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在他额头上蹭了蹭,软声道:“鹤鹤,起来吃早餐,吃完早餐带你出去。”
梅千鹤惺忪的睡眼立刻睁开,惊讶道:“真的?”
沈遇点头道:“嗯。”
梅千鹤完全没有察觉出沈遇话里那丝怪异的的兴奋,双手一伸,抱着沈遇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掀开被子下床洗漱吃早餐,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沈遇怔怔愣愣的半跪在床上,脸上被亲的地方余温灼人。他摸了摸,指尖染上一点水渍。
“沈遇!”梅千鹤在厨房喊,“我吃好了。”
沈遇回过神,看到梅千鹤精神焕发的站在门口,问他,“发什么呆呢?”
沈遇又摸了一下刚才被亲的地方,神色几经变换,在不敢置信与狠戾之间来回挣扎,最终定格在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里。
他拉着梅千鹤的手往门外走。
保镖恭敬的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柄黑色长柄伞。沈遇带着梅千鹤出去后,他便低眉敛目的跟在后面两米远的地方。
三天没有出来,走道里有股刺鼻的血腥味和熟悉的……腐臭味。
梅千鹤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很糟糕。
但他来不及细想,就被沈遇打断了思绪,沈遇有些犹豫的问他,“鹤鹤,你真的想看吗?”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梅千鹤却瞬间想到了几天前他说的那句——陪葬品的盛宴。
沈遇说,等时机到了,他就带他去看。
梅千鹤停下,走廊里寂静无声,他语气轻柔认真:“沈遇,不可以伤害无辜的人。”
沈遇歪着头想了下,同样认真道:“好。”
梅千鹤得他一句承诺,终于放下心来,顺从的跟着沈遇往天台上走。
可他忘了,此时的沈遇,决计不能以常理度之。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对无辜者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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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天台的门被锁链紧扣,铁链氧化生了层薄绣。开锁时,铁链与铁门相撞,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梅千鹤被沈遇护着,弯腰穿过那道窄小的铁门。
外面下着大雨,豆大的雨珠从天际放肆狂泄,犹如万根银针直捣而下,恨不得将地面戳出几个裂口。
雨势泛滥,溅起的水花愣是没有一滴水溅到梅千鹤身上。
他仰头,看见一柄宽大的伞罩在上方,而撑伞的人却半边身子置身在雨里。
沈遇穿的不多,上身是宽松的黑色短袖,下身是深色的牛仔裤,款式和梅千鹤身上的一模一样,是沈遇让人送来的很常规的情侣装。
黑色短袖被雨水浸湿贴在身上,变得更黑更深,衬得那张昳丽的脸愈发唇红齿白,漂亮的不可思议。
但梅千鹤这次没有被美□□惑,瞪了他一眼,抓住那只握着伞柄干净修长的手,从自己的肩颈绕过。两人本就靠的近,他这么一拉一扯,便把自己送到了沈遇的怀里。
沈遇自然而然的圈住他,脸颊亲昵的在他耳后磨蹭,轻声道:“鹤鹤,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他顿了下,轻声补充:“都是假的。”
梅千鹤闻言,回头看他,见他脸上带着温软的笑意,眼眸深处却透露出微不可见的迷茫与哀伤,有种极致的矛盾感。
前方是悬空高楼,身后是生锈铁门,大雨铺天盖地的咆哮着。然而伞下自成一方天地,薄薄一层雨布将所有汹涌尽数挡下。
两人安静的对视。
梅千鹤刚放下的心再次提起,心跳如鼓。
他说:“好。”
某种危险的预感再次袭来,但他选择站在这个人的身边。
沈遇眸中犹疑退去,笑容缓缓绽开,于是便带着他走到了天台边缘处。
透过如幕雨帘,远方高楼大厦变得不太真切,高大的树枝在骤雨的拍打下被压弯了脊梁,树枝叶脉疯狂乱颤。
经受不住折磨的叶子胡乱扑腾,最终还是落到地面的……红色血河里,犹如破败的舟漂浮在海面上,被狂风暴雨欺压的好似下一秒就要葬身海底。
雨水是无色的,汇聚在地上却成了翻涌的血海,并不平静的海面上漂浮着残缺不全的肢体。
人的五感是大抵相通的,即使站在距离地面高达二十多米的地方,依然无可避免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梅千鹤仿佛又看到了第二次穿进来前被世界意识链接起来的画面,只不过比起那个时候看到的,眼前这一幕显然更真实,更新鲜,也更刺激。
而他没想到的是,更悚然诡异的画面还在后面。
脚下这栋楼虽然距离市中心较远,但这里房价低,常住人口多,故而以此为中心延伸出去的马路蜿蜒交错,也称得上一句四通八达。
此刻,站在高楼放眼望去,昔日四通八达的水泥路面黑沉沉的,宛如无数条黑色巨蟒在蠕动前进,令人头皮发麻。
但大城市怎么会有蟒蛇?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是密密麻麻的人!
