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比任何敲打都来得有效,所有人脸色霎时阴沉下来。
第20章 20
杜同这身体不舒服了几天还不见好,许慎身为剧组导演,理应上门问询,敲开杜同房门后,站在门边的青年肤色苍白,看着不如之前精神。
许慎讶异了下:“你还好吧?”
杜同嗯了声:“死不了。今天出外景是吧?我刚好打算去盯戏。”
见杜同状态不是很好,许慎建议道:“你如果还是不舒服,可以再多休息几天,片场那边我盯着,不放心的话我每天可以给你发样片。”
杜同并不打算休息,这几天他睡够了,一提到休息甚至会下意识反感:“不用,我的身体我知道。这几天片场情况怎么样?”
“昨天拍了场大戏,血战沙城。”许慎没再多劝,跟他一起走出门,“今晚还有场大戏,有得熬。”
沙城是小说里最重要的小地图之一,血战这场戏也起到很重要一环的作用,杜同:“那我等会儿看看样片。”
等电梯间隙,许慎打了个哈欠,昨夜结束后,他最后一个离开,今天又六点爬起来,总共睡到三小时不到,这是导演工作常态,他也习惯了。
他拿出手机,在工作群里确认道具场景准备情况,各小组回复收到,一一汇报。
“听说昨天《洪荒》上热搜了。”杜同看向许慎,“你知道这个事吗?”
不仅知道,而且还是他帮过忙的。
许慎微微颔首:“知道一点。”
“真没想到那个明星居然会家暴。”杜同之前还跟那个人有过一面之缘,现在想起来,还挺感慨,“有些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里面空的,没人,两个人走进去,电梯门又徐徐关上。
“娱乐圈不就是这样。”无论在现实还是在小说世界里,许慎工作都是导演,对这种事见怪不怪,“大家都有自己的人设,包装得光鲜亮丽,给观众看他们想看见的那面,所以说什么偶像,粉丝们喜欢的只是幻想中的人而已。”
杜同颇感兴趣地看他,没想过许慎会说出这种话来,他知道许慎只是个纨绔子弟,每天想花钱嫖小明星。
可实际上许慎并不是那样,所以判断一个人,真的要近距离接触才行,道听途说不可信。
“你这话说得很沧桑,不像是第一次拍电视。”杜同说,“这么说你肯定看人很准。”
电梯门开了,许慎走出去:“还行吧。”
杜同跟上前去,随口问道:“你觉得江恪是什么人?”
“江恪啊,”许慎想到昨天江恪递给他的花,漫不经心道,“他挺单纯,心思很细腻,是个不错的苗子。”
杜同:。
杜同忽然觉得,自己居然因为许慎一两句话就相信他看人准,也真是信了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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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拍的戏在一处公园,提前向有关部门申请过,清场,布置道具,剧组人员到齐后马上开拍。
江恪跟邹慕昨晚熬了大夜,到得会比较迟,白柔倒是提前到了,化妆老师正在帮她做妆发。
她看见杜同和许慎一起过来时,这次学乖了,无需经纪人提醒,乖乖喊了许导和杜编早。
“你们还没吃早饭吧?”白柔从早餐车里拿了两份早餐,“看看合不合胃口。”
今天早餐白柔请客,牛肉饼和胡辣汤,是当地人都爱吃的美食。
杜同爱吃辣的,但这两天吃不了,于是拿了杯豆浆喝。
许慎早上不喜欢刺激性食物,婉拒白柔好意,杜同看完昨天拍的样片后就过来跟他一起看场景,定走位。
今天要拍的戏是男女阔别后重逢的场景,赵绵救了受伤的叶箫,把他安置在竹屋里面,仔细照料他,想他快点把伤养好。
剧情讲究松弛有度,之前叶箫血洗沙城后,现在是时候该给观众们洒点糖了。
“等会儿叶箫就躺这儿,”许慎比划了下床铺位置,“然后赵绵端药碗出现,摄像机要给赵绵腰部挂着的香囊特写,注意打光。”
摄影组和灯光组组长纷纷点头。
“演员来了先试下走位,把戏过一遍。”许慎说着打了个哈欠,“有什么问题再及时调整。”
杜同注意到许慎眼下那抹淡淡黑色,出声道:“你先去歇会儿吧,这里有我跟王铭在呢。”
许慎是个完美主义者,什么事情一旦上手就想做到最好,没确认工作完成前,他不会松手,他敷衍地嗯嗯两声,转头在竹屋里把摄像角度以及场面调度重新检查了遍。
场务小步跑过来,拿出跟昨天一模一样餐盒递给许慎:“许导,您的早餐。”
打开一看,里面是胡萝卜丝配白粥,最简单的搭配,很合许慎胃口,饿了一早上的许慎开口道:“有劳。”
跟摄影组组长讨论镜头的杜同分神看了眼,哟了声:“怎么还给导演单独开小灶啊,没有我的那份吗?”
