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后,同皇帝很是合得来,也算得一段佳话了。
“皇嫂真是好眼光,原先这桌子摆在那边,我同修明每次玩笑,总是会撞到。漆都被蹭掉了许多。”景昭拍了拍大腿,笑道。
皇帝脸色稍稍缓和,顿了顿,又问:“你见过修明了?”
景昭寻了把椅子坐下,抬眼道:“半月前见过。”皇帝神色一凛,“孤身一人?”
景昭一愣,“我……其实也没看清。”
“那便不是一人了。”皇帝眉头微皱,“此次群英宴,我也请了谢萧。”
“他是玄冥山庄庄主,你请他不是很正常,江湖上那件事儿绕得过他那破山庄?”景昭“嗤”了一声。
“他半月前在清江镇罢?”景晖问。
景昭支支吾吾道:“是……有生意要与我做。”
“修明不是同他一起的?”
“那我不知。”景昭扭过头去。
“你怕我责难他?”景晖问道,“他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去责难的?”
景昭低头叹了一口气,“你们之间的事我管不着,你也知道,父皇给过我一张保命圣旨,你们谁登上帝位,另一个都会活着……”
“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他。”景晖轻拍把一下扶手。
继而话锋一转,“若说谁最想要他的命……”
景昭连忙接道:“谢雨申可稀罕了。”
景晖微微一怔,“他们果真是一起的。”那今日,景昀会进宫吗?
“哎……一起一起,早在一起了。”景昭不再隐瞒,“上次谢雨申来千枢阁似乎就与修明有关系。”
景晖低声道:“谢雨申做的哪一件事与他没有关系,呵……”
景昭叹了一声:“修明看上去气色还不错。谢雨申应当是没为难他的。”
景晖不语,谢萧其人,三分真心能骗成五分,若是再多一点点便说得天花乱坠,叫人迷迷糊糊就着了道。
当年刻意接近景昀的时候,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景晖见识过,便对此事存疑。
景昭又同景晖聊了一会儿江湖上的其他事儿,不知不觉已是辰时。
殿内陆陆续续来了些人,景昭见人一多,便热络的上前打招呼、同人搭话。群英宴与上朝见臣子不同,大家不拘于繁文缛节,行礼很是随意。这是群英宴的独特之处,也是乐趣所在。
谢萧是辰时三刻才到的,一进门,原本交谈甚欢的众人齐齐噤声,转过身来看着他。
景晖五年未见此人,再次相见竟与五年前丝毫未变。谢萧脸上仍是稚气与野心,浅碧的眼睛直直盯着他。
身后是一小仆从,谢萧挥手道:“一点薄礼,献与圣上。”
五年不见,倒是恭敬许多。景晖身边的太监忙上去接过盒子。
盒子里面是安神香,谢萧庄子里这种东西最多了,每每到要送人东西的时候,这东西便首当其冲。
景晖眼神沉了下去,谢萧只带了一个仆人进宫,景昀没来。
献过礼,谢萧径自寻了个角落坐下,屋内一干人呆愣片刻,见此人并无甚出格之举,又复喧嚣。
景昭自谢萧一坐下,走到他跟前,谢萧微微抬头,“东西做完了?”
景昭好没气地白了他一眼,“送到你山庄去了。”
谢萧耸耸肩,“谢清嘉呢?”景昭怀里有几张符咒,应是谢菱给的。
“没跟着来?”那丫头片子会放过这摆在眼前的进宫机会?
“转悠呢。”景昭拍拍手,端起桌上的一碗茶水。
谢萧低头笑了笑,“若是她有何处得罪的,损失换成钱,我派人给你送来。”
“玄冥山庄还真是有钱啊。”景昭揶揄。
“不多,不多,比千枢阁稍微多赚一点。”谢萧笑道。
景昭将碗底茶水饮尽,终是问道:“修明呢?”
谢萧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般问,眼睛微微眯起,道:“也在转悠啊。”
景昭脸色一冷,压低声音道:“你让他一个人?”
闻此谢萧皱起眉头,“我愿意。”
其实不然,今早车入宫门时,景昀非要一个人进宫,让谢萧独自赴宴。谢萧拗不过他,只得派人跟着,放他去了。
想着自己看住皇帝不让两人碰面就好了。
“怎么,你有想法?”
“呵,我有什想法。”景昭表情怪异地看了他几眼,“我又不怕他……”
景昭突然噤声,两人面前头下一片阴影,皇帝不知何时站在了景昭身侧,谢萧从椅子上站起来。
歪头对景晖道:“圣上爱惜手足,在下自是不必担心的……”
皇帝脸色一时变得有些木然,“阁下,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进了书阁,留下景昭一人无言。
“北方古道那批货是你劫的?赶紧给我吐出来。”皇帝语气不善。
谢萧随手拿下一本书,翻了翻道:“别说你不知,那是炼寒食散的。吐出来?你想毁约?”
