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短暂的彷徨中捕捉到微妙的灵感,手腕宛如不受他自身操控,而是被隔着人群的另一个人指引,在平洁光滑的纸上落下猖狂的痕迹。
尤慎一刻也不想忍受下去,他想知道治鸟的一切,哪怕他清楚此刻安心坐下才能够不让宝贵的灵感溜走,可是只有他内心深处,知道他正在做怎样的抉择。
“哟,小伙子进步不少呀。”熟悉的声音响起,尤慎回过头,看见导师正站在一旁,“你师兄会教人。”
啧,老头子出现得真不是时候。
尤旬来势汹汹,或者说长久以来身边总有人保驾护航,让他养成了天然的骄纵傲慢,他仍旧将治鸟当做原先那只招手即来、挥手即去的“忠犬”,可是却看到那条犬此刻正与自己名义上的妻子站在一起。
脑子里的弦一瞬间就断了。
他从前一直以为自己能够牢牢套住这个女人,哪怕他自身喜欢男人,身边流水的情人,也不担心乔溪会离开,一个傻乎乎的大小姐而已,等知道自己怀了孕,更是跑都跑不了。
他连医院都联系好了。
不都说女人是感情动物?再说他一个受位,从来都是招人怜爱的一方。只要利用好女人面对男人过分行为时的怨恨,受位者自然就能够无偿得到一大批支持者。像乔溪这么心软的女人,只需要让她产生对他的同理心,再给几颗甜枣,就能蒙住眼睛自欺欺人。
这么好的计划却突然被打乱了,他还道是谁突然让这个女人转了性子,原来是有人在捣鬼。
尤旬死盯着治鸟,又想起来前几日,自己的小叔叔难得的一通电话。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随手扔掉的狗竟然还敢跟自己叫板。
“恭喜,看来你跟我妻子合作得很愉快。”可笑的是,尤旬身边仍然带着他的助理,他根本离不开助理。
乔溪冷笑一声:“尤先生,请称呼我‘前妻‘。”
两人一来一回,针锋相对,在以安静为礼节的展厅里可以说是丢尽了脸。乔溪倒是无所谓,她知道治鸟不会介意,或许是同治鸟交流实在太过于放松愉悦,她现在心里竟然连点儿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每一句话语调都是柔柔地,内容却是毫不含糊,颇为不卑不亢。
围观者哪里想到,自己逛个展子居然还能吃口商业圈的瓜,淘瓜的小手蠢蠢欲动,可惜这么个高雅环境,不允许坐下板凳嗑瓜子儿。
治鸟也不插话,安安静静打量对面的助理:身高一米八左右,标准的西装制服小马甲,衣服层层叠叠,看得出是个生活得十分规矩的人。
这样的人居然会容忍自己的上司在外面丢脸,那就很有意思了:“你难道不阻止他们嘛?”
助理回答:“你是这里的主人。”
治鸟在观察他,他也在观察治鸟。助理其实见过治鸟很多次,印象里都是一副穷酸画家的样子,而且蠢,说什么都信,天真得不得了。
他不明白尤旬为什么会挑到这么个刚毕业的小画家,正如他不明白以前尤旬为什么会去包养小明星一样。他曾经建议尤旬找个妻子,回归常规生活,他以为一个妻子可以管住他,然而尤旬只是愤恨地看着他,似乎他侵犯了他的什么重要权限。
尤旬会在喝醉酒后说他不懂他,然后醉醺醺地发酒疯,命令他的时候会说这是“主人的权利”。
助理对尤旬的一切并不是很了解,教导他的师父说过,主人的心思是不能去窥探的,尤旬却总在向他索求,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于是只选择了最基础的忠诚——服从。
治鸟突然出声,终止了这场漫长的幼儿园对话。
他看向尤旬,属于治鸟多情的灵魂与原身清俊的外表构成奇妙的二重性,这种不协调的二重性彼此并不冲突,而是像陶公闲情赋中提到的“瞬美目以流眄,含言笑而不分”一般,是带着媚态的粹,见之心猎。
治鸟说:“我想要再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呀。”
有什么能够比顾盼生辉的美人心心念念只求再见你一面,更能够激发人心中“色”欲的呢?
第7章 画骨画皮难画心(六)
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尤旬睁大眼躺在床上,不断回忆今天白天发生过的事情。
他跟乔溪吵架。
去看了上一个情人的画展。
不不不,去画展在前。
然后,前情人和前妻站在一起……
前情人说“好久不见”。
后来呢?
