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谙还是有疑,可也架不住周寻把他摁下去,再用蒲扇扇徐徐的风。如周寻所言,的确舒服,曲谙没挺一会儿,就睡着了。
空云落温柔地看着他,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你怎么那么好?”
嗓音低柔无奈,难掩爱意。
一刻钟后,他从马车下来,走到剌觅身边,“开始罢。”
剌觅道:“再继续,就瞒不住他了。”
“我能瞒。”空云落道,“直到我撑不住那天。你动手罢。”
说完,他主动躺下,两手放松放在身侧,缓缓闭上眼,“动手。”
“还要钉吗?”剌觅问。
“钉。”
剌觅便拿出一个布包的长物,打开是两根手指粗,小臂长的铁棍。
空云落将手舒展开,他的两边手背各有一枚红色的凸印,对曲谙说是虫子叮咬而来的红肿,实际上——
剌觅犹豫了片刻,咬着唇,双手握住一根铁棍,高举起,再用力钉下——
铁棍穿过那处凸起,穿过空云落的手掌,深深钉进了地里。
另一边也同样。
这两处是他真气内循的节点,钉下去便可断截他的内力,就算挣扎也不至于出事。
空云落似乎习惯了手掌被穿透的疼痛,只是眼皮颤了颤。
接着剌觅熟练地调配药汁,不过行动匆忙,他缺失许多材料,用得最多的是自己的血。几番鼓捣,做出了一碗赤黑色微微鼓着泡的玩意儿。
他把碗沿抵在空云落的唇边,道:“喝下去。”
一股冲鼻的味道入侵,腥苦得叫人反胃。这激起了空云落的一段回忆,在他小时候,还在楼应霖的囚禁之下,也时常被喂下这样的药汁。就算他不想喝,也会被捅开喉咙,强行灌下去。
甚至连喉咙几乎被捅穿的痛楚、药汁灌进来的呛喉与反胃,都一并重现在他的身体上。
他本能地挣扎抵抗,却无力挣脱手掌的两根铁钉。
他想到了曲谙。
哥哥救我……
却努力地吞咽,喝下让他痛苦的液体。
空云落这副模样剌觅见过许多次,可每一次他都忍不住问:“你不会死罢?”
毕竟这种药,寻常人一滴都碰不得。
空云落咳嗽了几声,重重缓了一口气,“死不了。”
这里有曲谙,他哪儿也不去。
很快这碗药就发挥药效,他的身体热得想要化了似的。
他的血液仿佛变成了翻滚的岩浆,熔化着他的骨骼,这感觉他熟悉,很像遡时蛊发作时。
若真是遡时蛊便好了,他就能变成曲谙喜欢的洛洛,犯了天大的错,只要服软,曲谙都愿意原谅他。
“何种感受?”剌觅问。
空云落嘶哑道:“像在被灼烧。”
“那对了。”剌觅道,“我要割了。”
空云落闭上了眼。
剌觅拿出匕首,在火上焠炼,之后又往上喷了一口酒,匕首发出呲的一声。
他将空云落的衣裳扒开,露出了那劲瘦结实的小腹,小腹左侧有道还未愈合的新伤。
是昨天割的。
剌觅握紧了刀柄,对准了那道伤口,慢慢割了下去。
“不……”空云落紧闭的眼睫颤抖,那张温雅却扭曲的脸猛然出现在他的识海,对方举着薄而锋利的柳叶刀,划开了他的肚子。
好疼,好疼!
剌觅的刀尖只刺进去半寸,就再也下不去了,他收集了些空云落的血,今日便到此为止。
他把两根铁棍拔了出来,空云落却没有起身,仍是双目空洞地躺着。
每一次他都是这样,剌觅只当他是疼得缓不过来。
何止是因为疼?
流逸阁。
“他果然没死。”圣君冷笑道,“看来还真是本君小看了他,一个蛊师有如此大的能耐,不为本君所用,就太可惜了。”
向他汇报的下属继续道:“他驭着马车,想来不是一人。而且那匹马,与不归山庄的神驹惊驰很是相似。”
圣君饶有兴致地挑起嘴角,“竟是惊驰,那马车上的人值得玩味儿。你方才说去追的五个人都没回来,他们都是好手,而剌觅的武功普通,与他们交手的……是空云落?”
下属道:“属下认为不是他,若真是他,他们怎会不自量力追上去?”
圣君嗤笑:“倒也是。不过惊驰这匹马我见识过,性子烈,一般人驾驭不了,除非是它信任之人。空云落算一个,段千玿算一个,若不是这两人,那就只剩最后一个。”
“曲谙。”
“此人不是早就死了?”
