆日子冲撞凤台,还冒犯了您,实在是找死!”
“……他,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我……”
“诶哟!爷!”狱卒打断了元清,“您可别掺和进来,律法森严,就算他是您亲哥哥,也难逃一死,您还是跟他说说最后的话吧!”
狱卒把元清带到燕嵘牢门前,喊道:“喂!里面那小子,贵人来看你了!
燕嵘缓缓站起,走到牢门前,看着裹得十分严实的元清。
“爷,有话您快些说,这地方还是不要待太久的好!”
元清朝狱卒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能回避一下吗?”
狱卒急忙后退,说:“当然,我就在门口守着,有事爷就喊我。”
狱卒退了出去,元清慢慢放下兜帽,眼泪汪汪地看着燕嵘。
“燕嵘哥!你,你好傻啊!”
燕嵘是没想到,元清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他只酸酸地回道:“……许久不见,成了贵人,成了爷了,我有什么傻的?本就是个痴人。”
元清皱眉道:“……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你可知,他们要杀你呢!燕嵘哥,你今天为何在下面喊我的名字!你知道我废了多大劲去解释……”
燕嵘摇头道:“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吗?”
“我……”
“我还没问你呢,说好的去翠竹峰学医,怎地跑来这里,做人家的小妾?”燕嵘说着,狠狠拍了一下面前的木栏,把元清吓了一跳。
☆、鬼门开
“……”元清沉默良久,眼神突地冷了起来,说道,“我怎么样,与燕嵘哥无关吧?”
燕嵘嘴角抽搐,是啊,这一世,元清和自己确实……除了友人,再无其他关系,燕嵘看着这痴儿,这人怎会知道自己前世与燕嵘的种种呢。
“燕嵘哥,我也不想瞒你,你让我去的翠竹峰,是他们不要我,”元清缓步走上前,眼中有着自嘲的意味,“他们说的话,我至今记得,卑贱奥渫之蛇妖,岂敢上那翠竹仙府修习医术仙法?这都是那沈雪柔说的!”
“你胡说!”
沈雪柔是什么样的人,燕嵘最清楚,人、妖,她都一视同仁,绝不可能说出这番话。
“我没有胡说!”元清冷冷道,“我也想去翠竹峰,我也想修习医术,可根本去不了啊……”
元清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几滴清泪流出,伴着微声啜泣,愣是把燕嵘的心哭软了。
“……好了,别哭了,”燕嵘伸手,却又缩回,他与元清,此生无缘了。
“呜呜……燕嵘哥,未来路不知,反正,我是饿不着了,我再去替你求求情,看看他们能不能放了你,若不能,燕嵘哥便自己保重吧。”
元清抹面,不再言一语,便离去了。
“元清!元清!你!”燕嵘还没说完,元清只留给他一副决绝的背影,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便消失在死牢昏暗长廊之中。
天际几道闪电劈下,接着滚滚雷鸣,瓢泼大雨随之而落,天地间像是拉起了一道水幕。
蹲在墙角的老头突然说道:“这条小白蛇可真是绝情啊,哈哈。”
燕嵘缓缓回头,淡淡地问:“你能看出他是白蛇?”
“怎会看不出来?通体银白鳞片,即使周遭无光,他身子也在放光呢。”
燕嵘是没想到这老头能看出元清的原型,只道:“你倒不简单,即是高人,为何仍被困于此?”
“高什么人啊,不过蚍蜉之力,难以撼树罢了。”老头缩成一团,外面倾盆暴雨将雨点从小窗外打进来,带入丝丝凉意。
燕嵘真黯然销魂着,突地天外大亮,不知何处炸出一声巨响,炸得他头晕目眩,这声音如同宙宇间倾下的霹雳,伴着滚雷的轰鸣,大地竟微微震颤起来,窗外忽然大明大暗。
“这天象,不寻常啊……”
燕嵘只觉得周围冷了下来,跑到干草堆上蜷缩着,天地间卷起狂风,豆大的雨滴被吹得漫天飞舞,周遭空气除了潮湿,竟泛起淡淡腐臭气息。
“铛铛铛!铛铛铛!”
“全体!出来集合!”
燕嵘听见有人敲响铜锣,在牢外大喊,牢房里的狱卒们急忙起身,各自穿上行装,小跑着出了牢房,这狱中一下子变得无人看守。
老头从角落里跑到栏杆前,两眼放光,说道:“机会来了!我们快想办法出去!”
燕嵘呆呆地看着窗外,只道:“死牢禁制森严,你我皆无灵力,怎能撼动……”
老头看了看燕嵘,露出残缺不齐的一口牙,笑了笑,他侧过身子,将肚子一吸,轻松钻过栏杆。
燕嵘:“…………”他也急忙试了试,可自己身上还是有些肉的,怎地也过不去。
“刚刚狱卒在,老头我才不敢出来,”老头摸了摸干瘦的身躯,像是一排没肉的排骨,他看了看燕嵘,说道,“你是肯定出不来了,等着,我给你找钥匙去!”