后来治鸟转身离开,离开前朝他看了一眼,他就莫名其妙跟了过去,大约是出于好奇心吧。再然后他们聊了几句,尤旬记得自己好像还骂了他。
尤旬不得不赞同,对方的皮相是真得好。原身是他最满意的一任情人,安静、漂亮,也足够乖巧,更重要的是,每次见到这个温润的爱人,看他坐在画板前 ,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仿佛是自己被家族牢牢掌控的命运里,一个出乎意料的邂逅,是监狱角落里突然萌发的嫩绿新芽,他从原身身上疯狂汲取着片刻安宁。
可惜原身更适合长情,却不适合露水情缘。
他其实舍不得他离开的。
当助理按照往常惯例,再一次提醒他“时间到了”的时候,他站在自己买来当做两人“秘密小窝”的公寓楼下,又一次感觉到了迷茫。
助理提醒他,当断则断,作为家主,他不该如此优柔寡断。
作为家主、作为家主……
他从小到大听到的就这么一句话!
他还不够努力嘛?
没人问过他的意见,没人理解他的想法,就连身边看似最亲近的与他从小到大的助理都不懂他,那个榆木脑袋!
整天都是规矩,就知道规矩!
家里人也是一样,长辈们看他每次都是不认同,同年龄的孩子也不亲近他,自矜纯白,不愿与他交往,生怕惹了麻烦。尊敬都是假的,他们只是不敢不对他好。
他们讨厌他,他偏要去勾引他们,族老、对手、同辈,还有,尤其是这个助理,不是觉得他不好吗?
拜倒他西装裤下后,感觉又如何?
只有原身,在原身身边的时候就是天堂。
他又一次跟助理吵了一架,又是一次他单方面的吵架,他不想看助理一副头疼仿佛看小孩子一样的表情,一时冲动就在办公室里……
他没想到原身会看见。
那一瞬间尤旬就清醒了:他安静的天堂崩塌了。
如果他闹,就会很烦,那怎么符合“安静”的要求;如果他不闹,那他也就是一个贪图钱财的人,跟以前被自己养着的人没有丝毫区别。
于是,他让助理去处理了他。
他回想一下还是能够想到昨晚美妙的滋味,可是身边空空荡荡:如果那个人试图“报复”他却只是用“来一次”这种方法,那尤旬可要真情实感地笑了,反正他什么都不亏。实际上,他不太记得昨晚的事情,仿佛落入一场迷梦,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
然而意外的是,就在他出门准备给自己倒杯水时,在客厅里,见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一个不好好穿衣服的身影,上身只穿了最简单的外套,似乎是从他衣柜里扒拉出来的羊毛针织外套,明显不是那么合身,幸好是宽松长版,手臂似乎短了一点,堪堪遮住腿根。
这一对比,治鸟有点太清瘦了。
尤旬突然明白了“男友衬衣”的魅力,他就该在衣柜里准备那间流传很火的露背毛衣。
美色在前,不赏是傻子。
治鸟正趴在沙发上吃橘子,面前摊开来一本书,随便从架子上拿下来的,一本摄影集。
书的侧面已经发灰,看来这栋屋子从前的主人时不时就会翻开看看。治鸟才不会傻乎乎以为这里是尤旬的住处,它们就像花街里一间一间格子,格子里是被捆绑着逃不出去的游郎游女,叼着烟斗看金鱼来来回回在玻璃缸里巡游。
整洁、干净,却没有活气。
是给哪个人准备的吧,反正跟治鸟没什么关系。
“啊~已经起来了嘛?”
“你,没走?”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嘛,这不是显然易见的事情,他这么个大活人。
越过沙发靠背,治鸟朝着尤旬伸出手,嘴里还叼着一半蜜柑。尤旬好奇他想做什么,就走了过去,然后被治鸟拽住还没完全扣好的上衣扯到了沙发上。
“你……唔!”
唇对唇,一小半蜜柑,趁机入侵他口中,从中间咬开后,甜蜜的汁水沿着瓣上脉络流下,落到唇齿间,味道很是清爽。
“带着蜜柑味道的吻,是叫做蜜吻嘛?”
缠绵的语调沿着尤旬的耳蜗、纤毛传递到神经中枢,在处理反馈的同时也引起更加微妙的反应,尤旬为此感到十分羞耻,面颊绯红,相当软怯的样子:“为什么,突然这样?”
治鸟的眼神太软也太灵,轻而易举,便将气氛渲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仿佛床头夜灯下耳鬓厮磨的两人,然而眼圈却轻微泛着红。
他以前,怎么不记得对方是个这么会撩的人?
尤旬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看到对方目光中流露出的愈发浓郁的悲伤,双手逐渐失去力道。他知道,他曾经最喜欢的情人依旧念着他,或许也在怨他:“你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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