所有人穿着黑色衣物,衣衫褴褛,有的没有胳膊,有的少了条腿,有的脑袋缺了半边……不一而足,雨水冲刷着他们的伤口和露出来的森森骨头,血液被稀释顺着布料流到地面,然而他们脸上的表情却很奇怪,似乎并不觉得痛苦,反而微微仰着头,带着一种崇尚朝圣的敬畏。
而朝圣的方向——
凉意从心底滋生,恐惧如同附骨之蛆,沿着神经脉络渗入骨骼。梅千鹤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沈遇将他搂紧,关切地问道:“鹤鹤……冷吗?”
成千上万的傀儡步伐整齐,震声犹如雨夜里的响雷,轰隆隆的声音随着距离拉进越来越清晰。
梅千鹤喉咙哽住,哑声道:“不是说好了,不伤害无辜吗?”
“没有伤害无辜。林耿已经把你的朋友都保护起来了。”沈遇说:“至于其他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沈遇轻笑了声,说:“鹤鹤,别怕,他们都很听话的。”说着,他示意梅千鹤往前看。
黑压压的人群已经到了小区楼下,千千万万数不清的面孔虔诚仰望着他们,眼中热烈犹如仰望神祗与信仰。
明明隔的很远,可梅千鹤就是看清了所有人如出一辙的表情。他甚至,依稀在人群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是失踪很久的徐管家。
原来,早在徐管家无故失踪的时候,沈遇就在暗中筹谋了。
在梅千鹤愕然的视线中,虔诚的信徒盲目跪拜在地。
沈遇的呼吸落在他的颈侧,笑意散漫的说:“接下来,好戏正式上场了。”
话音落地,原本跪在地上的人群突然匍匐打滚,手脚无章乱蹬,脸上虔诚的表情一寸寸裂开,嘴巴撕裂到耳边,眼珠子拼命往外挤……浓白的烟雾从身体骨骼里钻出来,血肉好像着了火,皮肉被吞噬,骨头没有吸附之力,咔咔咔地裂开。
似有一把无形的手术刀刻薄残忍地肢解实验台上的动物,又好像菜刀狂剁着案板上的鱼肉,骨肉筋断,血肉糜烂。
梅千鹤记起世界意识提过的P计划,一瞬间,X病毒、丌元素、傀儡、灭世等等词汇纷纷攘攘的冒出来。眼前残忍狰狞的画面渐渐与回溯之前诡异森罗的世界逐渐叠合……
他当时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恐怖的实力,才能以一己之力毁掉整个世界。所以即使世界意识一再告诉他,他也并不觉得徐思奎是灭世唯一的始作俑者,最多不过起了点推动作用。
可如今看来,是他太低估徐思奎的能力了。
——徐思奎比他想象的更偏执,也更强大。
所有的人类,包括作者君与世界意识在内的非人类,在他眼里就跟地上爬的蚂蚁没什么区别。都属于轻轻一捏就能杀死的东西,就像眼前这样。
梅千鹤脸色惨白,后背被冷汗浸湿。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僵硬的覆住腰上那只手,镇定道:“徐思奎,停下。”
他咽了口水,气势低下来,颤栗着说,“我害怕。”
然而徐思奎却无动于衷,亲昵地靠在他肩膀上。梅千鹤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神情懒散惬意。
世界意识说,他是世界上唯一可以阻止徐思奎灭世的人,他也一直这么认为。
因为徐思奎爱他。
拦腰山中,他一句话,徐思奎可以为他生;香山寺下,他一个回头,这个人就可以为他死。
无论是回溯之前还是之后,无论是徐思奎还是重生的沈遇,从来都不会忽视他的感受,他说的每句话提的每个要求都有回应。
可是现在,他害怕的牙关都在发抖,身后的人却抱着他重复之前的话:“鹤鹤,不要害怕,都是假的。”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一定是什么地方发生了偏差!
梅千鹤眼眶发热,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他用力掰开沈遇的手,转身面向他。
他带着哭腔质问:“徐思奎,在你眼里,我也是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