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人像是静默了一会儿,片刻后那头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门开了个小缝,陈笛推开门时,才看清楚眼前的人裹着被子靠在墙边。
那张小脸在素白的被单的映衬下,显得更红了。
“怎么回事?”陈笛皱眉上前一步,不由分说抬手就放在盛来额头上。
这一摸,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发烧?多少度?”她拉着盛来就要下楼去医院,可是那只绵若无骨的小手看着好像是没力气,但就是不想要跟着她出去。
陈笛也没想到眼前的人像个小孩子一样说有脾气就立马来了脾气那样,倏然一下就蹲在了地上,或者是腿上没力气,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低着头,声音嗡嗡地传出来:“礼物呢?”
陈笛:“……”敢情她来给自己开门只是为了礼物?
心口简直都要被她气得生疼,可是看着这样跟自己印象里截然不同的姑娘,她好像又有点心软。
算了,这还不是个病号吗?
想到这里,陈笛忍住心头不断翻涌上来转身离开的念头,她关上门,外面太冷,她感觉到那只被自己捏住的手在一点一点变凉。盛来不起来,她也干脆蹲下-身,再次伸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像是宽慰一样开口:“礼物等会儿才到,现在你还在发烧,我们先去医院看看?”
盛来抬头,她烧得厉害,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此刻面对的人是谁,反正一下就哭了。
她哭的时候特别安静,就耸着鼻子,脸颊因为发烧变得发红,而现在,鼻子和眼睛都红了,看起来好不可怜。她还被陈笛拉着手,挣脱了半天,也没能将自己的手抽回来,直觉面前的人对自己不够好,抽抽搭搭地要开口拒绝:“我不,我不跟你走!”
陈笛低咒一声,她从来不知道盛来竟然会有这么不听话这么难缠的一面,从前那个总是乖巧地对着自己喊“陈老师好”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对她说的什么话都觉得对的小孩也不见了,眼前的人哭的可怜兮兮,让她想大声骂两句都怕她哭得更厉害。
更让陈笛觉得要命的是,现在她才看见盛来里面就穿着一件吊带的睡裙,昨晚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经过了一晚上不仅仅没有消散,反倒是似乎经过沉淀,变得更加暗红,在那一片雪白的肌肤上,看起有点触目惊心,但同时又,格外,色-情。
她就蹲在那里,哭的眼泪鼻涕一起流,但是那模样,看着还真让人心痒。
那声低咒宣泄于口后,陈笛忽然想到年少时在遥家听见那些妇仆荒唐的猜测,说盛来就是一小妖精,面无表情的时候都想要让人多看两眼,不知道露出别的神情,会多勾人。
现在她知道了,盛来在大哭的时候,都勾人。
她,就是小妖精。
陈笛拿盛来没办法,换做旁人敢这样不听话,还嘤嘤哼哼个不停,她哪里会多看一眼?
可是现在是盛来啊,有点特别。
不是别人,哦,是自己的学生。
陈笛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伸手,将跟前的人连人带着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算了,刚才电话里那个小可怜不是说让自己抱抱她的吗?
如她所愿好了。
第5章
盛来在陈笛怀中像个小羊羔崽崽一样,她那只看起来特别瘦弱的手还从被子里伸出来,将陈笛的外套揪得老紧,闭着眼睛低声嘟囔。
这么近的距离,陈笛低头问:“嗯?”
一开始她就听着跟前的人一直在念叨着什么,但一直听不真切。
陈笛刻意低头,她那一侧倾听的耳朵都快要触碰到的盛来的唇瓣。
“……为什么,为什么要走?”