老头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牢中,死牢中只剩下燕嵘一人。
等了好久这老头也没回来,监牢外的风声似恶灵咆哮,阵阵暗紫色的诡异光线从小窗外渗入牢房,燕嵘觉得不对劲,正想去窗边看个究竟,就听见一阵急促脚步声,似是有人朝这疾跑。
燕嵘警觉,退到阴影处,待那人跑近,发现竟是魏沧行!
“这小子……被关在哪了?”
魏沧行浑身被雨打透,本就穿得不多,燕嵘在暗处看他,只见这人跑得微微喘气,胸口一起一伏,其中春色若隐若现,他就要走过这牢房时,燕嵘喊住了他。
“我在这。”
魏沧行急忙停住,舒了一口气。
“总算……找到你了……这里太……太大了!”魏沧行弯腰休息了会,摆手道:“别多想啊,我是受人之托才来救你的,退后退后。”
燕嵘不知这人想干嘛,只得缓缓退后几步,魏沧行撸起湿透衣袖,抡起拳头,大喊道:“沧行大力拳!!!”
这人转了手臂几下,燕嵘好像看到了一丝灵力,还没待他看清,魏沧行已是一拳打了过来,一下便打穿了牢房厚重的锁。
魏沧行微微发着抖,燕嵘定睛一看,原是这人指关节处鲜红一片,魏沧行将手缩回,燕嵘赶忙将牢锁弄断,缓缓打开牢门,他看了看忍着痛的魏沧行,轻轻拉起这人受伤的手。
鲜血扔汩汩地流着,魏沧行开玩笑地问:“喝吗?别浪费了。”
燕嵘淡淡地给了这人一眼,只用嘴轻轻碰了一下这人的血手,低声说了句:“谢谢。”
震惊魏沧行一整年,他抖得更厉害了。
“你干……干嘛!我……是……童掌柜她们……让我来救你的!诶呀!放手!烦人!”魏沧行用力缩回手,一会转着手腕,一会又摸了摸耳垂,独自朝前走去,“小小年纪,怎么会……这种事情!嘻嘻……咳咳!!”
燕嵘斜嘴笑笑,跟着魏沧行走出监牢,这外面的场景,直接把燕嵘拉回前世——自己当年在凤台上当众撕裂鬼门,释出恶鬼的那个时候,天地也是一片浑浊。
先前看到的紫光,便是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恶鬼散发出来的。
“是不是……鬼门开了?”燕嵘问魏沧行。
哪料这人十分淡定,回道:“嗯,不过别怕,开就开呗,凤凰阁压得住,我们快些出城就行!”
燕嵘笑笑,看着天际翻涌着的诡云,远处一道乌黑,分割出一片鬼域,群鸦飞舞,绕着那片空域狂欢。
“不,你是不是忘了,他们的七宝灯已是丢了?”燕嵘低声说道。
“诶呀!对哦!那他们难办了!”魏沧行忙道,“我们也别磨蹭了!快出城啊!”
燕嵘摇摇头,慢慢往后退,说道:“……我不出城,我要去找他。”
魏沧行终是忍不住问了:“我……他到底是什么人啊!能让你这般不惜命?刚才也是,现在也是!当真这般想死?”
他说着便要伸手要去拉燕嵘,可这人竟躲开。
“你给小爷我回来!你这死舔狗!”
燕嵘摇摇头,随即转身,拔腿朝城内跑去,街上的百姓都在往城外跑,只有他逆着人流,顶着狂风暴雨,身形渐渐消失在慌乱的人群中。
“诶呀!我!这臭小子!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去死吧去死吧!老子才不会管你呢!”魏沧行急得在原地直跺脚,他赶着去送死,自己又能如何,“呸!真是……白费小爷我那么大的劲!”
魏沧行气了好一阵,想去追,又怕死,终是一咬牙,随着人流朝城外跑去了。
城门外不远处,此地无雨,但也狂风呼啸,空气中透着丝丝凉意,童掌柜跑得气喘吁吁,与众人在一棵可以驱邪避鬼的槐树下休息,昌州城附近种得最多的便是此树,如今也成了庇护处。
“我就说不要进城!呼呼……”童掌柜扶着老槐树气喘吁吁,“我……很早就觉得,城里不对劲!”
二丫头不知该说什么,暗暗翻了个白眼。
“我们掌柜的要成仙了,都有预知能力了。”
一旁的童姑姑只悄悄抹泪,原是自己丈夫仍在城中,生死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