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芊吓得放下药碗,双手抱头躲在药炉子后面。
应鳞抽了抽鼻翼,苦涩的药方气息与往日好像有些许不同:“药方换了?”
“是,是新药方,秋季快来了,药方要随四时变化。”
“那我去送药。”应鳞端起药碗,往门口走去:“把这几只螃蟹大虾熬成粥,等会给师尊送过去。”
“嘤嘤,可是人家只是一只可怜的兔兔。”
应鳞心里叹了口气,草食动物就是这点不好,敏感又脆弱。
他走到门口的步伐顿时停了下来,转过身道:“那等我……”
清芊端起盘子,捉住大螃蟹,一只一刀,手起刀落,几只螃蟹尸体还在垂死挣扎!
应鳞:“?!”
你还记得你是只可怜的兔兔吗?
灰蒙蒙的天际雷电翻滚,连绵不断的雨丝暂时停了,潮湿的水汽如清晨薄雾,有着说不出来的凉气。
应鳞一手撑伞,一手托着碗黑漆漆的药碗,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他突然闻到若有若无的玉兰花香。
应鳞停在门前,捏紧了碗,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妈的,江临沐这个小浪蹄子!
屋里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临沐,与我结为道侣对你百里无一害……”
“使不得,本尊不搞基。”
“咱们是同族,你信不信整个修真界都找不出第二个比我更配你的人!”
“不信,单身使本尊快乐。”
“真不考虑我吗?我哪里配不上你?”
“莫要妄自菲薄,缘分天注定,本尊只想当条快乐的单身狗。”
“……”
第2章 江月年年望相似
屋内暖意盎然,白玉兰花香弥漫其中。
江临沐坐在塌上,腿上搭着薄被,他看上去病了许久,脸上不带一丝颜色,皑皑如山巅积雪,只是眼角晕起一团泅红,比往日更平添几分姿色。
应鳞眨了眨眼睛,他虽然记恨江临沐,但是不可否认,这家伙长得真好看……
正跟他大眼瞪小眼的年轻男人面貌端正素雅,头戴宝玉发冠,一身白袍束身,手中拿着把雕工极好的折扇,腰间坠双鱼玉佩。
一身纯白,但是花样多,看着怪骚气。
“白师叔,师尊要喝药歇息了。”应鳞放下药碗,对来人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白兰依依不舍地看向江临沐:“那我下次再来看你,你考虑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不了不了。”
“……”
白兰摔门而出。
应鳞立即“砰”地将门关上。
江临沐端起药,一饮而尽:“你不用理会,他单身太久,急着找老婆,有些饥不择食了。”
应鳞:“……”
当初江临沐被剐骨,修士们争夺其肉身,要将他投掷丹炉练取灵丹,唯有白兰力求保下他身躯。
应鳞才不信他俩之间真没个什么。
“白师叔一表人才,师尊真不喜欢?”
“他年纪太大,本尊接受不了,”江临沐幽幽地说:“本尊还是比较喜欢咱们宗门外的那棵山茶花。”
“啊?”应鳞一脸懵逼:“可是那花才刚通灵识。”
若想修成人修,少说也要几千年!
“养成系,多好!”江临沐抿了口茶:“明天你记得给本尊挖回来,等它成人形直接收为弟子,本尊的姻缘还得靠自己。”
“……”
天玄宗收弟子只看天赋不看出身,宗门里除人修外还有妖修,妖修大部分是根骨奇佳的灵兽或者带有上古大妖的后代。
应鳞就是后者,他原型是蛟,带有龙血,自幼被江临沐养着,虽年少,天赋运势已远远超过同门的师兄弟。
白兰和江临沐比较特殊。
白兰是天玄宗第一代宗主种下的一棵白玉兰树,吸收天地灵气成精化人,灵气极为深厚,周身终年香郁芬芳。
至于江临沐到底是个什么植物,整个修真界都不知道。
听说他是宗主从凡间带回来的,未进宗门前就已经化形,身上没有花香,也未变过原型。
若不是他自己承认,大抵会被误认为是个人修。
江临沐侧脸看向窗外,露出一截雪白脖颈,眉眼冷凝如霜雪雾织。
从窗框看过去,白兰淋着雨气冲冲往外走。
“师尊,能商量件事吗?”应鳞说。
“嗯?”江临沐关上窗,直径躺下,被褥盖到腰腹上。
一点没有认真听他讲话的意思。
应鳞蹲下身,双臂搭在塌上,与江临沐不过数寸,呼吸间的热气都能喷到江临沐白皙的脸上。
“我明日又有任务,得去凡世一趟,也许好久都不能回来了……”应鳞把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就像他幼时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今晚能不能留徒儿在此地歇息?”
