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出短信,又点开消息似乎快要爆-炸的微信,刚才提示音可是一直叮咚叮咚地响个不停。昨天在一起聚餐的那群人,有人在群里艾特她上哪里去了,包间的衣服和手包什么的还没拿走。不过大约大家也就是从线上到线下见面的关系,实际也称不上是什么特别铁的朋友,那些人在群里问了两句见她没反应之后,很快就聊起别的。
不过倒是有一个一起吃饭的姑娘私聊她,“来来酱,你的衣服我帮你收起来啦!如果你看见这条消息回复我一下哦!我家地址是这里,你要过来之前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不然我可能出门没在家的哦!”
盛来看着上面自己标写的备注,“茶乃酱”,她微信里的这个圈子的人都被她用圈里的名字做的备注,估计是二次元的哪个歌姬,她脑子里现在一团浆糊,回想不起来,只好先道谢。
盛来裹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她估计是昨晚自己半夜只穿着一条裙子从陈笛家跑出来,在零下的温度冻得感冒。家里准备的有各种应急的药物,她蹲在电视柜前面翻出来,吃了两颗胶囊,又回到床上,沉沉睡去 。
每年冬夏两季,是流感最容易肆虐的季节。
盛来在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电话铃声,她掐断了一次,但铃声扰人,刚被掐断又响了起来。这接而连三,她也不耐,半梦半醒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接起来。
“盛来!”
电话一被接通,那头就传来陈笛低冷的声音。在打了无数个电话,也发了消息道明身份,但这大半天都过去,盛来愣是没给自己一点反应,陈笛本来就剩的不多的耐心,在被刚才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接听的冰冷机械女声阻拦后,彻底发火。
如若平常,陈笛这声音肯定能瞬间让电话这头的人从床上站起来,还站得笔直端正,可是现在盛来脑子还昏昏沉沉,没半点反应。大约是在昨天见到陈笛,这一下午似都在做梦,梦见的全是儿时的事,也梦见了第一次见到陈笛的模样。
盛来第一次见到陈笛的时候,那时候陈笛因国外圣诞节放假回国,陪着自己的父母来到遥家。她不知道遥家新来了一位女主人,也不知盛来的存在。陈笛从国外带了一份礼物回来,那也就只有一份,是送给遥松音的。一整套圣诞特辑的芭比,特别好看。那时候遥家也还是跟风过圣诞节的,她母亲给遥松音准备了好多漂亮的裙子玩具,但她却什么都没有。
遥松音怀中都塞满了往来的客人相送的礼物,而她只是那个站在楼梯下面的橱柜旁咬着手指头偷偷看着的局外人。
她看见陈笛背着个子娇小的遥松音满院子地跑着,她真的很羡慕,羡慕遥松音,羡慕她生的可爱有那么人喜欢,羡慕她有那么多自己没有的,还有羡慕……
半醒之间,盛来眼角流下一行泪,那时候的她也好想要陈笛牵一牵自己的手,想要……
“盛来!我在说话,你在听吗!”电话那头再一次传来陈笛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抱抱我呢?”她难过地说,也不知道是在梦里对那时候背着遥松音在院子里跑的陈笛,还是现在拿着电话质问她的人……
第4章
她明明在看着被众星捧月的遥松音的时候也会羡慕,在看着陈笛背着她四处跑的时候也会……嫉妒啊!
盛来抽了抽鼻子,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被窝里小声说。
陈笛在另一头听得一愣,什么抱一抱?
“盛来,你在说什么?”
即便是在迷迷糊糊之间,但是一个人语气的严肃或者温软,感官还是很灵敏,能听得出来。盛来在这片刻间,还是从对方的声音里听见一点温暖,转眼间,她的梦境里又切换到另一个画面。
她知道自己在遥家的地位很尴尬,可是她也从来没想过要以遥家大小姐自居啊!为什么那些人还是总觉得自己这个拖油瓶来到遥家是别有所图?是想去遥松音争夺遥家的家产呢?她真的从未想过,耳边总是充斥着那些恶意的揣测,那些佣人,以为自己不知道,却不知道她早就习惯做一个安静而透明的人,总是很安静地走过,或者是静默站在角落,那些坏话她真的都听得很清楚。
那些恶毒的字眼,比黄蜂尾后针还要让人觉得害怕。
盛来没想过要去反驳,每当想站出去红着眼告诉外面那些人自己没有,没有那样的想法,也不会去抢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时,耳边总会想到那半是恳求半是威胁的话——
“来来,不要破坏妈妈的幸福好吗?你要是不懂事,就不要怪妈妈不要你……”
她,还不想成为没人要的可怜的小孩啊!
