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门口,正抬起来欲敲门的手,听闻这话,顿住了。
刘助理转眸看自家季总,低声喊了声“季总”。
季应闲默然放下手,表情是刘助理形容不上来的复杂。
像后悔,又像心疼,更像痛恨。
刘助理想起那天后排座的响亮耳光,光听着,都觉得脸疼。
季总的脸肿了好几天。
秦先生醒来那天,季总的脸刚消肿下去,可季总却没告诉秦先生。
刘助理看着季总。
“走吧。”
季应闲说完,转身离开。
刘助理也没敢多问,跟着就走了。
汪海听着门外的动静,转头看了眼隔帘中影影绰绰的两人剪影。
另一边。
季应闲在停车场上车,却没让司机开车。
司机茫然看了眼旁边的刘助理,像在询问接下来该做什么。
刘助理回他个“安静呆着”的眼神,司机也就不再多问,老实坐着,等候老板的安排。
少顷,季应闲手机铃响。
他低头看,来电人是【爷爷】。
沈见溪看秦宁脸瘦了一圈,特别难受,想着延后跟秦宁聚餐。
其实聚不聚餐,他都无所谓,反正在出国前能跟秦宁说说话,再见一面,已经非常开心。
他一提出这事,秦宁反而拒绝了。
对秦宁而言,见沈见溪的老师,并不止是见一个长辈,而是见科研方面的顶尖大佬,他想从中获取关于这个世界的科研水平。
至少,他得确定,双秦能否在他需要的时间里,研究出成果。
这些话,自然不能跟沈见溪说。
况且说好的事,再反悔,很不礼貌,对方是沈见溪的长辈,他与沈见溪投缘,必然也要尊重对方的老师。
秦宁说:“我这几天,身体恢复许多,如果你老师有空闲时间,我们可以就近聚餐,先前你有选好的酒店么?”
沈见溪挠了挠头,说:“选好了,就在医院附近。”
秦宁看他一眼,没说话。
沈见溪被他那双纯澈的眼眸一瞧,心脏砰砰直跳,什么实话都往外蹦。
“不是特意改的,宁哥你放心。”
秦宁舒心一笑,“那就好。”
转而又见沈见溪望着他不转眼。
秦宁:“?”
沈见溪恍然反应过来,脸颊蹭地通红,不好意思的抓了把头发。
他欲言又止,“宁哥……”
秦宁看他,“什么事?”
沈见溪扭捏了几下,说:“我能不能……能不能叫你宁宁?”
秦宁:“???”
沈见溪脸更红几分,不太敢看秦宁,嘴上嘀咕着:“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名字好听。”
秦宁:“……”
正撩开隔帘的汪海:“……”
汪海暗中瞄了眼沈见溪,心说,季少情敌也太多了,好惨好惨。
秦宁态度不置可否,沈见溪也不好意思直接叫他小名,就这么望着他,目光灼灼,一眼不错。
诡异的十来秒沉默。
秦宁说:“你什么时候出国?”
沈见溪心头“哦嚯”一声,有点失落,似乎知道对方为什么转移话题。
他焉嗒嗒的回答:“再过两三天。”
“去多久?”
“最少一周。”
如果留在当地治病,压制那个人出来,或许不止一周。
想到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秦宁,焉嗒嗒的沈见溪更焉嗒嗒了。
秦宁见他埋着头,很懊丧似的,难免不忍心。
他伸出手,正要落在沈见溪头顶,像安抚小动物一样,安抚几下,却在临近时,倏然顿住。
修长漂亮的手慢慢收拢,撤回去。
秦宁依旧保持着两人平时来往的度,没有作出更亲昵的举动。
他能看出来,沈见溪似乎对他有朦胧的好感,不至于多喜欢,但有不可控地苗头在。
秦宁回应不了他,自然也不会给他期待。
“一路顺风。”
秦宁说。
沈见溪察觉秦宁想揉他脑袋,但最终没有落下,而是慢慢收了回去。
他眸中微黯,心也渐渐沉下去。
这是秦宁给他的答案。
一个他不喜欢的答案。
很快,他重新仰起头,露出大大咧咧的笑,假装一切没有发生。
“宁哥,今天一起吃晚餐吧,我约我老师出来。”
“算是为我践行,回来时,我会给你带小礼物,保证你喜欢。”
秦宁笑了笑,“嗯,谢谢。”
沈见溪又跟秦宁聊了会儿天,乐呵呵的离开了。
然而关上病房门后,他挺直的腰背瞬间耷拉下来,垂头丧气地靠着墙壁,深吸一口气。
他明白的。
秦宁这是无声的拒绝。
天色阴沉,大雪纷飞。
停在医院门口的宾利车顶落满白雪。
司机等得打瞌睡,现在正点着脑袋,昏昏欲睡。
刘助理正在处理工作的事,他敲击最后一个符号,抬眸透过内视镜看了眼自家季总。
季总已经保持看窗外的动作半小时了。
他在看什么?
