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毓此时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刚醒便听见了“蹭饭”二字:“蹭饭,什么蹭饭,到饭点了吗?”
顾陵捂着脸,觉得十分丢人:“饭什么饭,快起来!我们准备准备,明日回山去了!”
第19章 禁足
第二日同那老镇长简单解释了一遍此事,那老镇长大惊失色,只道自己少时听说过些花神庙闹鬼的事,不过那些事都是捕风捉影,没想到竟是真的。周自恒只说让他们重修花神庙,为昭五花朝立牌位祭祀,又承诺终岁山会派下几个修士来镇守,才使那老镇长放了心。
几人简单交待后,将昭五鬼魂收入符咒之中,便动身回了终岁山,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说与了谢清江。
谢清江听罢,沉吟了片刻,道:“自恒,你将那鬼魂交于我看看。”
周自恒十分恭敬地奉上了那张符咒,谢清江右手持咒,左手在虚空中画下了不知是什么的一道符印,二者刚一接触,符咒的边缘便泛起了些微微的蓝光。
谢清江脸色一变,迅速地收了手,掩着胸口咳嗽了两声。许是刚出关不久的缘故,他的脸色虽比前几日好了些,但仍是苍白。周自恒皱着眉道:“师尊近日还是身子不好?”
“无事,多年的毛病了,”谢清江摆了摆手,又苦笑道,“此事听移山的果然没错,这少年郎被困于水井这么多年,除了那道附灵咒之外,还有些别的东西。”
顾陵奇道:“什么东西?”
谢清江闭着眼摇了摇头,脸色不太好看:“如果我没感受错的话,他身上应当是有修真界的某种禁术,正是这种禁术封印了他的神识与记忆,但施术之人用得并不纯熟,因而自恒的引魂还情压过了这种禁术。”
顾陵还想多问两句是什么禁术,可谢清江明显不想多说,他一向温文带着笑意的脸上此刻反常地沉郁:“有人想拿他献祭……对他魂肉伤害太大,恐怕一时半会恢复不了……自恒,你带着他的现形鬼魂,把他安置到我房后的青玉池中去静养,至少三年,才能补足他的魂魄残缺。另外,这段时间,你多下山几次,去寻寻花朝的魂魄吧……若能寻得她的魂魄,这少年郎会恢复得更快些。”
谢清江口中的青玉池在他所居丹心阁之后,池水以他自身至纯至净的灵力凝成,是修补疗伤的圣地。顾陵瞧着周自恒将昭五的鬼魂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心中不禁叹道,师尊当真是个好人,就连不认识的人都能叫他如此尽心尽力。
周自恒带着昭五的魂魄,刚想离开,便被俞移山一伸手拦住了,顾陵看见他当着谢清江的面,毫不避讳地冲周自恒抛了个媚眼:“等会儿我嘛,这么急干什么?”
谢清江无奈地笑了一声,也不生气,他同严华真人颇有几分交情,对俞移山倒不陌生:“忘了问你,移山,你怎么跟着他们来了,你师尊近日可好?”
“我师尊那老头儿整天餐风饮露飘飘欲仙,好得不能再好,就算自己破产了也饿不死,”俞移山笑答道,顺手从袖口摸了封信扔给了谢清江,“清江仙尊,这是我家老头儿让我带给你的信。.”
谢清江接了那信,打开扫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但表情太过细微,在场几个人竟都没有看出来,只见他带着微笑读完了那封信,顺手便将手中的信化为了纷洒在空气中的粉尘:“甚好,你在这里,正好也指导指导我座下几人……”
“好说好说,”俞移山懒洋洋地答道,一伸手揽住了周自恒的肩,“对了仙尊,我想和自恒兄一起住,你知道我俩一向交情匪浅,住在一起也有话聊……”
“好,”谢清江一口答应,瞥了周自恒一眼,欣慰道,“自恒平日老是一个人,性子又闷得很,你与他住在一起,极为合适。”
周自恒瞠目结舌,像是见了鬼一眼看了俞移山一眼,却被他一把搂住,边胡说八道边往殿外走:“就是我师尊要把我放在终岁山寄养一段时间嘛,你怎么反应这么大,天天见我你不高兴吗……”
顾陵十分同情地盯着二人背影,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何止是不高兴,恐怕天天见你,他过不了几天就要疯了。
正打算行个礼和萧宁一起告退,谢清江却笑吟吟地主动叫起了他:“小二啊……”
顾陵心里“咯噔”一声,谢清江平日宽容大方,可鲜少笑得这么高兴,一旦他笑得这么高兴,必定是有事要责罚弟子,提前幸灾乐祸。
呃,不对,是……提前表达慈爱。
心里这么想着,还是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师尊。”
“听方才你大师兄说,你带着小九,在那镇中遇见了几次危险,”谢清江叹了一句,“为师在想,是不是平日里对你们太过纵容了……”
顾陵一惊,先磕了个头,奉承道:“哪里哪里……”
谢清江继续忧愁地叹道:“可你和小九的修为不佳,还是师尊的错,这样吧,你在山上禁足三年,带着你师弟好好修炼,如何?”
