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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学做人 完结+番外 (桔桔)


  夏云则像一枚炮弹似地窜出来,扑挂到他身上,脸往他肩窝里一埋,哽咽道:“对不起陆哥,我不该多嘴的,你别讨厌我。”
  陆远非对他这种乍悲乍喜的戏精本色习以为常,还以为自己把人哄好了,心满意足地掂了掂他,笑道:“好好的道什么歉?我怎么会讨厌你?”
  你现在是不讨厌,再被拖几回后腿可就不一定了。
  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一辈子也修炼不成陆远非这样杀伐决断雷厉风行的胆魄,夏云则吸了吸鼻子,恨自己还是太没本事。
  就算不能帮他分担压力,至少也要做他的坚强后盾。
  他定了定神,凑到陆远非耳边,情意绵绵地保证:“陆哥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干,万一投资失败,我陪你一起睡桥洞。”
  陆远非身体一僵,面无表情地把他撕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半是欣慰半是无奈地点头。
  陆哥能怎么办?只当童言无忌吧。
  健身房年底客流清寥,老板却忙得很,都顾不上探究小教练细腻纠结的内心戏了,不过依照过去的经验,他这种铁血糙汉也探不对路子,倒不如省些力气多走走别的路子,毕竟床头吵架床尾和,对热恋中的情侣来说没有什么矛盾是打一炮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再来一次。
  夏云则不带学员的时候都在猛练,像是憋着一口无名气,跟各种器械不死不休,让罗西分外感慨,以为他重拾梦想又想练成个大肌霸。
  每天疯狂撸铁的结果就是他又成了煌世最耀眼的小王子,一个俄挺艳惊四座。
  力量训练不仅让他浑身肌肉更加优美有型,睾酮分泌也跟着提高,白天积攒晚上消耗,入夜一沾上陆远非就黏住不放,热情得让人受宠若惊。
  分别之前,自然是夜夜春宵,陆远非受用得很,几度折腾得他哀哀求饶,嘴上说不要,身体却老实得很,睡着了也要搂着一条手臂,借此抚慰自己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就像歌里唱的,怕时光太快,没能把人看仔细,又怕时光太慢,不能一夜白头。
  在这种情热如火又战战兢兢的心境下,夏云则总算熬到腊月二十六,老板发了红包分了年礼,大手一挥开始放假。
  夏云则老家是下面一个三线小城市,离容江不远,陆远非有心开车送他回去,结果临到放假又遇一场雪,高速全部封闭,只得帮他抢了票,万般不舍地送他的小公主去挤春运火车。
  夏云则是个眼里没活又身娇肉贵的货,随身只拎了个小背包,所有行李和礼品都打包发物流了,说不定跟他同一天到,老夏都不用接两趟的。
  火车站人潮似海,挤挤挨挨,陆远非送他进检票口,真像送儿上战场的老父亲一样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一句话没提醒到让他的心肝宝贝吃大亏。
  夏云则神态恹恹,没精打采,走路姿势还有点奇怪,啃了一根糖葫芦都没开颜,陆远非心生愧疚,后悔昨天晚上闹得太疯,温言哄他到站先报平安,然后赶紧回家补个眠。
  夏云则嗔了他一眼,眼神缠绵又凄婉,活似生离死别,就差来一句“我不回家过年了”。
  虽然抓心挠肝想留下,最后还得一步三回头地回老家。
  陆远非目送他进了检票口,眉头微微蹙起,心中袭上莫名的伤感。
  总觉得有什么被他忽略的问题,重逾千钧地压在小教练身上,把那么挺拔的身姿都压出了沉郁颓馁的气息。


第91章 蚂蚁啃大象
  远方的游子回家过年,有人欢天喜地,有人垂头丧气。
  夏云则在火车上补了一觉,车厢里人多拥挤,空气混浊,心里全是事,睡也睡不好,到站之后他艰难地撑起干涩肿胀的眼皮,拖着脚步跟随扛着大包小包的旅客排队下车。
  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人回来了,心却留在容江,留在他的恋人身旁。
  陆哥一个人过年,该多么孤单啊……
  夏云则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给陆远非发了个微信:到了。
  陆远非秒回:好,代我问候叔叔阿姨。
  一路上的阴郁心情被他的回复驱散了,夏云则勾起唇角,回复道:你怎么不亲自过来问候?
  陆远非:顺便抢个亲?
  夏云则心脏漏跳半拍,呼吸一窒,随后转成浅促,没忍住把手机凑到唇边,发了一条语音过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来是小狗。
  他的声音清朗明快,带着几分低柔的笑意,软绵绵好像撒娇一样,撩得人从耳廓痒到耳蜗。
  陆远非也发了一条语音,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给我等着!
