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趁着这段时间,去找空云落吧!
此念一出,曲谙当即按捺不住,他想同带他来的钟凭报备一声,却找不到人了,便只好先行出发。
他也有过从此处去往空云落的住处的经历,那时候可真够突然的。他还记得见到的空云落说不认识自己,还让他好一阵伤心。不过后来他才知道,那原来是段千玿假扮的。
不归山庄还是那样大而空旷,除了山间的鸟鸣声,曲谙听不到别的声音,他不由得想,要是混进了个外人,真能发现么?
曲谙跟着记忆走,路过了一个开满鲜花的小院,他往里一看,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楼雯润,她正费力地往下腰,在烧着什么。
突然间,她往前一跌——
“小心!”
曲谙想也不想便全速冲过去,千钧一发之际把楼雯润扶住了,让她幸免了一次重伤。
“曲公子?”楼雯润惊讶,“你怎会在此?”
“我跟着偏院的人上来干活儿的。先不说这个,你没事吧?”曲谙问。
楼雯润看了看手,又挡起来,对曲谙笑笑,“没事,多谢你扶住了我。”
“手怎么了?”曲谙道。
“烫伤了些,无大碍。”
“让我看一眼。”
楼雯润只摇头,曲谙再三说要看,她才慢慢亮出来。
她的手背红了一片,肿起了水泡。
“这还是无大碍?”曲谙吓了一大跳,“要赶紧上药呀。有冷水吗?”
刚好旁边就有浇花的水,曲谙赶忙拿过来为楼雯润冷却伤口,再看了这周围的植物一圈,也给他找到了一味治疗烫伤的药草。
将药草摘来,捣泥,再敷上,最后用手帕包起,算是处理妥当了。
“注意别碰着水,每日换一次药。”曲谙嘱咐道。
楼雯润掩着唇轻笑,眉眼柔柔,很是令人心动。
“笑什么。”曲谙有些尴尬,“难道不疼,还觉得舒服吗?”
楼雯润道:“疼是疼的,但心里却也是熨贴的。我以为曲公子疏远我。”
“为何这么说?”曲谙问。
“因为……罢了,说出来讨你笑话。你未疏远我,那实在太好了。”楼雯润不自觉笑起来,这笑容比这一院的鲜花都要明媚。
曲谙心里不是滋味起来,比起楼雯润的大方得体,他那点心思,就显得龌龊狭隘了。
“你在做什么?”曲谙看着这地上的火盆,还有前方小土堆里插着的三根香,是在祭拜么?
“今日是家父的祭日。”楼雯润轻声道。
家父?就是对空云落进行了惨绝人寰的虐待的那位?
“不知云哥可曾与你提起过。”楼雯润道,“我爹对他……很不好。我也是长大后才知晓,那时我爹已丧心病狂,云哥将他杀了,我也不恨云哥。只是他作为我爹,是极好的父亲,在他的祭日,至少让我烧柱香,心里也好受些。”
曲谙感到几分复杂,不发表看法。
“此事还请你别告诉云哥。”楼雯润道,“云哥虽不干涉我,但有关我爹的事,总会让他不快。”
曲谙点了点头。
“对了,还没得问你,怎会到此处来?”楼雯润好奇道,“偏院上来的人,向来不能到此处呢。”
“我、我其实是……是来……”在楼雯润面前,曲谙仿佛天生矮了一截,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楼雯润善解人意道:“我晓得了,是来找云哥的罢?”
曲谙低头讷讷不语。
“云哥这会儿应当还在云泽院中练功。”楼雯润温声道,“暂不要去打搅他好,否则容易伤着自己。”
“那我去外边等着吧。”曲谙小声说,楼雯润尚待字闺中,他们还是少独处来得好。
“曲公子,你靠过来写。”楼雯润招了招手。
曲谙疑惑地弯下腰。
楼雯润却是一手抓住他的衣领往前扯,曲谙哎呀一声,及时撑住了扶手,两人的脸将将撞上。
曲谙瞬间僵了。
楼雯润温柔地轻擦他的脸颊,周身散发着淡雅的清香,“脸沾上了土,别动,很快就……”
曲谙:“……”
“你们在做甚?”
