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福挺高兴地去了。
李玄度按按眉心,坐下来休息。
过了半个多时辰,多福才回来。
李玄度得知消息后,带着各位侍君呼啦啦一大群全都过去了。
慎刑司关着的人已经跪了偏殿满地,有些人尤其说是跪着,不如说是躺着,被打得根本跪不住,也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过来的。
身上的衣服早已残破不堪,分不清颜色。血污早就浸染了衣服,凝结成干枯的红褐色。空气里混合着血腥味和一些腥臭味,很难闻。
李玄度站在门口,心里很难受,他转过头道:“你们还是别进来了,有点儿惨。”
跟在李玄度身边的有几个看到了,全都别过头去不忍心再看,有几个在后面,虽然没看到但也闻到了难闻的气味,伸着脖子往里面去看。
陈开岁道:“臣想进去看看。”
李玄度点点头表示同意,剩下的人相互对视一眼,最后都进去了。
人都有好奇心,想知道他们到底是犯了多大的罪过,能打成这样。
李玄度坐在主位上,稳稳心神。看了下面良久,手在颤抖。那日去慎刑司比较昏暗,他看得不是很清楚。现在在这种宽敞明亮的环境下看到他们的惨状,心里像一块巨石压住了一般,沉甸甸的,特别难受。
“云儿呢?”沉默了片刻后,李玄度终于开了口,他还记得那日去慎刑司,遇见的那个小宫女就叫云儿。
多福忙道:“殿下,云儿去了。”
“什么?”那块石头狠狠地砸到了他的心上,钝痛不已,难以呼吸。
多福的神情也有些悲伤:“咱们走后的当天夜里,云儿便去了。”
李玄度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关节泛了白,指尖扎得手心生疼。有一丝红线从手心里钻出,蜿蜒出来。
离着他最近的杨槐序眼尖地瞧见了,几步走过去:“殿下放手,殿下放手。”
李玄度像一尊雕像全无反应,眼看着血流得越发多,杨槐序顾不上许多,上前去掰他的手。
李玄度渐渐松了手,他从椅子上站起,看着林长夏道:“长夏,你来吧。”林长夏的父亲是大理寺卿,他来做这事正合适。
李玄度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杨槐序紧随其后。
到了外面,一股冷风吹来,凉意扑面而来,倒是稍稍缓解了一下情绪。
杨槐序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并没有说话。
片刻后,李玄度终于转过头来,眼圈发红:“我还是来晚了,如果我早一点儿……”
“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杨槐序叹息一般地说着,“要怪就怪那些把她关进慎刑司,并对她施以酷刑的那些人。”
“我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的。”说这话时,李玄度的眼里有着一丝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狠戾。
杨槐序忽然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很短暂,一触即发:“我会帮殿下的。”
李玄度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又与杨槐序一起进了偏殿。
不得不说,林长夏果然是干这个的料。短短一会儿,他已经审讯了小一半。
在颁布新规时,李玄度曾说过,以前做的事都一笔勾销,所以虽是审讯,但也不会治任何人的罪。之所以说要一笔勾销,无非是先安稳人心,使新规得以顺利推行。以前的事是不是一笔勾销,还不是他说了算?
瞧见李玄度回来了,陈开岁过来问,审判完的这些人要怎么办?
李玄度道:“先将他们安置在我这里吧,各自回到自己宫中,只怕也活不成,都聚在一起也方便照顾。”
沈暮商听到后道:“那臣给他们处理下伤口。”
李玄度点点头:“有劳了。”
多福又去收拾地方,又叫来几人,叫他们把审判完的人抬到收拾好的房间里去,沈暮商跟着一道去了。
李玄度一转头,一眼就瞧见在抹眼泪的乌蜩,便走过去问:“怎么哭了?”乌蜩年纪最小,在他眼里和自己的亲弟弟是一样的,虽然他并没有亲弟弟。
“太惨了,他们太惨了。”乌蜩抽抽搭搭,“怎么能有那么坏的人。”
“那就别看了,”李玄度拍拍他的背,“回去走一会儿。”
乌蜩擦擦眼泪,跟着李玄度出去了。
剩下的几个侍君,有的也不忍再看下去,也出去走走。有那脾气暴躁的,比如说商兰秋,气得牙痒痒,那二十四位不是还在这儿背新规呢吗?正好啊,找找麻烦去。
李玄度和乌蜩刚出去,多福便匆匆来报:“殿下,奴婢已将人安置在紫宸殿中。就地让他们躺着,可是眼下地龙一点儿都不热,人那么躺着没毛病也会躺出毛病来。”
李玄度一拍额头,倒是忘了这茬。
“走,随我去找他们。”李玄度怒气冲冲地说道。
19、第十九章
李玄度满脸怒容:“惜薪司何在?”
