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则赶紧表忠心:“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误会啊,我妈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嘴大姨家的表姐今年又没带男朋友回来。”
他倒是想带男朋友回来,就怕让人一锨挖走,变成别人的男朋友。
老阿姨们见了大龄单身青年就想配成对的爱好成功打消了陆远非前来叨扰的念头,又想到夏云则也是个盘靓条顺的单身狗,小城市年轻人结婚普遍早,他这二十五的岁数已经算超龄青年了。
“过年没给你安排相亲吧?”作为柜中男友,陆远非着实放心不下,“同学聚会没事也少去。”
色厉内荏,醋味扑鼻,惹得夏云则呵呵直笑,在被窝里滚来滚去,把他男朋友撩拨到暴走边缘,才对着屏幕“吧唧”亲了一口,成功地抚慰了这头喷火爆龙。
两个人喁喁私语,情意绵绵,陆远非把他哄睡了才结束通话,看自己这边身单影只,叹了口气,脱了衣服接着锻炼。
夏云则半夜饿醒了,晚上吃的那点米饭和苦瓜早消化完了,他蜷成一团回忆那些硬菜,口水泛滥,脑中两个小人展开殊死搏斗。
一个是懒,一个是饿,最后饿战胜了懒,又把节操按到地上摩擦,夏云则披衣下床,蹑手蹑脚地溜出去打牙祭。
他没敢开灯,摸着黑扶墙出来,父母房门虚掩,传出阵阵鼾声,预示着客厅和厨房空无一人,他可以放心大胆地直捣粮仓。
拉开冰箱门的瞬间,圣光照耀,灵魂升华,夏云则发自内心地感谢在冰箱里装灯的伟大设计,成功缓解了堂堂公主半夜偷吃剩菜的尴尬。
晚上的菜分别放在保鲜盒里,在冷藏室码得整整齐齐,十分有老夏一板一眼的风格,夏云则也不挪窝了,小心翼翼地拈了块白切鸡塞进嘴巴里,鼻腔里发出满足的低哼。
皮弹肉细,香嫩鲜甜,他连着吃了好几块,恋恋不舍地换另一个保鲜盒。
偷吃的第一要务是伪造现场,不能明火执仗吃个精光,除非主人把剩菜放到厨房秤上称称斤两,否则别想发现半夜有人光顾过。
连鸡骨头他都埋到垃圾桶瓜子壳水果皮下面了,保密工作无师自通,滴水不漏。
香酥藕夹冷藏之后缺了刚出锅时的酥脆,莲藕发糯,肉馅紧实,包裹的蛋糊吸足了水分,滋味更浓,不过这玩意太容易计数,他没敢多吃,尝了一个便罢。
石斑鱼同理,一面完整另一面被吃光,倒让他没法下手,略过。
炭烧猪颈肉腌制入味,紧致香浓,夏云则吃了不少,又把剩下的尽量分散开,在视觉上制造“还有很多”的错觉。
油爆大虾剩得最多,保鲜盒满满当当,酸甜微辣,饱满弹牙,夏云则也顾不上酱汁黏腻了,手指飞快地剥了一个又一个,吃得心满意足,还要时不时挖一勺子八宝饭入口。
他把饭菜扫荡了一圈,送出一个幸福的饱嗝,把保鲜盒盖好放回原位,打算去接杯水解解腻。
结果一转身发现他父母静静地站在厨房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
冰箱门还没关,灯光映在他们脸上,两脸五味杂陈,表情一言难尽。
第93章 乖宝与作精
晴天霹雳!天旋地转!
夏云则僵着脖子跟他们大眼瞪小眼,脑袋一片空白,偏偏肚子不争气,打出一个悠长的饱嗝。
那一瞬间,他离当场去世就差一块白切鸡,甚至想把自己拆吧拆吧埋到垃圾桶里跟鸡骨头作伴。
他表面淡定,内心慌得一匹,脚趾头疯狂抠挠鞋底,把棉拖都抠掉了毛。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打嗝打得止不住,夏云则心如死灰地关上冰箱门,他爹娘同步行动,啪地一声按亮厨房灯。
灯光亮如白昼,他等着家法伺候。
结果陈女士哭笑不得地说了一句:“你在自己家至于这样吗?”
夏云则耷拉着脑袋,羞愧难当,讷讷地挤出一句对不起。
陈女士眼皮一跳,困惑地瞪着他,老夏上前一步抢过话头:“行了行了,大小伙子不耐饿,出来吃点东西怎么了?”
那表情不像要给他男女混合双打,倒像看到他弃暗投明,一脸老怀大慰。
夏云则缓缓打出一个带拐弯的嗝,像极了他的一脑门问号。
这反应不太对吧……要搁上辈子发生这种不体面的事,他少不了要抄宫规跪祠堂,伺候的宫女太监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拖出去打板子。
他爹甚至亲自给他接了一杯水:“吃饱没?我再给你做个蛋炒饭?”
