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便在那座殿中, 不知沉睡了多久，听族中老一辈的人说，祖母活了多久，那人便在殿中沉眠了多久。
那个人是男是女, 是高是矮，是美是丑，他们全都不知道，只知道那是祖母爱的人。
为了那个人祖母一生都不曾嫁娶，她是祖母抱来的孩子，有一日祖母离了域海，抱回了她，自那以后她便是这域海未来的大小姐。族中有人议论纷纷，可谁都不敢对祖母做出的决定有所异议。
况且，若非域海人也无非下得这水中城市，族中人皆在猜想，她是否是祖母流落在外的后裔。
戚苏偶尔也会这么想，可祖母并非没有血亲，祖母有着兄弟姐妹，他们有着自己的后代，也不见祖母对他们的态度有多好，只有她不一样。
后来戚苏想，这大概是托了那个人的福，她才能成为这域海的大小姐。
抵达域海岛屿时，是退潮时期，离着涨潮还有两月。
戚苏并不担心沈淼淼会无法入水，她体内有着她的那颗心，只要是域海的地方便没有去不得的地方。
说她是沈淼淼，不如说是披着沈淼淼外壳的戚苏。
沈淼淼好似成为了她，而她又好似成为了沈淼淼。
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偶尔戚苏看着睡梦中的沈淼淼会产生这样子的想法。沈淼淼过去时会因为那颗心脏对秦越的爱慕而想着靠近秦越，后来又会因为见着了她而想着靠近她。
若是这份靠近是因为那颗心脏的话，戚苏想她最爱的或许是自己也说不定。
抵达域海半月后沈淼淼才醒了过来。
她醒时身边并没有人在，竹木屋中挂着些海中饰物，挂着的书画外面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又铺了一层上面，泛着光。沈淼淼坐在床上环顾着四周，最后她看向了窗户外面，青山绿水，山腰上错落着几处宅院，有人的声音自外边传了进来，有歌声也有孩童的吵闹声。
她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看向了屋里离她不远的轮椅，她双腿都不能用力，怎么着都够不到。
沈淼淼单手按住了床头，发现手臂够不上任何力气，她转而伸手去拉床板，一点一点地往外面够去，身体被慢慢拖动，沈淼淼从床上摔了下去，摔下去的那一刻沈淼淼听见了些细微的声响，落地上疼痛从手臂上漫开了来，她趴在地上轻轻喘着气，唯一幸运的是没磕着脑袋。
她趴在地上缓了缓，等着手上的伤没那么疼时，沈淼淼才用着受伤的手往前拉动自己的身体。
即将够着轮椅的时候，房门被人打开了。
沈淼淼侧过头，看向了门口，来的是她不认识的人。
对方见着了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来，她急忙从门外走了进来，她说着沈淼淼听不懂的话，双手同时挥舞着，沈淼淼没懂，但下一秒她就被这个陌生女子给抱了起来，重新回到了床上。
被放回去后，沈淼淼又看着她说了什么话，这么一个来回，虽然不懂她在说什么话，沈淼淼也能猜出几分意思来。
大概是问她为什么要下床去，让她好好待在床上的意思吧。
沈淼淼看着她，摇了摇头，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边，冲着她说了两个字，“出去。”
“我想要出去。”
许久都不曾说过话，沈淼淼发现自己说出来的话有些嘶哑难听，就如同一开始她从棺材中醒过来时，双手无力，拿着筷子都握不住，走路没走几步也会倒在地上。
唯一不同的是这双腿已经不能再走路了。
少女哇哇地说着话，使劲地摆了摆手，她双手交叉同时摇了下头。
沈淼淼一愣，她继续问着：“不能出去吗？”
少女点了点头，沈淼淼身子微微放松了下来，看来只是她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她听得懂自己在说什么话。
“那好，我不出去，你能告诉我戚苏在哪里吗？”
她正问着，外头又有人走了进来。沈淼淼听到动静抬头看去，进来正是她刚念到了的戚苏，有一段时间不见，她看着戚苏甚至有些陌生，戚苏穿着她不曾见过的服饰，与之前的模样气质也有了些变化。
她再一次看向了外边，或许她们现在并非在任何一座城中，而是在戚苏长大的地方。
“你睡了很久，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和她醒来时一样。
沈淼淼摇了摇头，她看着走到了自己面前的戚苏，安静地等着戚苏的下一句话。
“要出去看看吗？之前你一直昏迷不明，祖母说域海可能有治你的方子，我便带你一起回来了。”
沈淼淼应了声好，一开始进来的少女将轮椅推了过来，戚苏低下身微一靠近，她身上香囊的气味窜进了沈淼淼的鼻息间，沈淼淼下意识抬头看她，差一些便碰上了戚苏的脸。戚苏的嘴角微弯，她伸出双手将沈淼淼从床上抱了起来。