“这是正常的流通,不用着你来管。”
谢萧笑笑,“我的圣上,你管寒食散叫正常流通?”
“还是说,你已经找到更好的合作对象了?”
皇帝不语,谢萧又道:“好好查查朝中是哪些人在暗度陈仓,以为换成粮车就不会被发现了?小伎俩。”
谢萧将书放回书架,“景德融,这几年皇帝当得安稳,别忘了是谁抬你上来的。”
闻言,皇帝却不恼,“那可真是得好好谢谢你,要不是阁下,我如何能胜了修明呢?”
谢萧脸色一变,皇帝又道: “这宫道七弯八拐的,你做的那些恶心事儿呀,说不定就飘到某些人耳朵里了。”
“修明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
皇帝看着他这样子,心晴大好,“修明从小就能忍,现在同你风平浪静,保不齐就攒了多少恨,哪一日……”
“闭嘴。”谢萧一拳头砸在墙上,“哪一日知道了些什么,你们就一别两宽,各自欢好。”
谢萧眸子低沉下去,景晖又道:“放心,我不掺和你们的事,你也别来惹我。”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地面似乎都震了震。
继而一个尖细的女声嚷了起来,殿内众人都是一愣,这请来的掌门里,只有肆音楼楼主一个女侠,而这女侠是沉稳得出了名的,殿内众人面面相觑。
皇帝赶紧出去,叫了人去查看,声音像是从西边传来的。
御花园里一阵躁动,栖在树上的几只云雀被惊得四处乱飞,景昭气急败坏地站在白色假山边,冲着湖面骂道:“快给我解咒。”
女子俏皮的笑着:“你求我,我就给你解开。”景昭脚下踩着一个暗紫色的小型阵法。幽幽的紫光同他重紫的衣角相得益彰,看上去竟是莫名的和谐。
“是你坑我在先,可别怪我,这东西是不是你贴在我身上的?”女子扬起一张纸符,继而一团火燃起,将纸符烧成灰烬。
女子拍拍手,“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这符咒画得看上去挺像样的哈?一路跟着我是罢,你就好好在这站着。”谢菱从石头上跳下来,走到景昭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走开。
景昭作势要抬脚,谢菱赶紧转过身来制住他,“你若是乱动,这符咒可是会炸开的。”
“你快点给我解开啊。”景昭恶狠狠地瞪着她。
谢菱叹了一声,仰起头对景昭一字一句道:“求、我。”
“求你大爷。”景昭“啐”了一声,“要死一起死。”说着景昭一把拽住谢菱的衣袖,谢菱“嘶”了一声,直直后退,阵法被触动,紫光乍现空里炸出一朵火花。
景昭呆愣片刻,谢菱银鞭一动,揽住想景昭的手腕,往外一带。
“你来真的。”景昭带着一分惊讶九分愤怒。
“废话,我又不会设假阵。”谢菱被石头旁的枯藤绊了一下,两人歪了几步,直直冲下湖去。
梅下酒5
方才画阵的地儿被生生烫掉一层草皮,谢菱“啊啊啊”地叫着,银鞭缠着景昭的手腕,这坡又陡,两人没一点停下的意思。
景昭胡乱甩着手上的鞭子,嘴里骂着:“灾星如你,离我远点……”
这场闹剧终止于一颗石头,一颗半埋在土里又被青草装饰了一番的石头,两人“噗通”一声摔进了湖里。
水声掩没了两人的骂声,附近的宫女听到动静,赶紧去叫了人。
谢菱长在山里,自是不会凫水,死死拽着景昭的手臂。景昭被这人缠得无法施展手脚,一时半会也没能浮起来。
“你松手啊,想死呀……”景昭呛了几口水,慌乱去扒开谢菱的手。
谢菱脸色变得苍白,不乱动也不说话,手抓得更紧了。
“死灾星,放开。”景昭感觉整个人在往下沉,像是被水鬼抓住了脚脖子。谢菱的手锁在他腰腹,本就呼吸困难,这一来更是难受。
景昭一低头,正好对上谢菱恐惧的眸子,顿时泄了气,“诶……死……你怕水?”
“害,没事的,不会死的,这湖浅的很,只要……咳……你松手,我就……能带你上去。”
水慢慢漫过谢菱的脖子,景昭半边身子麻了,使劲挥着另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