那就在面对那些坏极了的言辞时,她只会是握紧拳头,站在门后,一动不动。后来,习惯了也麻木,那些话在她心里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她冷静得那种假象,都快要骗过自己,以为真的就是毫不在乎。可是,那天午后,她听见有人在敲打她心房的声音——
“无中生有,造谣诋毁一个小姑娘……”
“雇佣你们就是为的让你们来对主人家的小姐这样评头论足?”
……
耳边的话像是平地惊雷,让站在厨房门后的她猛然抬头,透过着狭窄的缝隙间,看见了站在楼梯上恍若神明的她。心里那一道自我欺骗的围墙,轰然崩塌。
陈笛也是对自己好的吧?盛来又觉得这时候身上似乎变得滚烫,她的手臂不安分地从被子里探出,无意识地在床上翻了翻,也不知道是想要对那个时候站在楼梯上替自己辩解的陈笛说着,还是对着现在电话这头的人:“陈老师,我好难受……”
嗓子难受,脑袋难受,眼睛也难受,干干的,又很想哭的。
今天是周末,陈笛在家休息,她没挂断盛来的电话,现在她是听出来对面让人不省心的姑娘可能连她自己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
陈笛从家中出来,有点匆忙,身上还穿着家居服,这时候也没来得及换衣服,一手扯过门口本来计划拿去干洗的大衣,下楼。
当坐在驾驶位上时,陈笛一手放在档杆上,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举动是不是太急切了点?她是找盛来“问罪”,是要求后者来自己这里,但现在怎么变成了自己去找那个总在自己面前装作很安分,但实际上出其不意时不时就要给自己放个大招的小姑娘?这种忽然冒出来的犹豫也就只有一瞬间,没有挂断的电话里传来几声不注意听就听不出来对方在说什么的哼哼声。
“……我也喜欢,喜欢会跳舞的小公主的……”
陈笛低笑一声,她不知道盛来还这么有少女心。她在遥家做家教的时候,有一次过新年,她问这家的两个小姑娘想要什么新年礼物,遥松音说想要去学滑雪,然后她送了松音一套滑雪用具,还亲自带着松音去了雪场。那一年盛来说的什么呢?盛来好像只有一个要求,让她在一个被上了颜料的穿着汉族的民族服装的石膏小人背后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乐呵呵说够了够了。当时陈笛还想笑,她又不是什么大明星艺人,要这么一个签名倒是也能哄着这小姑娘这么高兴?不过为了自己心理平衡一点,那年她给盛来包了个大红包,松音在遥家在物质上并不匮乏,她便带了一像是八音盒的小礼物,一打开就有一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小公主在旋转跳舞。
会跳舞的小公主?陈笛想到这里时,面上的笑容微微一顿,她不知道那一头的盛来是不是在纠结刚才自己想到的那礼物。但不管是不是,她现在心里都有种难言的复杂感。
陈笛给助理发了个消息,一路上听着盛来那些模模糊糊的呢喃,好些她也没听清楚,不多时到了盛来公寓楼下。
上楼之前陈笛还被楼下的物管拦住,她细长的眉毛微挑,车钥匙朝着桌上一扔,语气不容置喙:“我、要、上、楼。”
物管最后还是给她开门,物业那边的负责人过来后,差点没把楼下的新来的小员工脑子给敲破,“没长眼睛的,不认识这是什么吗?!人家可能是贼?你他娘的开着阿斯顿马丁还来当贼?你看你小子没点眼力价!”
陈笛站在门口,她敲门,可是里面的人没给应答。她看着还没挂断的手机,耐着性子,低声道:“盛来,出来开门。”
可现在回应她的只有两个迷迷糊糊的字眼,“不,冷……”
盛来躲在被窝里,觉得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现在就觉得凉了,整个人恨不得也变成一朵棉絮,把自己塞进被子芯里。
站在门外的陈笛的脸色复杂难辨,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谁的家门口吃了闭门羹。想掉头就走,可是脚尖还没转方向,心里就先不忍,只好又开口,哄着她:“穿好衣服再来开门,不是想要会跳舞的小公主吗?给你带来了,所以,出来走两步好不好?”
陈笛将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她没有什么哄人的经验,或者她这样的身份,也根本不需要哄着谁。现在对着盛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耐心,这时候心里只想着等会儿盛来开了门,回头再好好教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