“剌觅还活着,他为何不能活?”圣君道,“看来那封信不是掩人耳目,还真给空云落捡了便宜。”
一种战栗的兴奋悄无声息的在他的肉身之下沸腾,曲谙还活着的话,就是空云落致命的软肋,只要他拿捏住了,空云落就会心甘情愿的放弃自己。
为了一封信他都能答应给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为了曲谙,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笃笃。”
敲门声传来。
“夫君,是我。”
圣君瞥了眼门口,道:“加派人手去跟,不必急于动手,查明他们的去向。下去罢。”
“是。”下属告退,打开门,恭敬道,“见过夫人。”
楼雯润微笑颔首:“事情谈完了吗?”
“是,属下先行告退。”
芊儿将楼雯润推进了屋内。
“夫君,我把丹带来了。”楼雯润盈盈望着圣君,她已又三个多月的身孕,小腹微突,她的发髻简洁,配合着温婉的神情,仿佛散发一层柔和的光晕。
“给我罢。”圣君却是不咸不淡。
楼雯润拿出一个方形木盒,递给了圣君。他接过打开,里面是一枚赤色的丹药,圆润而有光泽,似乎有生命力。
“这次的成色不错。”圣君略带赞赏。
“较之前次,更娴熟了些。”楼雯润眉眼弯弯。
存在感如空气的芊儿凭空感到一股寒意,他们俩的对话就像在说一道佳肴,可这枚小小的丹药,却是以几条活生生的性命为代价炼成……
圣君服下了它。
不肖片刻,刺痛游走在他的经脉里,但他面带笑意,极为舒适的样子。
浑厚的内力溢满了他的丹田,短瞬间他就突破了瓶颈,登上更高一层。
没人能抗拒这种切实在变强的感觉。
“夫君,如何?”楼雯润期待地问。
“很好。”圣君露出温柔的一面,他蹲下,握住了楼雯润的手,与她平视,“辛苦夫人了。”
楼雯润面色红粉,“只要是为了夫君,值得。”
“只是对上空云落,还不够。”圣君苦恼道。
“夫君要多少,我都炼给你。”楼雯润被蛊惑般道。
圣君意味深长道:“当初埋下的种子,该结果了罢?”
不归山庄。
“明日我当值,今晚你不许留。”阮誉推拒着风里。
“我命你不必当值。”风里左躲右躲,赖着不走。
“凭什么?”
“我是庄主,你是庄主夫人,你得侍寝。”
“你!休得胡言!”
“待我坐到庄主的位子,你就伴在我身边,做我的夫人。”风里笑嘻嘻道,“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
“童言无忌。”阮誉瞪他,耳朵却红了起来。
“你不想么?庄主夫人可比门主气派多了。”风里坏心眼地凑近,“明儿我就昭告天下,咱们办喜事。”
“你敢!你……”阮誉脸色陡然一变,他猛地推开风里,吐出一口黑血!
风里骇然失声“软软!”
第204章
不知不觉,他们已走了两个月,初夏变盛夏。
曲谙热得发蔫,可他的身体向来偏凉,黑猫总喜欢挨着他,那滚圆的毛球,就跟个小火球似的,曲谙避之不及。
可他哪有猫灵活?马车里就没有黑猫去不了的地方,不管曲谙怎么躲,它总能跳到他的腿上。
曲谙崩溃道:“周寻!”
空云落便探进来,伸手一捞,把猫抱走了。
曲谙的脾气上来了,“我热!”
空云落给他扇凉风,但这是曲谙情绪最古怪的时候,他还是不满意,坐着不舒服,躺着不舒服,烦躁道:“能不能把顶撤了?闷死了!”
空云落温和道:“白日太阳毒烈,还是不要为好。入夜了我便拆,可好?”
“我难受。”曲谙蹙着眉满脸不耐,把自己的衣襟扯得大开,露出那白得晃眼的胸膛。
空云落眼神躲闪了一下。
敏感的曲谙捕捉到这瞬间,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冷冷道:“嫌我难伺候是吧?”
空云落用力摇头。
“那为何不敢看我?!”
空云落只好直视曲谙,可曲谙高束着长发,颈项洁白修长,他眉目挂霜,却流着一滴汗,汗水从他的鬓角滑下,淌过他清晰漂亮的下颌,顺着他颈侧蜿蜒而下。
空云落控制不了自己去看,那颗小小的汗珠在曲谙赤裸的胸膛滚落,简直像鲜嫩花朵上的一颗露珠。
想舔掉。
一股热流溢了出来。
曲谙愣了下,“你,你流鼻血了。”
空云落摸了摸鼻子,果真摸到了一手红,他难为情道:“暑气太盛,我、我去清理,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