就在陈笛刚将盛来呢喃的话听明白时,耳垂忽然传来异样的感觉。她差点没把手里的盛来抱住,自己垫在下面,一起摔在了沙发上。
就在刚才,她低头的时候,盛来被烧得有点干涸的唇瓣,碰了碰她的耳垂,那瞬间有点让陈笛失神。
盛来被摔下去时,连人带着被子,而且又是在陈笛怀中,哪里会真觉得被摔疼。但现在烧得意识模模糊糊的人哪里会知道这些?还是像刚才那样,觉得跟前的人对自己不好,睁开了那红肿的眼睛,耸着鼻子,那样子看着像立马又要哭出来给陈笛看。
这小表情可把陈笛吓了一跳,她从来不知道生病时候的盛来竟然是这么个小祖宗。想也没想,陈笛伸手揽过跟前的人的肩头,将盛来抱进自己怀里,抬手轻轻的像是哄小孩一样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是在刻意放的温柔,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来在温柔里夹杂着的几分咬牙切齿。
“乖了,我们不哭了……”
盛来才没听出来陈笛此时的情绪,如今就算是她想哭也没哭的力气,耸了耸鼻子后,脑袋一歪,靠在陈笛怀中打着“小呼噜”眼角挂着泪珠睡了去。
陈笛一边给助理发消息,一边还不断在盛来的背后轻拍着,她是担心怀里的人又忽然醒来,面对哭得特别专注认真的盛来她是半点法子都没有。
感觉到盛来烧得厉害,陈笛目光落在电视柜前面掉在地上的急救包上,她想站起来去看看有没有体温计,给盛来测个体温,可是她刚想动那么一下,就感觉到自己胸口的衣服被盛来拽得紧紧的。怀里的人就算是昏睡过去,那只开始拽着她衣服的手仍旧没放开。陈笛看到这一幕,没拖沓直接将盛来稳稳的抱起来,然后带着她一道儿走过去,又弯腰将地上的急救包捡起来,刚要站起来转身回到沙发上,这时候陈笛却愣了一下。
她的目光停留在身侧的那一处。
就在这电视柜下面,放着一个被玻璃罩罩着的两个石膏小人儿。
因为时间太久,石膏上面的彩色颜料也褪了色。好像是有点眼熟的东西,陈笛当年也只是看了一眼,而且还没怎么特别留意,现在只看着这小人儿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盛来提要求的那个石膏小人。鬼使神差的,陈笛伸手将玻璃罩挪开,一只手将个子看起来高一点的那个穿着汉服的石膏小人拿了起来……
这些小孩子才玩的涂色的东西,质量还真不怎么好。陈笛将石膏转过来,眼里的神色在那瞬间就变了。
在背后的地方,被黑色的签字笔签写的字迹还很明显,有点潦草的但还很清晰的“陈笛”两个字,下面还批注了日期。这时候在她手里的,确实就是当初那一个石膏小人。旁边还有一个,是她之前可从来没见过的。一张很标准的瓜子脸,笑起来的时候看着都觉得有点羞涩。这倒是让陈笛想到了从前自己补课时的那个小孩,每次见到自己,也是这么怯生生地笑,有点害怕她的样子,“陈老师”,她的声音很好听,软酥软酥又不带着刻意的让人会觉得的不舒服的撒娇。
陈笛将另一个石膏拿起来,翻转背后,果然在这个小人儿后面也写了两个字,不过字迹就有点幼稚,执笔的人写的是“盛来”两个字。下面还有一层黑乎乎的,像是被擦拭过的痕迹,隐约可见那是一行字,不过早被抹去。
陈笛将手里的东西放回原地,抱着盛来重新走回沙发处。她在急救包里找到体温计,还是最老旧的水银体温计。给盛来测量体温时,陈笛将茶几上的那杯水端在手里,那这医用棉签蘸水在盛来唇上。
十分钟过去,陈笛将怀中的人腋下的体温计取出来一看,不由深深拧眉。她大约是能猜测到盛来这幅样子是怎么回事,说起来自己也不是没有责任。昨晚完全不知道盛来是什么时候离开,反正今天早晨她醒来时,怀里早已空荡荡。陈笛说不上来那瞬间自己心里的愤怒多一点,还是后悔多一点。这么荒唐的行径,她如果归结为一时冲动,这时候也不会来找盛来。但现在自己着急出现在盛来的公寓里,这是为什么她不是很想探究。
很快门口传来敲门声,陈笛抱着盛来去开门,站在门口的看起来高挑利落的年轻女子微微一愣。
“陈总……”
陈笛轻蹙眉头,“小声点。”她又看了看跟在女子身后的中年男人,微微点头致意。“进来吧。”
陈笛抱着盛来去了卧室,这就只是一室一厅的房间,五六十平米左右,算不上很大,不过还算收拾得干净整洁。
将盛来放在床上后,陈笛细心给她盖好被子,将自己站着的位置腾出来:“麻烦张医生帮忙看看。”她刚才看见中年男子胸口上夹着的名牌上写着“张贺”两个字,然后接着开口说:“我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她发烧了,估计是昨天晚上穿得太少在雪地里的时间太长,受了风寒,五分钟前才测量过体温,三十九点三摄氏度。”陈笛冷静一条一条给助理从医院请来的医生说明着盛来的情况,目光触及到床头,她将上面剩下胶囊看了眼,语气微沉:“还自己胡乱吃了退烧药。”
张医生诊断后,站起来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拿出药剂,一边准备给盛来注-射一边解释说:“最近是流感的高发期,这位小姑娘大约是去了人口密集的地方被传染,昨天晚上是有饮酒吧?”
陈笛点头,喝的醉醺醺的,也不知道是跟一帮什么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