“三年?”顾陵不可置信地直起身子来,据理力争道,“可是……”
其实终岁山弟子在弱冠之前几乎都是一心修行,极少下山,只是清江仙尊常年闭关,座下徒弟便也怠惰些,三天两头便被旁的仙尊座下弟子带下山去玩。顾陵最爱新鲜热闹,禁足三年,如何能忍?
“三年之后,小九便弱冠了,”谢清江托着腮,方才忧愁的表情被一个温和的笑容取代,“等得他弱冠了,你正好带着他下山游历几年,不是更好?”
“我……”
顾陵一句话还没说出口,谢清江便“哎呀”了一声,佯装忧愁地叹道:“今日挽山仙尊来过一次,说他座下弟子实在不像话,竟有人下山之际往烟花之地去,我已和挽山仙尊将这几人揪出,送到慎戒阁去了……”
他转了个语调,笑道:“小二虽经常与他们在一起,烟花之地却不曾去过吧?”
一番话将顾陵所有的抗议都堵了回去,他连忙摇头,老老实实地躬下了身子:“弟子怎敢犯戒!师尊教诲,我必然牢记于心……那个,我觉得师尊所言甚好,这三年之内,弟子会带着小九一心修炼的。”
“如此再好不过了。”谢清江欣慰地示意他起身,又瞧着他与萧宁出了丹心阁之后,脸色才突然变了。他本生得清俊秀丽,即使面色不好,也自有一番风骨在,此时的表情却阴郁不已,他抬手在空气中画了个传音咒,冷冷地说了一句:“挽山,你来一趟,我有事与你讲。”
顾陵垂头丧气地从丹心阁出来,才发现萧宁居然一直在盯着他看,忙赔了个笑,道:“从今以后同师弟闭关修行,为兄心里真是高兴得很……”
却不想萧宁与他同时开了口,却是问道:“你去过青楼?”
“没有!”顾陵摇头摇得像拨浪鼓,摇了摇又泄了气,“算了,你不要告诉师尊……其实我去过,但是太小了,什么都不敢干,你若是想去瞧瞧,等咱们下山游历,我便带你……”
“不必了。”萧宁冷哼了一声,扭头便走。顾陵没心思去追,站在原地瞧着他的背影,觉得更愁了。
我到底怎么惹你了啊小祖宗。
不过眼下他实在没心思多担心这件事,方才他据理力争,不愿禁足山上,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他体内“种芳心”尚未拔除啊。
若不能一月一次回冥灵山那边去报个道,他会不会痛死在自己床上?再说妖族那群老妖怪灵精得很,不知能不能相信他被禁足的解释?
顾陵唉声叹气地回了屋,实在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情,他胡思乱想着把自己往床上一扔,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月光已经透过他没有关上的窗户照在了他的脸上。
耳边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阿陵——”
顾陵皱了皱眉,下一秒,待他反应过来之后,便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惊诧地望着他房门口笑意盈盈、仿佛已经站了许久的梵落花:“姨母?”
梵落花抬了抬眼,娉娉婷婷地朝他走了过来。她依旧穿着平日里最喜欢穿的人界女子的齐腰襦裙,缎光流转的裙摆上绣了一大片昙花,头上清净的银饰叮当作响,脚下走得也是一份不乱,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若有人推门进来,定要以为顾陵拐来了人界侯门深闺里的小姐。
“你……您怎么来了?”顾陵搬了个凳子,又做贼心虚地往窗外看了几眼,梵落花见他样子,掩口嫣然一笑:“阿陵放心,我进门之前在你屋外设了结界,旁人不会发现的。”
从多年前天悬之战后,妖族向魔族俯首称臣,妖魔二族便以冥灵山为界,背阴为魔,向阳为妖。冥灵山是至邪之地,从冥灵山出来皆会沾染一身妖魔气息,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耗费许多时间来消除自己身上的妖气,可梵落花作为妖族首领,居然只身到了终岁山来,真是可叹一句大胆。
“我知道你今日之事了,特来给你送东西的,”梵落花说着,从袖口摸出一个白瓷瓶来,笑道,“种芳心解药在此,可保你至萧宁弱冠后三月无恙。”
顾陵有些迟疑地接过那瓷瓶来,还没说话,便听得梵落花继续说道:“我已与族中诸老保你如此之久,阿陵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若是药效过了之后萧宁仍在终岁山,姨母就是心疼你,恐怕也保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