刘助理转头去看,然而除了雪还是雪。
倏然,他目光一顿。
沈先生出来了。
刘助理立刻去观察自家季总的神态,他眼神一变,也发现了。
再回头,沈见溪慢慢从人行道往旁边走,正好路过他们车边。
沈见溪背着包,神色跟在秦宁面前截然相反,沉着脸,面目绷得很紧,像在生气,又像在难过。
仔细看,他眼睛似乎还有点红。
很明显是在强装镇定,而且装的相当不好。
刘助理心说,沈先生这是怎么了?一副失恋表情。
“呵。”
车厢中有人突兀地笑了声。
刘助理看季应闲,不明白他笑什么,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他问:“季总,我们现在要去接秦先生么?”
季应闲从沈见溪那方收回视线,倚着后排靠垫,说:“晚点再过来。”
刘助理“嗯”地点点头,把司机弄醒,报了行程。
司机醒神后,发动引擎,朝着季氏疾驰而去。
而在医院的秦宁正翻看着一本医学杂志。
汪海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
秦宁见他一副“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的纠结表情,端着水,小心抿了抿。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汪海听他这么说,忍不住说:“秦先生,那个小沈先生出去时,好些有点难过。”
秦宁:“嗯,我知道。”
“那为什么……”
他欲言又止。
秦宁听出他弦外之音,为什么还说那些伤人的话。
“有时候,谎言比真话更伤人。”
秦宁低头凝视杯中透明的温水,“我回应不了,就不能给他希冀,会耽误他。”
汪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秦先生说的好深奥。
秦宁没注意汪海在想什么,他在医院等到下午,临近五点,沈见溪跟他约好见面时间。
看着时间准备,秦宁换衣出门,临走时,他跟汪海交代了行踪,以免对方担心。
汪海也确实想跟着去,秦宁犹豫了片刻,拒绝他的陪同。
酒店距离医院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秦宁到酒店预约的雅间时,沈见溪与一名老人已经坐在里面。
老人看上去有六七十岁,但精神矍铄,目光锐利,秦宁一进门,他便笑着将秦宁打量一番。
秦宁回之一笑。
沈见溪介绍了对方的身份,又向对方介绍了秦宁的身份。
沈见溪特意询问秦宁的爱好,张罗着点了几人喜欢的菜。
点菜时,黄老看了眼挨着秦宁坐的沈见溪,见沈见溪对秦宁相当上心,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学生,还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秦宁正好瞧见,略尴尬的抿了一抹笑容。
沈见溪没注意两人的互动,满心帮秦宁点菜,服务员抱着点菜本离开,他整个人都乐呵呵的。
黄老哭笑不得,这傻小子。
上菜期间有很多的空闲时间,黄老本着为学生多争取争取的心思,跟秦宁聊着双秦近期的研究项目。
黄老听到秦宁提及“异种生物瓣膜材料研究项目”时,表情异常震惊,倒不至于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但属实惊讶了一把。
他说:“这实验项目是谁设想出来的?”
如今的生物瓣膜材料在科研方面,资料短缺,文献极少,均是全球各个医学人才累积起来的知识,敢于设想的不在少数,他也曾是其中之一。
可双秦这公司,非但在全国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企业,在滨城都叫上名字,排在后排去了,如此规模的公司,却在研究全世界都未能研究出来的东西。
说他不惊讶,这怎么可能。
但黄老想来赏识年轻有为的人,对大胆设想的人,更是赞许有加,他对沈见溪的喜爱,自然也是沈见溪这人思维发散,不受传统约束,是个不可多得的科研天才。
秦宁见黄老惊愕,也不诧异,这本就在他意料之中,选择走这条路自救,他有心理准备,无论是众人反驳也好,违心支持也好,他都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