“你房间不就在隔壁吗?”
应鳞噎了一下,继续眨巴着眼睛道:“可是我想与师尊更亲近一点。”
江临沐瞥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但应鳞能从他脸色中看出来。
别装嫩,看着怪恶心的。
应鳞已不似幼时,现在的他面容轮廓英气俊朗,再做这种动作看上去不伦不类,滑稽可笑。
江临沐怀念年幼的应鳞,特别是刚学变形之术的时候,总是收不回尾巴,只得抱着胖乎乎的尾巴哭唧唧找他。
“还记得你小时候吗?你曾经下水抓螃蟹吗?被那螃蟹夹到了大腿,哭着跟本尊说小鸡几被夹掉了。”
“……”
求你闭嘴!
应鳞面上僵了僵,扯开这个话题:“那徒儿留下了啊。”
“你随便……”
江临沐打了个哈欠,呼吸渐缓,竟在他面前睡了过去。
他衣襟散开,露出雪白细腻的脖颈,胸膛微微起伏,搭在腰腹上的手修长纤细。
应鳞盯着他脖子,忽然恶意地想,要是就这么掐上去,看着他在自己手上断送呼吸好像也不错。
把他嚼碎,捻烂,吃下肚!
生生世世都得跟自己在一起!
但万一他是株有毒的植物怎么办?
应鳞突然想。
自己会不会立即被毒死?
江临沐睡了两个时辰就醒过来了——准确来说,他是被食物的香味唤醒的。
还是河鲜,他好饿。
“师尊醒了?”应鳞把虾蟹粥端起:“吃一些吧。”
那粥熬得粘稠,里面蟹肉虾尾晶莹剔透,看上去非常有食欲。
江临沐垂下眼睑,突然发现应鳞手腕上的划痕,很细很浅,但是他端碗的胳膊却在发抖。
“别动。”
江临沐慢慢解开应鳞腕扣,将他袖子往上推了推——只见青青紫紫的小臂肿了一片,皮下黑色淤血触目惊心。
“出任务受的伤?”
“不是。”应鳞垂下头,很是委屈地告状:“我与阙师弟和方师弟起了争执……”
江临沐打断他的话:“打回去了没有?”
“嗯。”
“打脸爽不爽?”
“昂?”
江临沐这人也护短,自家人被欺负了得打回去,不仅如此,他还喜欢帮忙。
连宗门里养的耗子也是,先前有只野猫闯进门内,追着天天在灶台偷吃的胖老鼠绕宗门跑了好几圈。
江临沐眉头一皱,捉了那野猫关笼子里,让胖耗子在野猫面前磕瓜子。
态度极其嚣张。
虽然第二天江临沐心爱的烤红薯被胖耗子一个一牙印啃光了。
如今那只野猫已是本宗门首席御宠。
江临沐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
“把衣服脱了。”
“这样不太好吧?”
应鳞迅速把自己上衣扒得干净。
妖兽自愈能力太强,在不给他看等会痕迹都没了。
少年结实的后背上也有块紫青的淤痕,可见下手之人用了多大狠劲,若是凡人,肋骨都能揣断好几根。
江临沐手指粘了些药膏往他后背抹去,不由皱起眉头:“也是他们干的?”
“嗯。”应鳞低着头,小声说:“虽然我也打回去了,但还是担心……”
“担心他们报复?”
应鳞苦笑一声:“过两日的任务有些困难,他们师尊玉清长老也会跟着,听说玉清长老最护短了,我这一趟怕是不会……”
“不要怂,就是干!本尊你一起去。”
“多谢师尊!”应鳞扬起嘴角,两颗小尖牙又白又亮。
上辈子那个玉清长老在任务时耍阴招,自己差点被他弄死。双方实力差距摆在面上,上次自己侥幸逃过去,但也受了不小的伤。
入夜,雨势小了许多,屋子里寂静无声,正适合睡觉。
梦里有尸体,献血,白骨……以及江临沐。
他躺着血泊中,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应鳞惊醒了,他突然听到江临沐充满痛楚的呻/吟声。
他起身点上油灯,抬头看过去。
江临沐斜躺在塌上,垂着头,面色苍白,额头泛着细密汗珠,眼角薄薄泛起桃红,腰肢弯起一个漂亮弧度,腰线深陷如弓,长腿将被褥蹬得凌乱。
“唔——”
他意识迷迷糊糊,细白的手指抓紧了床褥,指甲捏得发白,似乎忍受着无尽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