场务略显局促:“这,当然也是有的,杜编想吃什么?”
杜同哼笑了声:“得了吧,讨来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白粥入口绵软,口感极佳,又糯又香,许慎喝得很满足,狐狸眼微微眯起,替场务解围:“这外卖不是你家的吗?没吃腻啊,还来为难人家小场务。”
杜同愣了下,走过来一看,发现饭盒还真是他家特有的,他轻轻咦了声。
许慎老神在在地捧饭盒:“怎么?”
杜同伸出根手指头摇晃两下:“我家从来不做外卖。”
许慎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也可能是睡眠不足,反应不过来:“怎么会,我昨晚也吃了你家的外卖呢。”
“一般没人能从故事酒吧定外卖,”杜同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只有打过招呼的朋友除外,《苍神》剧组里,能在我那儿刷脸的也只有江恪。”
见也瞒不住了,场务索性在一旁解释:“每回吃饭的时候,许导的那份饭就没动过,江老师注意到,问过我们一回,我们说饭菜不合许导胃口,江老师说以后许导的饭由他来负责。”
许慎喝粥的勺子顿了下。
杜同轻轻啧了声:“对我怎么就没那么贴心。”
场务讪笑,不敢揣测主创们的心思:“杜编你好几天没来,江老师哪顾得上。”
白粥温度从掌心一路蔓延,温暖而熨帖,勺子在粥里轻轻搅拌两下,许慎慢慢喝下。
吃过早饭后,困意更加汹涌了些,许慎本来还想撑着再布置工作,在说一句话功夫连打三个哈欠后,被杜同跟王铭一起推出去,让他去房车上休息会儿。
房车小,许慎嫌闷得慌,打算找个空旷能吹到风的地方趴着睡会儿。
他们提前来公园踩过点,对这边环境了如指掌,在离竹屋不远处,有个雕花凉亭,倚在水边,此时正是清晨,微风徐徐,想必那边很凉快。
绕过竹林,顺着凭栏一路往前走,红木雕花凉亭仿佛顶轿子浮在水边。
然而刚一走进去,许慎就发现里面有人了。
江恪正面对水边,在小声念词,许慎脚步轻,他没注意到,仍在不停调整语速,停顿秒数,情感转折。
许慎站在身后听了会儿,在江恪结束完一遍后,他出声道:“你还挺认真。”
江恪难得用心回,注意力一直很专注,猝不及防听见身后有声音,一转身,看见个斯文俊秀的青年,正抱着手,靠在红色柱子上,眼里含笑。
仿佛微风拂过他脸侧,都会柔和几分。
江恪把剧本放下,慢吞吞地道:“我就不能认真?”
说实话,认真演戏这四字跟江恪真搭不上边,他很敬业,该配合配合,但从来就没用过心,这个许慎看得出来。
“认真挺好的。”许慎不想打消他积极性,他实在困到不行,站着都觉得晕,仿佛踩在云端,于是在长椅上坐下,“你继续念词儿吧,还有三十分钟开机呢。”
坐下来后,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对了,谢谢你的粥。”
“不用谢。”江恪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语气闲闲,“毕竟你跟我讲过那么多次戏。”
许慎闭着眼睛,头往后仰,靠在雕花护栏上,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轻轻唔了声,含糊不清道:“我睡会儿……到了时间……”
喊我这俩字没说出来,他就睡着了,凌晨他是最后一个走的,早上他又是第一批到的,体力实在跟不上。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看一个人对你有没有戒心,那就看这个人能否在你面前睡熟。
——许慎对江恪,是真的毫无防备。
江恪视线描摹过许慎浑身每一寸,从优雅好看的五官到天鹅颈,锁骨,宽肩窄腰,瘦长笔直双腿,像是在打量已然被烙上标记的猎物。
他喉结轻轻滚动,眼眸颜色加深。
许慎环在身前的双手随着重力下垂而逐渐松开,白皙修长的手落到红色长椅,宛如红色梅瓣上铺了捧细雪,他头微微偏着,也随之慢慢下落。
在身体快要跟着落到椅子上前夕,一只手托住他脑袋,遏制住下坠之势。
那只手掌心细腻,沾染淡淡体温和浅香,许慎在睡梦中咕哝了声,似乎觉得这只手很舒服,无意识的,用脑袋蹭了蹭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