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腰山”之名,便由此而来。
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余千鹤等一行人去旅游的那天,行至途中,毛毛细雨突然毫无预兆的变成了瓢泼大雨,泥泞的山路更是难行。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前脚刚进山,后脚便感觉到一阵地崩山摧,勾连的石栈相继断开,山顶雨水厚积薄发,携带泥土山石席卷而来。
往人群所在的方向而来!
有人高声喊:“快跑!”
然而根本无济于事,游客逃避不及,转瞬便被裹挟淹没。
有人扑腾挣扎,很快又被大自然的力量无情地拍打下去,有人大声呼救,却被泥水从口鼻贯耳横扫肺腑,呼吸被迫凝滞。
在这一刻,人类渺小如蝼蚁,生死尽在一瞬间。
……绝望充斥在胸腔,蔓延在拦腰而断的深山。
据说人在将死之时,一生中最重要的回忆都会在脑中走马观花而过。
古人诚不我欺。
余千鹤抚摸着无名指上尚未摘取的戒指,平静的回忆着与徐思奎相遇以来经历的点点滴滴,有过争吵,有过伤害,但更多的却仍是幸福。
是的,幸福。
虽然徐思奎从未说过爱他,可他以前从未有过一刻会觉得徐思奎爱的人不是他。
时至今日,余千鹤仍然觉得,遇到徐思奎是此生最大的幸运。
甚至这一个月以来,他甚至还在期待徐思奎会来找他,会来告诉他,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没有摘戒指,他在等他。
但遗憾的是,整整一个月,他没有等来徐思奎,连一个电话与信息都没有。
戒指与指节接触的地方被水润滑,戒指松动,脱手而出。
消失在洪荒泥流里,不见踪影。
余千鹤闭上眼睛,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他想,要回家了吗?
可是那一刻的感官很奇怪,他并不觉得自己即将面临的是死亡,反而在那一瞬间,找到了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他曾无比期待过后来又害怕过的感觉。
说不上来的矛盾感。
但余千鹤没有来得及仔细分析,便听见混沌中有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喊他。
“鹤鹤……”
余千鹤只来得及想,徐思奎哭了啊。
随即一只手揽着他的腰,温热的唇贴上来,渡了一口气给他。
“鹤鹤……鹤鹤……”
徐思奎声嘶力竭地在他耳边呼喊。
余千鹤意识不清的掀开眼皮子,还没有看清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倒先看见了徐思奎。
只见他喊着他的昵称,一贯冷峻的脸上五官扭曲,双眼因充血而变得赤红可怖,犹如恶鬼出笼,眸中疯狂恨不得焚寂万丈红尘。
可他的眼角却有眼泪。
泪水滚落,落在余千鹤的脸上,烫的他心里发慌。
余千鹤怔然地抬手,以指腹替他将泪痕擦去。
“别哭。”
余千鹤的嗓子被沙子硌的生疼,只说了两个字,嘴里便有了股血腥味。
他强打起精神,笑了笑,“还活着呢。”
乍一听见余千鹤的声音,徐思奎如梦初醒,瞳仁不自觉颤栗着,惊喜若狂。
只一瞬,眸中血色尽数褪去。
“鹤鹤……”
徐思奎低着头,脑袋埋在余千鹤的颈窝上里,撒娇亲昵的磨蹭着,又哭又笑地喊他。
悲喜复尽,没有始终。
他在为他而哭。
余千鹤轻轻拍打着男人的肩膀,哄也似的:“我的徐思奎他怎么那么难过啊?”
徐思奎泪眼模糊地抬起头,嘴唇吻上他的耳朵,皮肤相贴。
余千鹤感觉到他动了动,无声的说了几个字。如果没有感觉错的话,他说的应该是:
——别离开我。
余千鹤眨了眨眼,眼中没有沙石,却逐渐湿热。而与此同时,他的腹部也感觉到一片湿热。
他伸手去摸,摸到了徐思奎另一只空余的手,手里握着一把掌余宽的匕首把柄。
沿着把柄往前,匕首的尖端深入血肉,鲜血带着温度顺着刀刃的弧度止不住的往外流。
余千鹤抓住他的手,嘶吼威胁道:“徐思奎,你再敢动一下试试!”
徐思奎恍若未闻,又或者早已神志不清,不管不顾地将匕首抽出,继而狠狠用力的插进去,脸上却不见丝毫痛苦,珍而重之地吻着他。
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别离开我。”
余千鹤又急又怕,可他浑身无力,根本无法阻止徐思奎的动作。
只好软下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徐思奎,我害怕,你别吓我好不好?”