夏云则木木呆呆地接过水杯,像被控制的木偶一样,僵硬地摇头。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水有点热,烫了下嘴皮才把他烫回魂来,夏云则浑身一激灵,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忙不迭地摆手谢绝:“不用了,谢谢爸,这么晚了快去休息吧。”
他爸嘴角一沉,脸上拉出两道法令纹,眼神不善地瞪着他,那表情是浓浓的恨铁不成钢。
这回轮到他妈咧嘴笑了:“呵,热脸贴人凉屁股。”
老夏不跟老婆斗嘴,就用凛冽的眼刀来回往他身上戳,戳得夏云则坐立不安,脑中恍惚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这两口子难道是在自己面前……争宠?
他想起晚饭时老夏一脸不高兴,难道是因为辛苦做了一桌子菜他却不捧场,还作死地只挑陈女士的凉拌苦瓜?
夏云则像被迎面打了一拳似地,几乎承受不住这陌生而滚烫的情感。
他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上辈子皇子皇女为争宠花样百出,还没见过父母来争子女的宠,果然是物以稀为贵吗?
为息事宁人,他清清嗓子,小声说:“那不、不要葱花。”
他猜得没错,老夏的脸色马上放晴,得意地瞭了陈女士一眼,乐颠颠地进厨房洗手做炒饭。
哎呀……
夏云则脸红了,脑袋嗡嗡作响,又是纠结又是忐忑,还有些莫名的惊喜,同时陷入深深的羞愧,觉得劳动父母半夜下厨实在不孝极了,他竟然还敢沾沾自喜。
“我也要一碗。”陈女士往厨房探探头,理所当然地要求加餐,老夏哼了一声,从电锅里挖出两大碗白米饭备在灶旁。
夏云则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拉开冰箱给他爸拿鸡蛋,他妈伸手一拦:“甭管他,你等着吃就行了。”
然后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到沙发上,剥柚子瓣给他吃。
夏云则受宠若惊,身板坐得笔直,双手捧成一个碗状接过陈女士递来的柚子肉,刚要道谢,他妈瞪了他一眼,皱眉道:“你小子怎么回事,在自己家怎么跟客人似的?”
“啊?”他两脚并拢,一副小学生听训的表情眨巴着眼睛,他妈撇了撇嘴,说:“上次我就觉出来了,你对我们一点也不亲热,以前妈是打过你,你还跟妈记仇啊?”
夏云则果断摇头,这个真没有,挨打都是原主的事了,他一个空降兵哪有什么仇好记的?
不过陈女士说得没错,他刚回“自己”家还没完全适应,神经紧绷绷地放不开手脚,比客人还拘谨,理不直气不壮,偷吃还要保护现场。
这种生疏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消弥的,他也很想做个好儿子,努力学习怎么跟老子娘相处。
“你在自己家一点都不气势,半夜饿了还偷着吃,光明正大地吃怎么了?出息!”陈女士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你这是翅膀硬啦跟我们划清界线啊?”
夏云则摇头如拨浪鼓:“不敢不敢,我就是怕动静太大把你们吵醒。”
陈女士嗤笑一声,没戳破他的烂借口,夏云则也觉得这理由苍白无力,干脆一不作二不休,起身从冰箱里拿出藕夹,挤上蕃茄酱开吃,还满脸真诚地问陈女士要不要来一块。
有些事只要豁出脸皮去,反倒没那么心虚了,孩子不那么讲规矩,父母竟然更欢喜,这父母子女之间的相处真是一门玄学。
须臾功夫,老夏端出两碗蛋炒饭,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鸡蛋蓬松金黄,米饭粒粒分明,还伴着火腿粒玉米粒彩椒粒,配料丰富,赏心悦目。
夏云则本来不饿了,看见蛋炒饭肚子又开始叫,跟陈女士一人一碗,很捧场地埋头大吃。
老夏坐在一边看他们吃,满怀欣慰,又有点郁闷,心想这儿子不仅使筷子要翘兰花指,怎么拈个勺也要翘?
他强忍着一巴掌拍过去的冲动,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
儿子刚回来,老婆子正稀罕得紧,再过三天,人憎狗嫌,到时候非把他这臭毛病拧过来不可。
第二天没人叫起,由着他睡到自然醒,然而他早让兵哥训练出精准无比的生物钟,不到七点就睡意全无了。
半夜那碗蛋炒饭落肚,胃袋饱足,胸口暖胀,身处陌生环境的不适感减淡了许多,让他舒舒服服地一觉睡到天亮。
他怕被父母骂懒蛋,赶紧爬起来刷牙洗脸,结果出来一看爸妈都不在,餐桌上留了纸条说逛早市去了,锅里有茶叶蛋,饿了自己吃。
夏云则脑中警报解除,晃着一身懒骨头又钻进被窝,打了个呵欠,手痒地戳了一下陆远非:哥,起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