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戚苏心不在焉的模样，祖母又道：“玲珑心本来就不属于她, 她的身体承载不住, 如今这般反复生病也是常事。”
戚苏张了张嘴，有些意外，她先前并不知道这件事, 秦越那般爱着沈淼淼，若是要复生她的话，寻的也应是稳妥之法才是,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又被自己断了去，若是稳妥, 那个时候秦越也不会想着要用她的命去替沈淼淼了。
戚苏沉默了会, 问道：“祖母，要如何做才能救她？”
祖母并没有说她反而问起了长老的事情，戚苏点了点头, 回了一句长老已经去看过了, 又说：“长老说沈淼淼身体有些古怪。他曾查阅过族中的藏书，问我是否曾被人剜去心脏。”
祖母之前让她不要和长老们说起，戚苏自然不敢轻易应下这话，只是插科打诨蒙混过去了。
“起死回生是这世间多少人都盼望的事情, 可没有人知道这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从死亡中苏醒过来的人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若是秦越知道沈淼淼醒过来会与他形成陌路还会让沈淼淼苏醒吗？戚苏不太清楚，但若秦越真的爱沈淼淼的话，便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机会，至少她会是如此，只要有机会，那么希望多么渺茫都会去做。
“幼年时，祖母常常待在海里的神殿中，那会儿祖母告诉我，你在等人，可族中人都说祖母等了好久，那个人不会回来了。祖母并未因着他们的话就不再等那个人了，若祖母也有这个机会的话，又会如何做？”
“祖母只是个俗人。”祖母轻笑着摇了摇头，“她是你喜欢的人，祖母自当会护她。莫要担心，祖母应承你之事，可有没做到的？”
戚苏没说话。
祖母向来宠爱她，每次应允她的事情哪怕是多么无理的要求祖母都会做到，年幼时祖母便像是她心目中的神，无所不能，哪怕是长大了，戚苏也不曾怀疑过有什么是祖母不能做到的事情。
戚苏离开了湖中小楼，祖母让她将沈淼淼留在那里几日，几日后定会还她一个身体健康的沈淼淼。戚苏有些担心，并非是担心沈淼淼的安危，而是担心祖母。
她怕祖母会为了救沈淼淼做出什么不该的事情来，她与沈淼淼的事情不该牵连到任何人，沈淼淼若不在了也应是戚苏这个惦念着她的人来受罪才是，不能因为她而要祖母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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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起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喂进了她的口中，温热的，还有着些腥味的液体。
那东西似乎是……血。苏起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可眼皮怎么都无法完全睁开，模糊之间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像极了她记忆里的那个人，苏起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人，她的五指一点一点地挣开，无力的手什么都没抓住。
有道冷然的女声落在了她的耳旁，苏起听见她说：“这颗玲珑心本就非常人所能拥有，就连戚苏，也是我千挑万选才能承受住这颗心的。秦越虽然将你的身体冰冻了起来，可失了魂的身体本就该腐烂的，如今就算是再捡起来，也改变不了内里的亏损。”
祖母拿过了一边的纱布，慢慢地缠住了自己已经止住了血液的手腕，余光看了床榻上的沈淼淼一眼，知道沈淼淼应该是醒了，她又说：“你救了戚苏，我自然会救你。”
莫名安心了些，苏起轻轻地拉住了那人的衣角，听着她的声音陷入了沉睡之中。
她的身体不太好，哪怕内里装着的并不是个病弱的人，也会因为这具身体的病弱而被影响。
听着沈淼淼的呼吸接近平稳，祖母这才有空去看到访的族人，那是族中的长老，行六。
她当上这域海主的位置时，六长老还不是六长老，他还是个小孩，而今六长老变作了老人，白发苍苍，她依旧是当年的模样，不曾有过改变。将来戚苏也会老去，而她还是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唯一不同的是这具身体内住着的这个人早已千疮百孔，再不复当年的青春。
“族长，您以血来延续她的性命，这恐不是久治之法。她会如此，并非是因为那颗心，死者复生皆是要遭天谴的，哪怕有着大小姐的玲珑心护着，她也会一天天虚弱下去。”
“她不会有事的。”祖母摇了摇头，她知道他们都在忧心什么，她既然提了出来便不会让那些事情发生。
“戚苏喜欢的人，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她们后来又说了些什么，苏起没有听清，只是再醒来时，她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她好像是换到了新的地方，周遭都处于黑暗之中，只有幽幽的烛火亮着。苏起摊开手心，她的手中还捏着一片衣角，看切口并不像是被撕扯下来的，而是用刀子割开的。
