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旋答道:“有,只是……你这次来,不是来问我这些私生活的吧?”
苏仲明闷闷道:“你又怎么知道了……”
李旋回道:“你突然来得这么着急,傻子都看得出来有事。”
苏仲明也不想卖关子,便坦白了:“真让你给说中了,母妃果然是会逼我去争王座,还拧得我耳朵疼,唉,不知道回去以后会不会她要揍我……”
李旋镇定地理所当然道:“正常,王族中的女人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争到王位成为下一代国主的?还有想当太后想到发疯的呢。”
苏仲明脱口:“我是真不想当国主!可母妃偏偏当年与四叔结了仇,她说,如果我不争到这王位,让四叔钻了空子,我和她便不能过好日子了。”
李旋回道:“我明白。”
苏仲明微愣:“你是明白我,还是明白我母妃?”
李旋答道:“人在深宫,都身不由己。你若弃你母妃,便是不孝,你若争王位,便是与王室亲戚公开宣战。”
苏仲明闻言,不由垂眸,双手轻轻揪着自己腿上的肉,喃喃:“我该怎么办?”
李旋劝道:“若争王位,未必不是美好人生。”瞧了瞧苏仲明,接着道:“现在满朝文武,只有太傅、丞相与镇国公愿意支持你。”
苏仲明一听,忽然问道:“那你呢?母妃说,你也有一部分兵权。”
李旋表现得十分镇定,只道:“安国公与镇国公不同。安国公的人马,只为‘忠信’二字效命,没有‘忠信’我不能断然交出虎符。”
苏仲明问:“何谓‘忠信’?”迎上了李旋投来的认真眼神,忽然变卦:“……算了,反正,想当国主的也不是我。”
李旋只道:“你还有半日的时辰可以好好做选择。”
苏仲明好奇:“半日?”
李旋提醒道:“新王选定结果会在明日以后出。”
苏仲明立刻抱头,苦恼起来。他脑子里,想到了母妃的好,想到了母妃的笑容,想到了母妃对仇人的恐惧,忽然他抬起头,不得已做出了决定,这个决定仅仅是为了不想让母妃失去一生的快乐。
他立刻起身要走,李旋叫住他:“你要去哪里?”
他回头,答道:“回宫,告诉母妃,我决定听她的话!”
李旋刻意提醒道:“你别忘了,还有一部分兵权在我手中,加上我,你才能有机会争取王位。”
苏仲明认真地复问道:“何谓‘忠信’?”
☆、第14章
李旋迎着苏仲明的目光,看出他现在很认真,便直接说白:“忠便是一心一意为人谋,别无二心。信便是一言九鼎,坚定心念。这两个字合起来便是于众人之间靠得住、可信赖,全心全意为众人谋,而没有叛逆的心思。”
字面上的意思,苏仲明都听得明白,只关心重点:“那我要做些什么,你的人马才会认同我是忠信之人?”
李旋答道:“若为朝臣,为圣上立下过汗马功劳而忠心义胆,为天下人所知,如此我便可出虎符支持。”
苏仲明垮下了双肩,纳闷起来:“这门槛也太高了吧,我在朝廷里连一官半职也没有,更别谈什么汗马功劳。”
李旋说:“还有一个办法。”
苏仲明一听,双目发亮了起来:“还有什么办法?”
李旋答道:“只要与我亲密无间,同甘共苦,我便也可出虎符支持。”
苏仲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有我能办得到的。”
李旋瞧了瞧苏仲明,却有些迟疑。苏仲明很快便也瞧出他心里还藏着话,忙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不肯跟我坦白?”
李旋二话不说便突然扑过去,用双臂紧紧地搂住苏仲明,令苏仲明不禁怔了怔。李旋便这样在他耳边说道:“上次你没有怪我,但这次恐怕……”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不是真的想争王位,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可以在明日之前派人偷偷送你和你母妃离开惊鸿都!”
苏仲明越听越糊涂,微微皱眉,回道:“你,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上次我没有怪你?我都不知道你说的‘上次’是指什么。”
李旋提示道:“奏林坊……”
苏仲明一听,便回想起来,也就在这时才明白了他这几句话的意思,整个人都绷直了,怔住了。
李旋看了看苏仲明的神情,晓得对他而言比较为难,也不再劝,转身便走。苏仲明突然启唇:“深夜之前,你等我。”
管家刚好带侍女进来,吩咐侍女将白开水呈给苏仲明,李旋便为苏仲明斟满了一杯水,苏仲明饮完一杯以后,又自己斟满一杯,连续饮了三杯才解渴,才离开定雪侯府。
回到宫城,步入长宁殿,苏仲明的眼角余光偶然瞥见文茜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一边轻轻荡秋千一边嗑瓜子,还将瓜子壳准确无误地弹进不远处的一只铜缶里。但他对她视若无睹,只急着步入施朝晶的寝殿。
施朝晶瞧见他回来,便拉住他的腕部,将他带到身边,安慰道:“你总算回来了,方才母妃急了点,才凶你的,母妃实在是没有办法,这王位对咱们母子而言,当真重要!”
