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谙深刻体会过他的喜怒无常,匆匆告别后,就拉着阮誉赶紧离开。
回到御门,阮誉问起了曲谙他与空云落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误会了我和楼姑娘。”曲谙乏力道,“我也有错,每次都能让他撞上不愉快的场面。阮誉,我可能今天就得下山了。”
阮誉露出茫然的表情。
曲谙又将空云落的态度表述了一遍。
“这……这……”阮誉显然很不愿意,但庄主的命令又不得不从,他只能折中道:“要不,你先住一晚上,明日我送你下去。”
“不好吧?”曲谙道,“我怕他会为难你。”
阮誉道:“庄主向来不为难人。”
曲谙心想,原来还是一位宽厚的上司吗?
阮誉又道:“他通常不留性命。”
曲谙:“……”
“不过还未对山庄内的人下过杀手,不必担心。”阮誉安慰道。
曲谙顺了顺胸脯,“几句话说得我心潮起伏……”
“今日你便留下罢。”阮誉眉心微蹙,有点儿可怜意味地看着曲谙,“我给你泡茶喝,还给你煮茶叶蛋。”
曲谙:“……”怪不得风里会喜欢他到没边儿。
“好吧。”曲谙犹豫道,“那咱们悄悄,别让空先生知道。”
阮誉欣喜地点头,不晓得为什么,他看曲谙哪哪儿都舒服。
两人在窗前的矮塌上面对面坐下,阮誉煮着山泉水,用小扇子掌握着火候,看起来心情好极了。
曲谙的忧愁还在眉间,他忍不住问:“阮誉,你能否告诉我,空先生和楼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却是难倒阮誉了,人际关系对阮誉而言是个了不得的难题,他认真思索了片刻,答道:“风里曾说过,他们俩都不正常。”
“不正常?”曲谙没法把温柔体贴的楼雯润和这三个字联想到一起。
“我看他才是最不正常的。”阮誉轻哼道,“楼姑娘倾心于庄主,庄主如何作想,我就不知了。”
“他太奇怪了。”曲谙郁闷道,“好像有一千张面孔,上一秒和下一秒都像是两个人。”
阮誉道:“习惯便好。”
可见,这才是空云落的常态。
水烧开后,阮誉开始泡茶,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带出来袅袅茶香,曲谙情不自禁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很快一杯色泽清润的茶放到了曲谙面前,茶面还浮着一根竖起的茶梗。
曲谙哇的一声,让阮誉看,“这是好运的象征呢。”
“有这种说法么?”阮誉新奇道。
曲谙笑呵呵地,喝下了这杯茶。
之后阮誉还真要给他煮茶叶蛋,用这般名贵的茶叶煮蛋,过于暴殄天物了,曲谙好说歹说,才制止了这一行为。
阮誉似乎意识到自己能招待人的只有茶,很是单调,便沮丧地去翻找其他好物。
曲谙看着他为讨自己欢心,劳心劳力的模样,感觉很暖,却又有一丝不安。
他记得阮立明说的话,命囚也曾在阮誉的母亲体内,现在在他身上,这是否让阮誉对他产生了“母亲一般”的错觉。
若真是如此,那他又是占了别人的便宜。
真正的曲谙,也许并不值得那么多人的好意。
就在俩人凑着脑袋研究怎么把茶叶磨成粉,再做抹茶糕时,有人前来拜访。
是御门的人,他深知自己门主的性子,所以没有进来,只在门口说:“禀告门主,庄主让我来一名为曲谙的人过去。”
曲谙的心一阵突突跳。
阮誉问:“庄主还说了什么?”
那人道:“庄主说,曲谙调到云泽院,专门服侍他。”
曲谙一下就呆了。
阮誉先是一阵开心,“你不必下山了!”继而又意识到曲谙就算不下山也不会在他这里,又很是失落,“可你得去庄主那儿。”
“怎、怎么办啊?”曲谙不知自己该慌张还是该高兴。
阮誉却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看来相当舍不得曲谙。
曲谙立刻投降了,“那我去和他说,就在你这儿了。”
门外的人道:“庄主还说了,要是曲谙不想过去,他便亲自拿人。”
曲谙:“……”
“你还是去罢。”阮誉垂头丧气道,“我打不过庄主,要是风里在就好了……”
门外那人又道:“风门主的信刚刚送到,正要拿过来给您。”
顿时,阮誉神采飞扬,“在哪儿?快给我!”
