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打完了,明天小九上线=w=
每日一问:明天我能继续日万吗?——
第75章 前世其上
江拂意抬起眼睛来看着他, 顾陵本以为他会像方才一样发怒,谁知他却没有, 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 道:“是吗,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顾陵还没来得及说话, 江拂意便继续道:“他蠢得可笑, 自己给自己加了一堆罪名,仙道百家容不下他, 我也容不下他。我用赐给他的长剑, 亲手把他钉在了云宫台的石柱上, 血流了一地。”
他忽然又开心起来, 伸手将方才扔在半空中的酒壶拎回来喝了一口:“但是你也知道我有私心, 不想把他留给修真界那群人, 于是我把他的尸体带回来了, 如今还在这幻境当中呢, 你想见见么?”
顾陵死死盯着他熟悉无比的手势,没有说话。
“你们若无事,便走吧, 我念你们与我几个故人有旧, 不愿意为难你们,”江拂意缓缓地转过了身, 往楼上走去,华丽的红色衣袍在顾陵视线当中刺得眼眶生疼,“但你们若不走的话, 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等等,江师兄!”俞移山从顾陵身后挤了过来,嘿嘿一笑,“我还有件事情!”
江拂意好脾气地转过了身,斜挑了自己漂亮纤长的眉毛,笑道:“何事啊,小师弟?”
“那个,方才我在幻境当中看得不太仔细,但是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当初这庙中之人都没死的时候,”俞移山意味深长地拖着长腔,眯着眼睛道,“漂浮在他们周身的红色幻术,应该名叫‘东隅之血’吧。”
“哦?”美得摄人心魂的眼睛有些危险地眯了起来,顾陵能够看出,此时江拂意才是真正在仔细地跟他们说话,“所以?”
“这门禁术名列三山五海十大禁术之二,但存世并不久,当初我为救人,曾经试着修炼过,”俞移山观察着他的神色,说道,“当初我还好奇,为何师尊留给我的一个破锦囊当中会有这样的禁术,我又为何练得这么快……见到你以后我才明白了。”
他惬意地仰起头来,笃定地说:“江师兄,这门禁术,是你创下的吧,当初幽城的满城人命,就是你第一次试炼的代价。”
江拂意深深地低着头,长发未梳,遮挡在他面前,让几人皆看不清他的表情。
俞移山却面对着他,突然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周自恒刚刚开口,俞移山便用难得严肃的声音道:“自恒,你跪下。”
周自恒不明所以,但见他如此严肃,便也跟着他跪了下去。江拂意抬起头来,眼中含了几分笑意,他懒洋洋地说:“小时候我就觉得,严华座下,数你最聪明。”
“那日你只身到云宫台劫狱,又不求回报,我与自恒该谢你。”俞移山没有起身,依旧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师尊……”
“不必言谢,你师尊座下如今只剩你一个人,我欠你师尊良多,此番弥补一二罢了。”江拂意挥了挥袖子,示意他起身,俞移山却不肯动,只定定地说:“你虽救了我们,但是你想做的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周自恒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顾陵似懂非懂,江拂意的脸色却在一刹那变了,他一甩宽大的衣袖,手中的酒壶没有如往常一般停滞在空中,骨碌骨碌地滚了好远。
沉默良久,江拂意才再次开了口,笑意之下是浓重的杀气:“好啊,我倒要看看,就算你们拦我,又能做得出什么来。”
周遭的幻象在一瞬间扭曲,仿佛一幅被搅烂了的画一般四处零落。俞移山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了顾陵,飞快地退到了庙门口。
顾陵召出秉烛,冲着扑面而来的红色光线一挡,却被那力量掀翻到了门外。他也顾不得什么,爬起来便拼命地顺着庙门前的长路直直地跑去,黑色高大的城门在雾气当中逐渐显形。
“快跑快跑,我刚刚说的几句话,把他惹火啦,”俞移山左手揪着顾陵,右手扯着周自恒,风风火火地朝城门跑去,脸上居然不见多少惊慌之色,“快跑快跑,再不跑就被他打死了!”
周自恒冷着脸喝道:“你明知道他会发火,为什么还要说?”
