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舞葵愣了愣,立刻望了出去:“你是……瑞亲王妃?”
施朝晶刚从马车里下来,迈着莲步到他的府邸门前,贺舞葵忙向他躬身作揖,请她入府邸歇坐。好茶端了上来,置于她旁边的茶几上,她却是不喝。贺舞葵问她:“不知瑞亲王妃到微臣舍下,所为何事?”
施朝晶含着微笑,缓缓回答:“当然是与被你赶走的那些客人是一样的了。”不用细细追问明意,贺舞葵一听便知其话中之意,叹了一口气,劝道:“瑞亲王妃还是回去吧!文枢院里可不只有臣一个人,臣的意见不足以服众。”
施朝晶只问道:“素闻太傅与丞相交情甚好,而你们又同在文枢院里,难道还不够?”
贺舞葵坦言:“是兵权不足,他手中人马只是小数,如今人马素盛的除了镇国公以外还有一人,如果此人也愿意拿出虎符支持世子,那么臣必献犬马之劳。”说着,他以食指尖代为笔,在案上写下了两个无形的字。
施朝晶一瞧,便脱口:“果然也要靠他……”
贺舞葵答道,“正是!他与世子交情甚好,是臣亲眼所见,只要世子肯出面相求,他一定是会答应的。”
施朝晶立刻道:“如此,那本宫便回去与仲明商量。多谢太傅,叨扰了。”便起身,转身,离开太傅府邸。贺舞葵为其送行,直看着她的马车驶走了,才缓缓地回去,掩上府门。
☆、第13章
夜里,相思殿内的九枝灯全数燃着,而殿内却异常静谧,寝榻上已垂下了纱帐,透过纱帐可见云姬横躺不动的朦胧玉影,似是睡熟了一般。
外室的屏风,其背面摆着一张弥勒榻,身着白衣的上元贺香正坐在边缘,手里拿着那一张面具,垂眸一言不发。突然外面传来门扉打开的声响,她不禁谨慎起来,但只见绕过屏风走进来的是一个戴面具的黑衣男子。
她立刻启唇:“玄宁,这么快便办完事情了?那些重臣都将药效吸入了吗?”
那黑衣人摘下面具,并朝她恭敬行礼,她看了一眼他的容貌,又道:“锦雀?有什么新消息?”
黑衣人答道:“禀少掌门,属下寻到掌门的踪迹!”
上元贺香微微吃惊:“义父还没有离开雯国?!”忙问道:“你在哪里见到了他?”
黑衣人答道:“在惊鸿都的户外!离惊鸿都不到一里的路!”
上元贺香思索起来:“掌门不肯回去,一定是担忧计划的发展,现在计划已经到了至关重要的关头,若掌门的行踪被外人发现,对计划亦是不利。”随即决定道:“我先去见掌门,你小心留守在这里,等待玄宁的消息!”
黑衣人立刻应了声‘喏’,上元贺香起身戴上面具,安心地离开了相思殿,凭着麻利的手脚,趁着惊鸿都城门未关之前,独自一人来到锦雀所说的那个地方。
荒野外,清冷的月光照在高大的浅粉红色的山间垂枝樱树上,花枝宛若伞盖一样垂下,满枝都是盛开的樱花,淡淡的花香一阵又一阵地扑鼻,风吹过处,一部分樱花瓣零零碎碎地飞扬起来,黄延的银白长发亦在微风中悠然舞动。
他信手在空中抓了一把碎樱,并抛向一旁的樱花树粗壮的树干,这一把碎樱带着一股劲道随他之意,如利刃一般冲了过去,撞在树干上以后才散开,只这瞬间,树干上被刻下了一首诗,是他一如既往的秀气书法,其诗曰:知樱开在春色中,身远弗见竟心动,若能有幸与君会,愿同辉朝朝暮暮。
字里句间都透着一种爱情的意味,借着樱花的浪漫,诉说心中的爱意。但黄延却是轻轻叹了叹,有些黯然神伤,表明了‘身远弗见’之事。
风中陡然混入了唯有习武之人才能听得出的细微跫音,黄延立刻戴上鬼怪面具,那阵跫音渐渐近了,也渐渐清晰了起来,他一回头,竟见上元贺香以真容前来。
上元贺香恭敬地唤了一声‘义父’,黄延便启唇问道:“为何深夜前来?”上元贺香立刻答道:“听说义父还在雯国停留,贺香不放心,所以来看看。”
黄延只道:“看来你的人缺乏管教了。”
上元贺香生怕他发怒,便主动领罪道:“是贺香失误,没有提醒他们不可追踪掌门,回去以后我便责罚他们。”
黄延别开话题,只道:“雯王已然驾崩,计划便开始进入正题,只要在此间寻一名傀儡夺得王位,雯国的王权便落到我们手中!”