  夏云则不敢再回复了,怕撩来撩去撩得热血上头,扭头扒火车返回容江。
  他唉声叹气,总算能体会到近乡情怯的感觉,情却不是他爹娘能理解的那个情。
  他爸妈在出站口外接他,一看他回家却没回魂的脸色,陈女士一脸喜气荡然无存,瞄了他几眼,小心翼翼地问:“儿子,你最近体检了?”
  夏云则被她问得一头雾水,摸了摸脑袋上愈见平缓的疤痕,迷茫地摇了摇头。
  煌世的员工体检安排在春夏之交,据说是为了等气温回暖大家穿上薄衫方便医生查体,十分符合老板简单粗暴又务实的风格。
  陈女士松了口气,嘀咕道:“那你干嘛哭丧个脸?跟做完活检被医生叫家属一样。”
  夏云则严重缺乏睡眠的大脑绕不了这么复杂的弯,还是老夏冒出一句“大过年的别说不吉利话”他才恍然醒悟他亲妈刚才猜测他罹患绝症?
  这老母亲思路甚广,也很敢想啊!他第一千零一次同情原主,就算充话费送的,也不能一见面就发动精神攻击啊,整得跟打击阶级敌人似的。
  不过一想到原主接手他的病弱娇躯还要远嫁和亲,身似飘萍无根无蒂,境况不知多么艰难,自己降落到法治社会,连爹娘都没法押他去民政局拜堂成亲,简直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幸福全靠比较,夏云则瞬间心平气和,只是堂前尽孝养老送终,他可以他能行,上辈子装了十六年乖,他是熟练工。
  反正现在他腰细腿长、身体倍儿棒,如果他妈气急了要家法伺候,他撒腿一跑陈女士肯定追不上。
  他把一颗惶然无措的心放回肚子里,带着视死如归的坚毅表情坐到副驾驶。
  陈女士站在车门旁,蓄了三秒怒气值,两只染得通红的指甲拎住他的耳朵,喝道:“滚后边儿去!”
  老夏也瞪他:“你坐前面干什么,不知道你妈晕车?”
  晕车吃药啊,不吃药你坐引擎盖上也没用啊!
  夏云则瘪了瘪嘴,满腹委屈,耷拉着脑袋换到后座,小声比比:“大冷的天让妈出来干什么?车又多,堵在路上白受罪,我就是想让妈在后座躺一躺。”
  他这个便宜儿子打死不能让人瞧出他是真不知道陈女士晕车,所以充分发挥急智,拼命往脑门上贴暖男标签,试图合理化自己狗胆包天抢副驾的行为。
  妇女之友的气场合开,哄得陈女士眉开眼笑,从包里拿出个保温杯回手递给他:“乖儿子,妈想早点看见你,来先喝口梨汤。”
  梨汤甘甜绵软,放了桂花,开盖芬芳扑鼻,温度略高于体温,喝下去从喉咙到胃一路暖融融地熨帖,夏云则几口灌完,好似久旱逢甘霖,疲累全消,每一个毛孔都舒爽起来。
  “谢谢妈。”他打了个水嗝,原本正襟危坐的姿势渐渐松垮成标准的葛优瘫,在后座伸不开一双长腿,干脆斜倚车门把腿搭在座位上,自然得好像在搭乘陆远非的车。
  梨汤真好喝,比荣鼎网红店的小吊梨汤还要好喝,还有温情脉脉的母爱加持,更加沁人肺腑。
  夏云则虽然外表走阳光帅气的憨包路线,内心却多愁善感,特别对于捕捉他人的情绪有近乎本能的敏锐直觉,即使临时抱佛脚啃了几天营销心理学,也不妨碍他跟着感觉走,看人下菜碟。
  他能感觉到陈女士对他的期盼与疼爱,就连沉默寡言的老夏,虽然见了儿子唯一一句话是斥责,那眼神也是明亮温暖的。
  这样的厚爱,让十六年来在亲情上一片空白的夏云则惶恐不安,受之有愧。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期待,偏偏真正与他们血脉相连的人已经魂归千载,连坟都让人挖了,只留下他这个半瓶子醋,步步为营,努力晃当出一瓶子尚满的假相。
  他已经做不到心如止水了,他被一杯梨汤融去了硬壳,露出柔软善良的灵魂。
  他怕自己露出马脚,让这对夫妻承受痛失爱子的悲伤,他怕自己无能为力,不能回报这沉甸甸的亲情,他更怕彼此离心离德,向往天伦之乐却最终背道而驰。
  现在的他,当不起他们这般真情厚爱,未来的他,也注定会让他们期盼落空。
  夏云则心乱如麻,有一搭没一搭地虚应着陈女士絮絮叨叨的关切,手指划拉着手机屏幕,不用搜索也知道大过年向家里出柜会被七大姑八大姨围剿,死得连个渣都不剩。
  他不怕死,但是他怕陆远非被横加指责,他也怕大过年的劳动救护车把他老子娘拉到急诊楼,还得走卒中优先绿色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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