俞移山没回答,只是忙里偷闲地把脸凑到了他的肩头蹭了蹭。
于是周自恒更生气了。
顾陵听见了风中江拂意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城中竟似九天之上的神谕一般:“就算你们跑得出去,你们也阻止不了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到时候……”
后半句话被吞没在了呼啸的风声当中,三人已经跑出了城门,顾陵一不小心绊倒在了地上,他转过身去看着身后高高的城门,和城门之上月明星稀的晴朗夜空,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萧宁做了个很熟悉的梦。
他梦见的场景与现实似乎很不一样,顾陵在他梦中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从他幼时记事起,便开始带着几个师兄一起欺负他。
折辱的手段比现实更甚,他们想方设法地栽赃陷害他,有时还会故作正经地叫他去做些奇奇怪怪的体力活。他在烈日下下山提水,大汗淋漓地回到丹心峰之后水桶却被人一脚踢倒,几个师兄在摇曳竹林前笑成一团,他看见顾陵熟悉又陌生的脸。
“小九,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呀。”
他的童年,乃至少年的半段,都被这些噩梦一样的记忆所占领,整个终岁山都没有一个可以说半句话的朋友。只有师尊有时会呵斥那些取乐不知疲倦的师兄们,温柔地带着他去上药,摸着他的头哀叹道护不了他,告诉他要他自己争气,有朝一日变得强大之后,便不会再被这样折辱了。
当时他跪在师尊座下,挺直了伤痕累累的后背,想,师尊真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萧宁想,或许是在他内心深处刻意将从前的不堪放大了百倍千倍,而模糊了所有温情的画面,才会做如此可怕的噩梦。
他在这样的折辱之下一日日地长大,无人之时除了刻苦修炼从不做别的事情,只为有朝一日变成师尊口中“强大的人”,再也不受这些细碎的折磨。让那个人——拜师之时曾经喝过他的茶、被他放在心尖儿敬爱的那个人,重新正眼看他一次。
他经历了许多和现实相似的事情,大师兄突然失去神智、三师兄缠绵病榻多年死得无声无息,顾陵在他弱冠那一年突然受了重伤,被师尊带回自己阁中修养。他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见过顾陵,试剑大会前一日,却突然在丹心峰的竹林中撞见。
他的师兄不知何时失去了先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瘦得几乎快要脱形了,衣服也没穿好,前胸的带子松松垮垮,露出一大片瓷白的皮肤。他用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尾处通红,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
也是第一次,面对着这个曾经对他颐指气使的师兄,萧宁内心深处升腾出一片暴虐的征服欲。
这个样子,比起平日里恶毒微笑着、或者衣冠楚楚的样子顺眼多了。他打量着对方,心中带了些恶意地胡思乱想,怎么不头发再乱些、哭得再委屈些,软着嗓子向他求一求饶——光是想到这个场景,他便觉得自己头脑滚烫,连血液都被烧热了,陌生的欲望吞没了所有的思绪,尖叫着要将他拉到深渊里去。
他说了什么话,其实他也没听到心中去,只是怔然地盯着他眼角刚刚溢出的一滴眼泪,暗叹着,师兄哭起来可真是好看,若是日日都让他流泪,那可就太好了。
不过理智最后还是让他从这种陌生的情绪中抽离了出去,他皱着眉甩开顾陵的手,冷道:“你为何想要我离开终岁山,你便如此想当这个首座弟子么?”
他看着一向高高在上的骄傲之人变成如今这个脆弱的样子,似乎风一吹就能将他吹散,快意几乎要突破胸腔,炸裂到眼前来。
顾陵在他面前低着头,长发挡了半边脸,话语颤得破碎:“不是……”
“你想要,那你便好好修炼,自己去抢,”萧宁努力压抑下心中反常的欲望,转身想走,“你让我走,我凭什么走……”
“算我求你……”
他诧异地听见顾陵在他身后“噗通”一声跪下,满脸都是眼泪。可这有什么用呢,他早已不相信他的眼泪了,谁知道这是不是一出新的苦肉计,他若是心软一点点,说不定竹林之后就会冒出几个师兄来,哈哈大笑地继续嘲弄着他的愚蠢——这种把戏,他实在是经历过太多次了。
他转身离开竹林,风将周身竹叶吹得哗哗啦啦地响,顾陵在他身后凄厉地唤着他,若是小时候,他或许还会为这样的声音动容,可是黯淡无光的那段日子里,他也曾经这样呼唤过,谁曾来为他动容过呢?
他还恶毒地想过,原来顾陵对这个首座弟子的席位看得这么重,若是想求他让出去,其实他还有更好的方法。若以一些他所渴望的东西为诱饵,说不定他明知是诱饵,也会义无反顾地一口咬上去。
不过是、心魔作祟罢了。
梦境虚幻又真实,他经历了和现实一模一样的事情,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罪魁祸首站在他身后,拿着鞭子毫不留情地一鞭一鞭抽到他背上,他感觉自己的灵力在这鞭笞之下不可挽回地四散、零落,最后只剩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