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男子有些急了,“江山帝位……”
“我不适合当皇帝。”景昀低低道。
男子大步走到他面前,神色更是惊诧,“本就是你的,与你适不适合有什么关系”
景昀淡淡扫了他一眼,“谁跟你咱们?”
男子彻底愣住了,这不是他想要的复仇,这不是被囚禁五年的落魄皇子该有的态度。
“你回罢,我不会同你合作的,别费心了。”
“你不恨吗 "男子压低声音道。
“恨最开始是挺恨的 "景昀眼神淡漠。
“你想一辈子被关在楼里玄冥山庄快不行了,到时候你就是被扔下去献祭的那个人。”白衣男子有些恼怒,似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景昀低声笑了笑,“你可知我是死过一遍的。”
白衣男子身形一顿,景昀又道:“你知道夺权篡位要准备多久吗你想过会死多少人吗太平盛世不好吗”
景昀低下头,心说:纵使不是我缔造的。
白衣男子一把揪起景昀的领子,怒道:“那楚家几百口人的命找谁来还狗皇帝不仁不义,就应当赔上他的江山。
景昀仰着头,笑道:“先皇已经驾崩了……咳.……楚家是因何而灭,你自己心知肚明……”
“你说你是我舅舅,光一张嘴……”
“你若是真是楚家灭门惨案中逃出来的,为何会知道我的存在”景昀揉着脖子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男子猛地放手,“呵。”
“是景晖找你来的罢“景昀慢慢坐正。
男子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你身上有百合香,这花只有养心殿里有。方才见过皇上了?”
男子愣住,景昀又道:“楚家灭门是在二十六年前,那时你不过十来岁罢十岁的孩子能从那么一场浩劫里逃生出,是你运气好,还是做事的人放水?”
景昀斜睨着他,“其实,你根本不是想要送我上帝位,只是想搞垮谢萧的玄冥山庄罢”
景昀漫不经心道,“与我说母家被灭门,是想干扰视听。”
景昀理了理衣服,从秋千上站起来,“有意无意提到玄冥山庄,是在提醒我什么谢雨申纵是待我不好,又关你何事?
“总结下来,你的目的还要我说吗”
男子呆愣,半晌才道:“你是真的有一个舅舅,真的八岁在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
"只怕,也不在世上了罢…… ."景昀叹了口气。
男子目光顿时黯淡下去,张了张嘴,刚欲开口,门外突然传来谢萧的声音。
“走啊。”景昀将摆在桌子上的玄剑扔了过去。男子反手接过,三步并两步绕到屋后,不见踪影。
景昀望着白影消失的方向,轻轻说了句,“真的?”
“兰因……”谢萧推开门,“你在与谁说话?”
“没有人,自言自语。”景昀回过神来摇头道。
谢萧狐疑道:“真的没有?”
景昀不理他,朝着殿门口走去。
“不对,你身上有香水百合的味道,去哪里了?”谢萧晃着脑袋,跟上景昀。
“你是狗鼻子吗?”景昀踏上石阶,殿门一把银锁拴住,只能从缝隙里看进去。
谢萧搭上景昀的肩膀,“你答应过不单独见景晖的。”
景昀脚步一滞,“我何时……”
“你没反对就是默认了。”谢萧臂上用力。
景昀转过身来,“我没去见过他。”
“那你身上这股子香味是何处而来的?”谢萧十分严肃。
“路上用一个太监撞上了的。”景昀无奈扯了个谎,“群英宴结束了?”
“当然没有,无非就是一群老伙计说说话,没什么新鲜事。”谢萧轻轻拍去景昀肩头染上的灰。
景昀后退,站到门前,又听得谢萧讲:“这宫殿倒是有趣。”
“……嗯?”景昀一时无法理解。
谢萧又道:“这风水是极好,天圆地方,草木有序,建造的人,想来是很用心的。”谢萧指着不远处的水池。
景昀:“……”哪家人建房子不看风水,皇家格外讲究这个。
“进去呀。”谢萧转过头来指着门内。
“上锁了。”
“踹开,我来。”谢萧走到景昀前面,“你做什么……别疯。”景昀立马拽住谢萧的衣服。
“你不想进去看看,从来没来过罢?”
“想进去也不能弄坏门。”景昀皱眉。
谢萧突然扬起了笑,“我就知道,要不你求求我,我帮你把门撬开。”说着捏着一根细木条递到景昀面前。
景昀不可思议地看着谢萧,倒不是惊讶他为何会撬门,而是……
居然让自己求他???