突然一道冰冷的声音直在曲谙的脑里炸开,迸出一片冰天雪地。
他立刻站直起来,神情还残留着恍惚,他用力甩了甩头。
接着一股大力扯住他的手臂,他一个踉跄,手臂的力再多一分就能让他断了。
“疼……”曲谙吸着气说。
空云落冷若寒潭,可怕的气势笼罩着曲谙。
楼雯润仿佛做错了事被当场抓包似的,脸色苍白,手忘记伤痛,搅在一起,“云哥……”
“好疼,空先生,你先放开我!”曲谙掰着空云落的手指,修长白净,却如玉石般坚硬。
空云落的手一下滑,扣住了曲谙的手腕。天气炎热,曲谙的衣衫袖子略短,这一扣,让两人的肌肤直接碰触,瞬间如一道微弱的电流打入,他们的心跳皆是突地一跳。
楼雯润的眼中划过一丝悲伤,她撑出笑容,道:“云哥,别气,不是你想的那样。曲公子见我要摔倒,好心过来扶一把,他说要去找你,我看他脸色沾了些土,怕他在你面前狼狈,就为他擦一擦。仅此而已。”
她又对着曲谙,有些着急道:“是这样的罢,曲公子?你待我无意,为了找云哥才来到此地。”
曲谙听这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楼雯润努力想撇清和他的关系,不是怕空云落误会她,而是误会他。
空云落冷冷睨了她一眼,转身将曲谙带走了。
楼雯润神情苦涩,低下头泫然欲泣。
曲谙来到了云泽院。
院中之景依然似名家山水画般精巧宜人,曲谙却来不及多看,被空云落大步流星带进正屋里,再把门一闭,隔绝了一切。
“谁让你来的?”空云落冷硬无比道。
“偏院轮班上来干活,我是这一批人中。”曲谙小声说,他有点心虚,因为他目的不纯。
“你倒是气力十足,刚回来没歇几日,就又能生龙活虎干活了。”空云落嗤笑道。
曲谙听出了他的嘲笑,脸上浮现羞赧。
“马上下山,不许再来。”空云落又道。
曲谙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不。”
“不?”空云落皱眉,欺压上去,逼得曲谙步步后退,他又伸出手,拽住曲谙的衣襟将起扯回来,不容躲避,“再说一遍?”
才三日不见,曲谙却有些不认识他了。
“你不想见我,我就不来找你便是了。”曲谙喃喃道。
“我何时这么说了?”空云落不悦。
曲谙摇了摇头,“你是庄主,我自然都听你的。好的,我这就收拾下山,告辞。”
他想拿回自己的衣襟,但空云落没有放手的意思。
“你还要怎样?”曲谙声音微颤,“我做了不顺你心意的事,你还要罚我么?”
曲谙那神伤畏惧的模样,让空云落心里变得烦躁,他不想让曲谙误会自己,也不想就这么让曲谙离开。
“山上未必安全。”空云落看向了别处,“你在山下,种种花草,还不够清闲么?”
“你觉得我上来是想做什么的?”曲谙近乎委屈地问,“来玩耍找乐子的?”
“规矩清清楚楚,不可随意走动,你是怎么做的?”空云落反问,“倒是热心肠得很。”
“那我要看着她跌进火堆了么?”曲谙说。
“看着又如何?”空云落冷漠道。
曲谙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雯润受伤与否,都由不到你管。”空云落道,“你如此关心她,才更显可疑。”
曲谙忽然感到疲惫,什么也不想说了。
第120章
两人沉默对峙,曲谙视线下垂,眉目柔软无害,无奈与气馁让他整个人丧丧蔫蔫的,好像再说句重话,就能让他落下泪来。
空云落微妙的心软,松开了他,正想戳一戳他的脸,就像曾经他们吵嘴过后,曲谙最爱对他用的那招。
但他瞬间察觉到了什么,目光锐利横扫向门口,果然很快有到人影出现在窗纸上。
“庄主,御门阮誉求见。”
曲谙的眉梢扬起,“阮誉?!”
空云落抿了抿唇,将曲谙往身后一带,像要藏着他不许别人偷走,“何事?”
“我听闻曲谙来了此处。”阮誉局促道,“曲谙已被分配到属下门下,他初来乍到,若有冒犯,还请您莫要与他计较。”
空云落对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仿佛曲谙并非他的人似的。
曲谙应道:“阮誉,我在这里!”
空云落更不高兴了,曲谙跃跃欲试地想要去与阮誉相见,简直让他酸气冲天。可他强行抓着曲谙不让他去,曲谙就一脸恼怒地望着他,显然也被他激怒了。
空云落还很在意他,只好松开了他,看着他小跑着到门口,给阮誉开门。
阮誉见他第一句便问:“没事罢?”
曲谙摇了摇头,“实在对不住,我没守规矩。”
阮誉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又对空云落道:“庄主,属下便将他带走了。”
空云落脸色冰冷,不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