苏仲明回道:“我想通了。母妃,我听您的。”
施朝晶可高兴坏了,满面堆笑起来:“太傅说,只要定雪侯也愿意支持你继位,这事情便胜券在握!你与母妃现在便去一趟定雪侯府吧!”
苏仲明回道:“不用了,我刚从那里回来。他说,只要我答应他家一个要求,他家人马便会鼎力相扶。”
施朝晶高兴着问道:“什么要求?”
苏仲明不愿意回答,只道:“您就别问了,今晚好好等我的好消息。”
才刚入夜,苏仲明便已然沐浴好了,换上米白丝绸交领袍,系了一条烫金腰带,搭配一件雪白的龟甲山茶花暗纹的花罗广袖长衫,穿上鸦青色的翘头履,便乘马车来到定雪侯府。管家亲自跨过门槛迎接他,带他来到一座院落。
那时院里,与平时不太一样,平时院里宁静而空荡,但在这个时辰里,竟人满为患,而且尽是身穿轻甲的武者,管家领着苏仲明走上前,那些武者便都自觉让开出一条通路,让苏仲明通过。
苏仲明瞧了这些武者一眼,心里猜测他们兴许都是定雪侯的家将,也就是安国公的人马,便微微低头走过去,不言语。
管家替苏仲明打开一扇门,苏仲明便跨过门槛,走进亮堂堂的屋子里,回头再瞧外面一眼时,管家已经关上了门扉,苏仲明只好走到寝榻前。
李旋很早便坐在寝榻的边缘,见苏仲明来了,抬头瞧了瞧他,却只道:“来得挺早。”
苏仲明轻轻扶住额头,回道:“屋里的熏香好像太浓,突然有点昏沉。”
李旋坦白:“是。里面还放了点那种药配制的,我知道你是为了王位才要这么牺牲自己,所以……”
苏仲明好奇:“和奏林坊那边是一样的?”
李旋点点头,答道:“大约如此。”
苏仲明有点昏昏沉沉地走过去,李旋伸出双手紧紧环住他的细腰,脸庞贴在他身上,空气中的药效开始了,他将他推倒在寝榻上,又朝他俯下了,在三寸的距离内欣赏他的容颜片刻,往下便无距离。
熏香炉里的燃着的熏香闪了一下火星,两枚花瓣争夺另外两枚花瓣,借赤丁香交渡新出的甘露,因为来势凶猛,苏仲明不禁微微皱眉,一只手扶住李旋的肩头,一只手扶住了他的后项。
花瓣像抹了香油一样,滑过下颔,翻山越岭,走过悬崖,这段路程竟徘徊了一盏茶的功夫。呼吸着奇妙的熏香,苏仲明不听使唤地抓李旋的肩和蝴蝶骨,还在他怀上推棉花。
李旋抓住了苏仲明的一只手,顺到了肩头,用食指轻轻挑了挑他的下巴,还放进他的花瓣池搅动,含朱砂丸到它像果子一样成熟,让赤丁香翻炒股中鱼腹也是极美味,接下来还有花瓣池喂养雏凤的技艺。
苏仲明尤其喜爱这等技艺,低头观赏了片刻,却越来越堕入炎夏,便跟着李旋学了这等技艺,配合着组成了太极图。
流星过隧道之时,熏香炉里的熏香已然悄悄烧掉了一大半,苏仲明一边低声呼着,一边半合着门,又一边扶住背后的李旋揽过来的手。
再好的果子,在手中握得久了,便爆出了许多汁水,洒在了一块素白的布巾上,李旋也没忍住,也泼洒了一片水花,张嘴换了一口气,停了下来,尽管在他心里,还是想再来一次,但他先体谅苏仲明。
而苏仲明果然累到不想动弹,只那样侧躺在寝榻上,李旋尚且能动,用另外一块布巾擦干了自己,穿上衣裳,拿起苏仲明身侧的那块布巾,下榻以后打开了门扉,迈步走了出去,走进了廊下。
一直等在屋外的人群立刻涌了上来,等待着消息,李旋只平静地扫了他们一眼,随即扬起手中的布巾,朝他们说:“世子已兑现了忠信!”
他那只手稍一使劲,便大方地将手中的布巾投了出去,投进人群之中,他们接住布巾,一个个争着瞧,一个传给另一个瞧,都看到上面残留着两道带着奇香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