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大胆!这可是文老爷!嘿哟你这不识相的!哎哟!”
“怎么了?”曲谙好奇道。
“还不是因为你。”连宵恨铁不成钢道,去开了门,门口空云落笔直地站着,矮阶下两个仆从装扮的人相互扶持着站起来,而他们后边则是一个头不高,身着青色缎袍的中年男子。
“文老爷,怎么不在前厅坐坐?”连宵笑道。
文老爷冷哼一声,“这就是连大夫的伙计?真够威风!”
“他也是护主罢了。”连宵无奈。
曲谙探头出来,“来客人了?”
文老爷的视线很快落在曲谙身上,他严苛审视,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空云落寒着脸挡在曲谙面前。
连宵缓和道:“安任,这位是咱们九圩有名的墨商文老爷,也是文莺小姐道父亲。文老爷,他是安任。”
“你便是安任?”文老爷道。
“正是。”曲谙道。
“怎是一副大病缠身,赢弱不堪的模样?”文老爷哼声道。
“天生如此。”曲谙彬彬有礼道,“还不知文老爷为何亲自登门?”
“还不是为了我家莺儿。”文老爷道,“我已知你俩私下有来往,那丫头对你有意。本想过来瞧瞧你是否良人,可你这恶仆,实在叫我对你的品行不敢恭维!结亲一事。我看得好好商议才行!”
“结亲?”曲谙疑惑。
连宵凑到他身边低声:“他想让你做他女婿!”
这哪儿跟哪儿?曲谙哭笑不得。
而挡在他面前的空云落,慢慢让开了身。
“是我莽撞了,得罪了您,还请您多多包涵。”空云落低下头道。
医馆今天热闹了,所有伙计都听说了方才有人上门来提亲,还是稀罕的女方主动。
“安公子不是今日就启程么?还赶得及成亲?”
“说不定就不走了呗。”
“对方还是大商人,以后有好日子过咯。”
“安公子的日子哪曾不好过?”
“我是说我们,沾光!”
而在后院,旁人看来撞了大运的安公子一脸寒霜,分明是瘦弱的身子,却仿佛蕴藏着冷厉的气势。
空云落就像被巨石压着,感到无比压抑。
“适才你什么意思?”曲谙道,“为何要对文老爷卑躬屈膝?”
“文小姐……与你般配。”空云落感觉自己含着刀片说话,“你们成亲,很好。”
“等会儿就要远行,你跟我说留下了成亲?”曲谙冷笑。
“你留下,我走,我帮你去做。”空云落声音越来越低,“你平平安安的,哪怕娶妻生子,过得幸福便好。”
曲谙攥紧拳头,肩膀有些发抖,“好,好啊!”
空云落闭上眼睛。
曲谙道:“那我先谢过你了。你走吧,跟着剌觅,他会告诉你该做什么。”
空云落脑袋嗡嗡响,骨头像长刺了似的,浑身疼得喘不上气。他如提线木偶,僵硬地转身。
曲谙冷冷地看着他,“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这是你真心所想吗?”
空云落嘴唇微颤,许久后轻声道:“……不是。”
暮色低垂,医馆的后门挺着一辆马车。
空云落给惊驰套上马鞍,摸了摸它的耳朵,“辛苦你了。”
惊驰温顺地吃草料。
剌觅坐在车辕上,很有意见:“我与它朝夕相处那么久,它不是喷我口水,就是要踹我。”
“你臭哄哄的,不踹你踹谁?”连宵道。
剌觅嘟囔:“也不晓得是谁昨晚喝醉赖在我床上不走。”
“闭嘴。”连宵瞪他一眼,转脸对马车上的曲谙道,“按时吃药,饭也别落下,喝酒碍事,少喝。”
“好的。”曲谙乖乖道。
阿民道:“安公子,不成亲了?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曲谙笑道:“喜酒是等不到了,白事酒倒是能盼盼。”
这话一出,原本感伤惆怅的分别氛围一下就冷了下来。
曲谙小声道:“我开玩笑的。”
“不好笑。”空云落道。
曲谙哼了一声。
“这个拿着。”小藤上前给他一个小锦囊,“我昨日去求的平安符,老天会保你一路顺风,平平安安。”
曲谙珍重地收入怀中,“多谢。”
“周寻,安公子就拜托你了。”小藤道。
空云落点头。
“保重。”连宵看着曲谙,眼眶红了。
“哎,你……”曲谙笑起来,俯下身抱了抱他,“放心,我会好好活着。”