惜薪司的首领太监忙出来:“奴婢在。”
“本宫问你,这地龙是怎么回事?”李玄度的火正好没地方发呢。
惜薪司的道:“回殿下的话,宫中的炭快要没了。”
“炭要没了?”李玄度显然不信,“既然要没了,为何不采买?”
惜薪司的也是满肚子的怒气,他在这后宫里还没几个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也好久没受过今天这样的气:“宫里没银子了。”
“没银子?”李玄度冷笑一声,“本宫今个就要看看,到底是没炭了,还是没银子了。走吧,随本宫走。”
“去哪?”惜薪司的态度也有些强硬。
商兰秋早就看不下去了,从旁边过去,抬起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少废话,殿下叫你走,你就走!”
惜薪司的回头看,商兰秋又一脚踹过去:“看什么看,我踹你你还不服气?”
惜薪司的假意低头:“奴婢不敢。”
“不敢还不快走!”商兰秋作势又要踹,吓得惜薪司的连忙跟上。
商兰秋对南宫月夕道:“我跟上去看看。”
南宫月夕拿着扇子:“我也去。”
商兰秋有些不耐烦:“你去什么?又怕我闹事?”
南宫月夕用扇子轻轻打在他的头上,但笑不语。
到了惜薪司,有小太监见到他们惊慌失措。
李玄度开门见山:“炭呢?都在哪?”
“这……”小太监的眼神飘忽不定,去看惜薪司管事的,被商兰秋一脚踹翻在地上。
小太监顿时嗷了一声。
商兰秋瞪圆了眼珠子:“快带我们去!”
小太监哪敢不从,急忙从地上滚起来,带着他们去了。
李玄度悄悄给商兰秋竖起了大拇指。
炭就在外面放着,上面有东西遮挡着。
李玄度一看,好大一片,像座山似的在那堆着呢,他回过头来看着惜薪司管事的:“好啊你,竟敢欺瞒本宫。去把他先带到慎刑司,等本宫有空了再处理。”
马上有人过来抓着他走,惜薪司大喊着求饶,声音渐渐远去。
李玄度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他还有谁负责这里?”
有一个中年太监出来:“是奴婢。”
“想必你们也知道本宫为何要处置他,”李玄度眼睛扫过他的身上,“多余的话本宫也不多说,若再敢发生此事,本宫决不轻饶!”
“奴婢不敢。”中年太监跪倒在地。
李玄度心中的那口恶气算是出了不少,回去的路上也没坐步撵,只慢慢走着。
乌蜩年纪小,又初到这里,见什么都稀奇,指着和李玄度几人说笑。
很快,又回到了正阳宫。
吃过晚饭后,侍君们都各自回宫了。只有杨槐序、柳莺时和沈暮商留了下来。
李玄度和杨槐序去检查那二十三人背新规的情况,这会儿没有人敢说背不下来了。
李玄度和杨槐序分成两组,挨个考察他们的背诵情况。
结果很令人满意,李玄度点头道:“回去就照这么传达,还有,不许对手下人起什么幺蛾子,本宫要是发现谁敢这么做,后果自己掂量着办吧。”
一句话,打消了那些人想回去拿小太监小宫女撒气的心思。
终于从正阳宫走出,一个个像霜打了茄子一般。
不知是谁先狠狠地在地上唾了一口:“呸!不就是个卖包子的吗,神气什么!”
有人马上应和:“咱们可不能由着他这么胡闹。”
这里当属首领公公的地位最高,大家聚起:“公公,咱们可得想个办法。照他这样折腾下去,咱们今后可都没有什么好日子了。”
“可是喜公公那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个太监说道,“我看喜公公好像是在帮他。”
大家七嘴八舌了一通,最后首领公公说道:“还是要先问一问喜公公。”
其他人马上点头:“好,那咱们现在就去。”
“对,现在就去。”
众人吵吵闹闹地去了兴乐宫,没等到门口,全都安静如鸡。
谁都怕那个喜怒无常,暴戾恣睢的帝王。
刚才那股子劲,在见到这座巍峨的宫殿后全都烟消云散。
“公公,您先请——”
“您先,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