曲谙见状,忍不住笑出来,风里的一封信能胜过万千。
一刻钟后,曲谙又来到了云泽院。
他内心忐忑,不知等会儿面对的又是什么样的空云落。
“庄主,人带到了。”
“嗯,你退下罢。”
“是。”
很快,只有曲谙一人在门口。
他踌躇片刻,抬手正欲敲门,但还没碰到,门就自个儿往后开了,空云落就坐在大堂中里处的座椅上,一袭宽松的白衣,薄情又映丽,懒散地看着曲谙。
“进。”他下巴微抬。
曲谙便走了进去,门又在他身后合上,他不知所措,“刚才不是说叫我下山么?怎么改变主意了?”
“我叫你下山,你下了么?”空云落淡淡道。
曲谙小声辩解:“马上就下去了。”
空云落轻哼一声,“我思忖了一番,把你放在身边,似乎才安全些。”
安全?
“过来。”空云落道。
“干什么?”
空云落微皱眉,“你来这儿做甚的?”
曲谙想了想,试探道:“服侍你?”
空云落便一脸“那你还愣着干嘛”的表情。
曲谙:“……”
好吧,既然领了这边发的薪水,就得干事。
曲谙就走到了空云落面前,“要我做什么?”
空云落指了指自己披散垂落的长发,“束起来。”
原本他的头发只用一根暗黑色的簪子固定住,只是不知怎么,簪子斜入,只勉强插在发上,一头墨发随意散着,多给他添了一分风流俊逸。
曲谙还呆愣了一会儿,空云落催促一声,他才想起要动手。
便动手了。
空云落的头发浓密柔顺又冰凉,这大夏天要是能靠着,应该很能消暑……打住打住!想到哪儿去了?
曲谙以前不是没帮他绑过头发,不过那时候他还是洛洛,小孩的发髻,就是卷吧卷吧在脑袋上成一个圆包,然后再用簪子固定,并不难解决。
这也是曲谙最擅长的一种,所以曲谙握起空云落的头发后,就像条件反射一样,迅速地在他的脑袋上卷了个丸子头。
固定好了之后,空云落转过脸来与他沉默对视。
空云落颈项白皙修长,轮廓深刻锋利,五官俊美得令人赞叹,所以哪怕是这样略显孩子气的发髻,仍不削他的美。
曲谙觉得这人简直好看得难以直视,心脏又是一阵混乱狂跳。
空云落抬手摸了摸头发,脸色一黑,“我是男子,并非男童。”
“可很好看啊。”曲谙傻乎乎地笑,“你这样生气的时候,好像洛洛。”
这个久违的称呼从曲谙的嘴里说出来,似乎就有种神奇的力量,让空云落一下柔软了下来,脸色也缓和了。
“罢了,没有外人,暂许你胡闹。”空云落道。
曲谙天真地发问:“你难道不会自己绑头发么?我记得你是会的。”
空云落道:“我自己来,要你何用?”
曲谙:“……”
空云落轻叹了口气,“手伸出来。”
曲谙乖乖伸出了手。空云落把他右臂的袖子往上捋,露出了纤细的手臂,在手肘处,泛青的手印分外显眼。
曲谙还颇为惊讶地“哇”了一声,随后想起了这伤因谁而起,又幽怨地看着空云落。
空云落牵着他,穿过一道拱门,走进内室,到桌案之后的置物架上拿了一瓶伤药,涂在曲谙的手臂上,再缓慢的揉开。
空云落的手在曲谙手臂上的触感、温度、力道,仿佛催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气场,曲谙怔松地望着他,这一瞬间曲谙无比清晰的觉得,自己完了。
空云落忽而抬眼,淡道:“心跳那么快做甚,发病了?”
“你连这个都听得到?”曲谙维持着平静道。
“嗯。”空云落随意道,“敲锣打鼓似的。”
曲谙笑了起来,“现在的你比刚才那个好相处多了。”
“都是我。”空云落道,“这取决于你是否招惹我了。”
“我怎么就……”
空云落视线一扫,暗含警告。
曲谙心虚低下头。
“抬头。”空云落以拇指和食中二指固定曲谙的下巴,“擦脸。”
“我脸脏了?空先生,我能自己来!”曲谙慌张道。
“别动。”空云落皱眉,曲谙乱飞的眼神让他不快。
于是他盖住了曲谙的双眼,再低头,一口咬在曲谙的脸颊上。
正是被楼雯润碰过的位置。
第121章
曲谙被这么猝不及防的一咬,脖子肩膀都缩了起来。
空云落只咬了一口,松开后满意地看着曲谙脸上浅浅的牙印,像是打上了他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