这个动作对于她来说并不难，沈淼淼还没感觉自己悬空了多久，便落到了轮椅上，她去看戚苏时，戚苏带着些笑意地回望她。
沈淼淼摸了下自己的脸，总觉得见着的戚苏和之前的她有些不太一样了。
出了门，沈淼淼才发现她们是在峭壁上，房屋沿着石壁建筑，平滑的木梯倚着山而建。往下看是巨大的湖，湖中心上建着一栋小楼，再往边侧看去是不少竹木屋，穿着与戚苏相似服饰的男女背着篓子沿着湖畔走着。
山腰的风有些大，被戚苏推着往下面走时，沈淼淼每每低头看去都觉得这地面像是随时都会倒塌的模样，让人心生恐惧。
“你以前就生活在这里？”
“嗯，涨潮时会进入海底，等到退潮时才会回到陆面。”
这个世界的人有些特殊，沈淼淼死去五年可以在五年后换了一颗心脏逃离死亡，西灵的邪祟有着能够护佑西灵的力量，死去的灵魂会化为怨灵纠缠着生人，域海人可以活在海底。
“再过一个半月，这些岛屿便会被海水淹没，沉入水底，那时候我带你去看真正的域海吧。”
“我能进水底？”
“你体内有我的心，自然是能入的。”
“那颗心是能进入水底的原因？若是我依靠着那颗心入了水底，那么你又该怎么进入水底？”
“你问题真多，刚醒来就这么多话，嗓子受得了？”说着话，戚苏递过来一个水壶给沈淼淼喝下，沈淼淼倒也乖巧，捧着水壶乖乖喝了下去。见她嘴边残留着些水渍，戚苏抬起手替她擦了擦，推着沈淼淼又往下面走去。
“这几日祖母寻来了许多名医，但每个见过你的都说你无大碍，只是身体虚弱，要好生休养。”
“我原本也想去找那个萧玄的。”
“但……我们去西灵城时，萧玄便死了。”
“死因虽未明，估摸着是秦越下的手，萧玄之前带你到了我面前，如今你又离开了秦越身边再无回去的可能，他心中记恨着，也不顾你还需要他来医治便杀了他。”
戚苏说着话，像是在说着今日的天气有多好，十分平淡的模样，沈淼淼垂眸听着，她回了一句：“或许是因为他找到了不需要萧玄也能医治我的方法呢。”
这话一出，气氛忽然变得微妙了起来，戚苏沉默地抓紧了轮椅的扶手，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戚苏无奈的一句：“让我替你死去的方法吗？”
“沈淼淼，有些话，我知道，你知道，可这些话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我和你不应该是那样的关系，你心里念着我想着我，难道便想要见我对你翻脸无情吗？”
沈淼淼轻摇了下头。
“我不想见到你对我翻脸无情的模样，可我也不希望见到你在自欺欺人。”
到了地面，戚苏停了下来，她往前几步，走到了沈淼淼的面前。沈淼淼仰头看她，只见戚苏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脸色并不算好，她问着：“沈淼淼，你与秦越也是这样的吗？”
她与秦越是什么模样的呢？向来是秦越说什么她便听什么，秦越不曾说过让她觉得讨厌的话她自然也不会反驳些什么，秦越一直有意识地在让着她，从未想要激起她的反叛之心。
除了西灵城的那一次。
回想了一遍与秦越的相处，沈淼淼认真地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不是。
戚苏的脸色一变，她又说：“那你为什么便不能和他一样，与我相处？”
她心有不甘，对于沈淼淼的态度很是不甘心。
“你们是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变相踩死线？
下一章晚点更，不要点，等我吃个夜宵回来继续码x
☆、252：死者复生
戚苏不想和她说话, 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 她不想和沈淼淼再说上一句话。
沈淼淼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 她总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每日梦里总会梦见过去的沈淼淼, 经历着沈淼淼的过去，感受着她的过去, 好似自己变成了那个沈淼淼。每日睁开眼时, 她又会清楚的意识到那只是一个梦，一个关于沈淼淼的梦。
她的所有情绪被沈淼淼牵动，她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了沈淼淼的身上, 见到沈淼淼时做出来的行为也是护着她。
戚苏觉得不对劲，又没觉得哪里不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