苏起紧紧抓住了那片衣角，屋外有人走了进来，她着急地抬头去寻，那个人背着外边的月光一步步走了过来。
她的手忍不住握紧了些，苏起紧张地看向了来人，屋内的光不显，对方的脸并不是清楚，可苏起就是看的分明。那并不是她所熟悉的脸。
她的呼吸乱了些，恍惚间抓住的那片衣角好似成了救命的浮木般，她紧握在手心不愿松开。
来人慢慢走近了些，苏起听到她停下了脚步，那道算不上温柔的冷漠声音在她的耳边落下，苏起仰头看着她，那双深色的眼专注地看着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起松开了手，她慢慢低下了头，张开嘴啊了两下却未曾出过一点声。
她轻轻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苏起感觉心脏有些疼，与先前不太一样的感觉，一抽一抽地疼着，那是她在疼。
那一块，很疼。疼到她几乎要哭出声来，再也忍不住的疼。
对方并未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苏起听到她说着：“那便好，我已经让人去喊戚苏了，她待会便过来了。”
大概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她这些天应该是给她造成了不少麻烦。苏起咬着唇，她想要摒除脑中那些杂乱的想法，可出口的话并不如她意。
“……您是谁？”
她是知道对方是谁的，在这种地方能够喊着戚苏姓名的人只有一个，但就是忍不住要去问，想亲自听她说，她是谁。
“我是戚苏的祖母，你同她一样唤我一声祖母便好。”
苏起愣了下，她自嘲地笑了下，她不想说，她不想这么喊她。
她找了那么久，可是……苏起从未想过，会是今日这般模样。
之前遇到的那个人，很像她，可她知道不是她，她只是留恋着那个人的模样而已。
心中千思百转，苏起掩下了那些心思，她低声道：“戚苏总是会说起您来。”
乖乖巧巧的，并未有任何的异样，对方并没有发觉，许是因为她提到了她在意的人又或许是不需要在意她这么个人。苏起听见她说：“那孩子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我喜清静，她跟在我身边也拘谨了不少。”
她与苏起记忆里的人不太一样了。
从前的那个人对她说话时的模样总是轻声细语的，带着几分的亲昵。她被那个人捡回府中后便一直黏着她，她也不恼怒，小时她会抱起苏起，苏起长大了一些，她就会牵起苏起的手，带着她从前院走到后院。
“您很好。”
苏起不敢看她，怕看久了会被她发现自己的不对。
可她又忍不住地要去看她。
她不一样了，不是那张脸，和她记着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了。
“她很崇拜您。”
屋里面突然安静了好久，苏起不喜欢这样子的沉默，至少在和她相处的时候她不想要这样的沉默。
她忽的想起了之前戚苏说的话，心中更是酸涩了不少，苏起红着眼问她：“我听她说您一直在等人，那个人……是您所爱之人吗？”
她小心地抬起了头，那个人笑了起来，浅浅的笑挂在嘴边，好似在说着什么开心的事情。
“嗯，她是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人。”
苏起有些难过，看着她笑的模样，扎眼得很。
“……是，是这样啊。”
“那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能被您这么喜欢的人，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苏起藏在被褥里的手轻轻地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她在心中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对方摇了摇头，好似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不是什么好人，她与戚苏一样，是个傻子。”
苏起试图露出个笑容来安慰她，两颊的肌肉却僵硬的厉害，怎么都笑不出来，怎么都没办法在这个人面前笑出来，最后她只得说：“……她一定会回到您的身边的。您如此惦记着她，她定舍不得离您而去。”
这般敷衍极了的话，想来她听得也多了去。
“你好好休息，戚苏待会便过来了。”
她走了。
苏起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她仰头看着屋顶，好似还能瞧见外边的月光。
她小心地卷起被子，将自己藏了起来。
她好像见到先生了。
苏起很想她。
可她好像不记得苏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写的有点乱，我晚点修修。
☆、254：死者复生
苏起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一个冗长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