上元贺香听着,却忽然担心另一件事,立刻道:“义父,那苏世子……”
黄延肯定道:“如果无人从中作梗,在另一世界长大的他应是对王权毫无兴趣,只要阻挠作梗之人便可。至于他,哼,最好能在夺得青鸾宝剑之后除掉。”
上元贺香立刻答应一声‘喏’,夜间微风徐徐,她抬眼瞧了瞧黄延,便迈步走上前,为他整理好斗篷,还关心他道:“义父要注意身体。”
黄延回道:“本座停留已有数日,该回去了,届时,带消息回总舵禀报。”
上元贺香答道:“贺香明白。”
黄延不再说话,便迈步转身,朝着与惊鸿都相反的方向独自走下去,踏过樱花瓣铺成的径道,在碎樱飞舞之中,渐渐走远了。
上元贺香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心里舒了一口气,一侧身,无意中瞧见樱花树干上留下的刻字,特意上前瞧了一眼,这样一首诗不禁令她惦念起葛云国市井里那一道抱着琴的清冷男子背影。
她也不禁喃喃:“我会很快回去的,等我!”话落,便干脆地转身,往惊鸿都去。
樱花落幕的那一天,苏仲明在长宁殿内的回廊,仍旧像往常一样与文茜因为言语不合而吵吵闹闹,施朝晶突然走上前,打断他们的吵闹,只对苏仲明说:“仲明,你来。”
苏仲明便朝文茜做了最后一个嫌弃的鬼脸,然后奔向施朝晶,与她一起进入宫殿,坐好以后,等待她要交代的事情。
施朝晶端正坐好,启朱唇:“你也该是知道,圣上已经驾崩,朝廷需要立新王,现在王室内外都在争夺王位,而你父上毕竟才是正统……”
苏仲明听明白了,却不道破,只委婉道:“其实四叔也很正统。”
施朝晶立刻严肃起来:“竖子不成器!母妃便是想让你登上王座称王啊!提什么你四叔!你四叔尚在国外没有回来,咱们只要抓紧时间集中了势力,他别想跟咱们争!”
苏仲明贴着桌子边缘,用双手撑着腮,纳闷道:“我不想当国主,我只想过自在一点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国主太九九六了,我不想早上九九六、晚上ICU。”
话音刚落,突然他一只耳朵生疼,是施朝晶伸手拧住了他的耳朵,朝他急躁道:“那边的世界都把你教成这副没出息样了是吧?你是想把王位拱手让给你那四叔了是吧?你要是让给他,咱们母子俩便完了,他继位以后,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对咱们母子寻仇!”
苏仲明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母妃与第四亲王曾经有过非常大的仇恨。
施朝晶继续道:“他若继位,将咱们母子赶到荒野自生自灭倒也算是轻的,但最怕他是……将咱们母子卖到奏林坊,这种日子,你想要么?”
奏林坊这种地方,苏仲明去过,也知晓那里的情况,便被吓得咽下一次口水,但只是烦恼道:“当国主也要看资质的嘛!万一我没有能力,岂不是让整个雯国都不幸?”
施朝晶愣了愣,正要继续教育,但苏仲明将耳朵挣脱开了她的手,随即马上起身,转身跑了出去,一路跑出了宫城,任施朝晶在身后怎么叫他的名字也没有回头。
他一直跑呀跑,也不在乎那一只耳朵还疼不疼,跑过了热闹如故的城隍大街,跑到了定雪侯府邸,弯腰歇了一口气以后,抬起头,看到那熟悉的牌匾,确定是定雪侯府了,才又继续跑,直接跑进府邸。
管家早已熟知他的身份,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见他冲进客堂坐了下来,才道:“世子!世子今日有何吩咐?”
苏仲明一边缓和呼吸,一边答道:“给我……端上一壶好茶吧!”
管家干脆地应了声‘喏’,转身便要跑下去,苏仲明立刻补充:“就不用放茶叶泡了,直接端上一壶白开,不要太烫,加一丁点细盐便好!”
管家答道:“马上便好,世子稍等!”便跑了出去,冲到半路,差点撞上一堵肉墙,抬头一看,见是李旋,登时吓了一跳,急忙求饶:“侯!洒家不是故意的,请侯饶恕!”
李旋只镇定地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管家答道:“世子急匆匆来了,上气不接下气,急着要喝水,洒家是去给世子端一壶。”
李旋摇摇手,劝道:“快去吧,别让他等太久。”
管家答应一声‘喏’,便继续奔向灶房。
李旋迈步继续走,只是默默走往客堂,看到苏仲明,便跟着坐了下来。苏仲明抬头见他来了,启唇却只是问他:“你今日也在家?”
李旋只反问道:“难道你希望我人在奏林坊?”
苏仲明好奇:“你平时出门除了奏林坊,难道没有别的去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