只这么一句话,陷入疯魔的人好像被人捏住了软肋,僵硬的扔掉匕首,慌慌张张地想把伤口藏起来。
“我……鹤鹤……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徐思奎侧过身子,不敢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苍白无力的说:“你别怕我……”
——
徐思奎突然暴起,一把将梅千鹤拿在手里的匕首抢过。
寒光划过,刀刃落下,千钧一发之际——
梅千鹤软下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哀求道:“徐思奎,我害怕,你别吓我好不好?”
匕首疾速落下,却硬生生顿住。
“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徐思奎像被那句话打中了七寸之地,僵硬的不敢动弹分毫。
那一瞬之间,梅千鹤心尖儿像被针扎了似的,疼的他呼吸都颤了起来。
这辈子刚穿进来的时候,他曾说,不知道原主哪里来的自信,竟然一直坚信男主攻对他深爱不疑。
可是而今想来,梅千鹤却觉得,他完全可以再自信一点:
男主攻又如何,现在的徐思奎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梅千鹤的男朋友。他们见过彼此所有的朋友,共享全部财产,是互相交换过戒指的人生另一半。
这个世界无法否认,他们彼此相爱。
这个世界再怎么阻止,他们仍旧相爱。
东北室友曾说,只要见过徐思奎看他的眼神,就没人会怀疑徐思奎对他的爱意。
而此刻的梅千鹤比所有人都清楚,徐思奎究竟有多爱他。
——他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前世他不知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不知道自己炮灰的身份,更不知道他的男朋友有命定的人,只能在徐思奎做出某些伤害到自己的举动时伤心难过从而将他推开,然后在他绝望找来时一次次选择原谅。
梅千鹤无法想象,前世的他每一次决然离开时,他的徐斯奎究竟是有多么痛苦与无助,才会选择自我伤害这么极端的方式寻求一丝生机。
但现在,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他的徐斯奎。
徐思奎本人也不行。
梅千鹤上前一步将匕首拾起,藏在背后,而后抬眼看着徐思奎,哄人似的轻声道:“你说什么都可以,你做什么都没关系。”
徐斯奎直直地注视着他,漆黑的瞳仁在颤栗。
“你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事,我自会辨别真假。”梅千鹤唇角漾开笑意,明媚如风,“徐思奎,你要相信我。”
徐斯奎僵硬的点头,眸中颤栗静止,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掉下来。
旁边的明翰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脸懵的问梅千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视线在对视的梅千鹤与徐思奎中间转了一圈,没有人回答他,冥冥之中他有种诡异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巨大的惊慌爬上心头,明翰甚至顾不得徐斯奎为什么会哭,紧张的去拉他的手:“阿奎,你还没有回答我,我才是你的你的男朋友,对不对?”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落地,几人身后突然响起一道轻蔑冷漠的声音。
“你算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传闻是假的~
第42章
“也敢肖想我家鹤鹤……的人。”少年的声音冷冽如冰,后面几个字却占有欲十足。
随即,一双手柔弱无骨似的环住梅千鹤的颈项,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恢复了一贯甜腻的语气,温柔好心的低声道:“鹤鹤,不要对别人笑。”
话中暗含几分酸味与威胁之意。
梅千鹤垂眸,看见白皙手背上的针眼周围青肿一片。
“没有对别人笑。”他不悦的眯了眯眼睛,侧目盯着沈遇,“不是让你等我么?”
沈遇避开他的视线,下巴亲昵地蹭了蹭,义正言辞的解释:“我饿了。从病房到医院附近的早餐店最多只需要十五分钟,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他还挺有理有据的。
梅千鹤无语地扯了下嘴角,将他的手扒拉下来,“注意点分寸。”
他刚说完,旁边的徐思奎已然恢复了以往的冷峻,犀利的视线定在少年身上,冷声道:“我们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沈遇冷哼了声,没理徐思奎。
梅千鹤闻言抬眼,看见明翰拉着徐思奎的袖子,眼睫上还挂着泪珠,此刻看起来楚楚可怜,让人……特别的有保护欲,就连梅千鹤都觉得,好像自己在欺负他似的。
沈遇见梅千鹤神色怔然的看着另外两人,眼底划过一抹阴沉。他不容置疑的抓着梅千鹤的肩膀,将他整个人转过来,只能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