“来嘛来嘛,不会弄坏门的。”谢萧眼里盛着笑意。
景昀背脊发凉,上一次谢萧露出这种神情还是在哄他进鬼楼的时候,念及此,他不禁警惕了几分。
“快点。”谢萧挑了挑眉。
景昀直直后退,摇头道:“我不……进去。酒不在屋子里……”
“当真不想进去?”谢萧敛了笑意。
“不进去。”景昀继续摇头。
“那就算了罢,不过……我想进去……”说完谢萧半蹲下去鼓弄那银锁。
景昀这就有点气了,这人存心逗弄他呢?
谢萧又道:“待会门开了,你就在外面站着,我替你进去好好瞧一瞧。”
景昀理也不理,转身朝屋后走去,那里埋了酒。
不知是哪一个屋角上挂着风铃,一阵风绕过,传来“叮叮咚咚”的脆响。
屋后的梅花因无人修剪,长得肆意潇洒,枝干交错着。
景昀找到最大的那一棵,土里露出一丝丝红线,那是五年前景昀亲自来刨过的。
看着这一缕丝线,景昀一时恍然,仿佛回到五年前,这里一草一木都未曾改变,没有夺嫡,也没与谢萧纠缠在一起,自己还是五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三皇子。
景昀慢慢蹲下,缓缓拔开四周的杂草,顺着那缕红线往下摸索着。
这应当是云妃同先帝一同埋下的,父皇驾崩前说,要挖出这里的酒,留到他成亲的时候喝。
娴妃说,云妃很早就想要孩子,他想到这有些心寒,当时云妃流落在外,突然发现自己怀孕是个什么心情。她想要的孩子,应当没想到会这个时候来罢。
说不定还吃过堕胎药呢,自己能被生下来真不知是福是祸。
“哎……”
那红布被拽了出来,景昀满手都是泥,酒壶的头出现了。
景昀抬袖顺了一下头发,继续拿着一旁的小木枝去戳它。
突然间耳边腾起一股热流,“你……生气了?”谢萧不知何时走上来了。
景昀身体一僵,抬手就往后扬,带起一片泥沙。
谢萧躲闪不及,被撒了一脸的沙子。
景昀僵硬地回头,“你做什么?”
谢萧彻底没脾气了,明明是你砸了我,还反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看看你挖的什么。”
“梅下酒。”
谢萧揉着眼睛,将身上的沙子抖掉。
景昀问:“你如何知道梅下酒在宫里?”
“鬼松香和血菩提你可以找百晓生,这个东西在宫里,你如何得知的。”景昀不信他在皇宫都有耳目。
谢萧也蹲到景昀身侧,“我猜的,有些地方有埋酒的习俗,生了儿子就埋状元红,女儿就埋女儿红,成亲时挖出来喝。”
“上次诈了你一下,见你反应不太对,就知道在宫里了。”
景昀咬牙,谢萧又道:“入药的话,酒得和受药人的年纪一般大……”
“行了,我知道了。”景昀低下头,被算计的感觉着实不太好,他现在连看都不想看见谢萧。
“你真的生气了?”谢萧小心翼翼地问。
“那个……就是偶然看见谢菱的话本上有那个‘求人’的……哎呀,你不喜欢就算了,日后定是不再提了。”
景昀依旧不理他,埋头继续用树枝戳着酒壶周围的泥土。
“我求你可以罢……兰因,求……”
“你不用求我,你让开。”景昀皱眉,“挡着我了。”
“你这样挖,要挖到何年何月?”谢萧叹了口气。
“用匕首,来。”谢萧抽开别在腰间的匕首。
景昀微微抬头,又是那把嵌着紫玉的匕首,只是看着也不去接。
“或者你让开,我来弄。”谢萧向景昀伸手。“站起来。”
景昀白了他一眼,谢萧不等他犹豫,弯腰将人拉了起来。
“你坐一旁等着罢。”
梅下酒7
“这是最后一味药了。”景昀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谢萧叹了一声,“是呀,快结束了……”
“你……”
“放心,有把握的,不会再出事。”
景昀不信,忍不住问道:“玉眼到底是什么?你是何时发现它不对的?”
谢萧身子一僵,半晌才道:“很久之前……”
“还没进宫之前?”景昀睨了他一眼。
“是……”
景昀背后一凉,那般早,是故意进宫的,让人细思极恐。
谢萧将那壶酒从地里拔Ⅰ出,轻轻拂去壶上的灰尘。
“在血月那年,那年死了很多人,来谷中求医的人带着很重的阴气。”谢萧长吁一口气,“人体内本就阴阳调和,他们阴气太甚,就难以回魂,近乎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