空云落和剌觅轮班赶车,惊驰脚程快,跑起来的话今晚就能到百里之外,只是为不让曲谙受颠簸,便小跑,慢悠悠的,天黑才刚出城门。
空云落担心曲谙眩疾,准备了酸甜。
曲谙兴致缺缺,对他爱搭不理。
空云落叹气,和剌觅交换,出去冷静冷静。
夜风微凉,吹拂过他的脸庞,他的心绪杂乱,丝丝绕绕都与曲谙有关。
短短两天,他与曲谙之间的关系,好像打碎了再重新拼接,曲谙对他 似乎有所不同了。
昨晚的亲吻,曲谙一定察觉了,他如此冷漠,应该是讨厌的。
空云落很悲观,又无法克制地去回忆,昨天与曲谙短暂的唇舌交缠,曲谙的嘴唇还是很软,舌尖湿嫩,他好想再用力一点……
空云落用力甩头,不可不可,欲望越渴望就越大,他必须忍住。
吹冷风到半夜,空云落平定了心绪,和剌觅换班。
小小的车厢里,充斥着曲谙身上特有的暖苦味。
风吹起窗帘,月光飘落,恰好落下曲谙沉睡的脸上。
他的嘴唇微张,宛如漂亮的花瓣。
第200章
空云落晃过神来,已与曲谙鼻息相交。黑暗中,他们的心跳似乎都清晰可闻,一道沉缓,一道迅疾。
在曲谙面前,空云落的平定不攻自破,想要亲吻的念头翻滚着涌上来,他情难自禁,低下头……
一双温暖柔软按在了空云落的唇上,颇有力道地抵着。
接着是悉悉簌簌的小动静,一个毛茸茸的、与黑暗混为一体的小脑袋从曲谙怀里探了出来。
空云落:“……”该死的蠢猫!
黑猫跳了出来,伸了个懒腰,尾巴翘得老高。
空云落低声道:“你出去,别妨碍我。”
黑猫翘着屁股磨爪。
空云落干脆直接把它扔出去,可哪像还没碰到它,它就哭天喊地地嚎起来:“嗷哇!嗷哇!嗷哇!!”
这叫声又低又粗,简直是呕哑嘲哳难为听。
黑猫一边冲着空云落叫,又一边竖着尾巴蹭他的腿,一声比一声高亢。
“别叫,会吵醒他。”空云落脸色铁青,一手桎梏住黑猫,一手要捂它的嘴。
黑猫刚睡醒,可有劲儿了,立刻扭出来,跳到曲谙枕边,更大声地叫:“嗷哇!嗷哇!”
曲谙痛苦不堪地睁开眼,“吵死了。”
空云落失落道:“你醒了啊……”
曲谙满脑子都是猫叫,没听清他说什么,伸出手敷衍地摸了摸猫背,“好了好了别叫,睡觉。”
黑猫被摸了,就收敛了许多,呼噜声震天响。
曲谙一停手,它就又难听的叫起来,脑袋一个劲儿往曲谙的手心拱。
“洛洛你发情了。”曲谙苦恼道。
空云落后背一绷,自我安慰地想,不是在说我。
“这可怎么办?”曲谙边摸边说,“走之前应该把你阉了才是。”
空云落幸灾乐祸。
曲谙道:“洛洛,等过了这阵我们割蛋蛋好不好?”
空云落:“……”可否别带上他的名字?
“哥哥亲自动手,不会让你疼的。”
空云落:“……”
黑猫一发情,就不安于室,成天想往外跑,去找小母猫。
空云落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抓住想跳窗的黑猫,以及帮它耗费过分的精力。
偶尔会被它偷袭,抱住他的手臂臀部快速耸动。
第一次时空云落惊愕瞪大眼睛,“怎能……如此下流?”
“哧……”曲谙别过脸忍笑。
于是看在能逗曲谙笑的份上,空云落只好忍耐,任其发泄。
出行五日,他们路过了三座城,却从不停留歇脚。空云落心疼曲谙风餐露宿,连正经的散散心都不成,曲谙道:“本来走得就慢,再停下,就赶不上了。”
至于赶不上什么,曲谙没明说。
空云落却隐隐猜到了,他们一路向南,路线与当初他们去找遡时蛊的解药相似,南边有玄参派……和流逸阁。
曲谙兴许也得知楼雯润怀孕之事,此行极有可能也是因此。
为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第六天突降大雨,他们不得不在驿站停下。
曲谙受了风,很快发烧了。
在外不如医馆药物那么齐全,曲谙的身体容不得马虎。空云落又是熬药又是烧热水,一通折腾曲谙冒了汗,他还不放心,把裹成球的曲谙紧紧抱住,用内力给他取暖。
“行了,用不着,我在发汗了。”曲谙别扭道。
“热没退下来。安心,上回你就是这么好的。”空云落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