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速则不达,小心驶得万年船,蚁多啃死象,与其贸然闹革命,不如闷头切香肠。
今天切一片,明天切一片,持之以恒,零敲碎打,总有磨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跟健身的道理是一样的,生活真是最好的老师。
夏云则心念已决,就开始制定阶段性目标,誓要攻下这座顽固的堡垒,享受甘蔗就要两头甜,爱情亲情双丰收的幸福人生。
反正他们对陆远非百般中意,恨不得生个女儿嫁给他,既然没女儿,拿儿子顶缸,儿子也是愿意的。
他低下头,嘴角勾起一弯浅笑,眼中闪过促狭的光。
第一阶段任务,过年期间力促他父母打消让他结婚的念头,三年抱俩?梦里见吧!
他一路上心潮起伏,却没忘了偷偷看路,记下所有路牌以及标志性建筑,免得被抓差陪父母逛街还得开导航,上楼时主动扛最多的行李拎最大的包,生怕腾出手来按电梯他一哆嗦按到别的楼层去。
一路拼演技拼得心力交瘁,夏云则进门先洗了个澡,然后倒头就睡,睡到华灯初上才被他妈一巴掌拍醒,虚掩的卧室门隔不住满屋子饭菜香,让他脑袋还没清醒,口水已经快要决堤而出了。
“妈你手艺真好!”他穿着温暖厚实的家居服晃悠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吹个彩虹屁。
孰料他一记马屁拍到马蹄子上,老夏瞪他一眼,冷哼道:“你睡傻了?你妈就焯了个苦瓜!”
夏云则看着桌上的清蒸石斑鱼炭烧猪颈肉油爆大虾香酥藕夹白切鸡八宝饭,把口水和泪水齐齐往肚里咽,佯装镇定,颤抖地把筷子伸向那盘凉拌苦瓜,淡然道:“这几天胃口不好,就想吃点清淡的。”
自己吹的屁,哭着也要闻完。
反正陆哥一个人在家不是外卖就是方便面,他们这也算一起吃苦的幸福。
老夏呵呵两声,不再搭理他,陈女士忧心忡忡地看着他,问:“儿砸,你以前能吃一头牛,现在装什么大家闺秀呢?”
不是装,是真的……夏云则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拿着筷子的手屡教不改地翘起兰花指,一块苦瓜还没夹起来,老夏飞起一筷子打在他手指上,喝道:“好好拿筷子,别娘娘腔腔的!”
夏云则“嘶”了一声,差点疼出两行英雄泪。
有没有搞错,陆远非那种铁血硬汉都没管过他翘兰花指,当爹的竟然下这么重的手,真是世情如纸,爹不如哥。
“吃饭就吃饭,你找什么事?”陈女士把筷子一拍,挺身护犊子,“你再打我儿子一下试试!”
夏云则感动得无以复加,当场就想高歌一曲世上只有妈妈好。
他爹在老婆面前还是比较怂的,收敛气焰,口服心不服地抱怨:“你也没少打……不是,你看他这矫情样子,将来怎么找对象?哪个姑娘能瞧上这样儿的?”
“那也不能吃饭的时候打孩子。”陈女士爱子心切,端过凉拌苦瓜,筷子一划拉,多半盘子拨到他碗里,鼓励道:“儿砸别理你爸,他更年期脾气大,咱想吃啥就吃啥,不够妈还给你拌。”
夏云则看着自己碗里堆得冒尖的苦瓜,喉头颤抖,目光呆滞,桌上的石斑鱼都比他双眼有神。
“够、够了……”
年关难过,哥哥救我!
第92章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长者赐,不敢辞,夏云则含着泪吃完了一碗苦瓜,低头猛扒两口饭,把碗筷一推:“饱了。”
他还造作地打了个嗝,以证明他是一粒米也塞不下了。
硬菜还没怎么动呢,被接风的人就要下桌,世上还有比这更扫兴的事吗?老夏哼了一声,脾气又上来了:“吃完饭连碗筷都不收拾,这谁家的大少爷?”
人家分明是小公举,夏云则看看他山雨欲来的脸色,识相地把这句辩白咽回去,老老实实抄起自己的碗筷去厨房洗。
陆哥都没让他洗过碗……
夏云则拧开水笼头,弯腰洗碗,肠胃一阵翻腾,喉间逸上苦涩的气息。
据说这玩意败火,吃这么多他大概能立地成佛。
吃完晚饭,他奉上给爹娘的孝敬钱,又把礼物拿给他们,陈女士笑得合不拢嘴,直说乖儿子破费了,就连更年期气不顺的老夏也变得和颜悦色起来,一边拆礼物一边赏脸送他一句“还行”。
成功哄好父母,夏云则借口困倦不陪他们看电视了,躲回自己房间里,大被蒙头,偷偷跟陆远非视频。
早晨才分开,晚上就想念,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陆远非的假期分外无聊,头一次觉得家里空荡荡地没有人气,同学战友都忙着买年货搞扫除,没人出来陪他喝酒,除夕守岁初一拜年,初二拜望老丈人,初三开始才能自由活动攒各种饭局,陆远非还得独守空房一星期才有人搭理他。
小教练临走之前给他冰箱里塞满了包装肉制品和蔬菜水果,让他好歹煮方便面的时候加点料,不要任由拙劣的厨艺把自己搞到营养不良。
夏云则戳他视频的时候他正在做俯卧撑,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干脆打个赤膊来锻炼。
接通之后他把手机放在地上,健身调情两不误。
从夏云则这个角度来看,这画面就相当有冲击力了,陆远非伏在上方,肌肉贲张,轻快地撑起落下,汗水沿着脸颊滑下来,要落不落地挂在下巴上,让他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强悍气息,当下不争气地软了半边身子。
这个角度实在太诱人,他又偏偏平躺着,仿佛一抬头就能吻去对方颔下的汗珠,夏云则吞了口口水,哑着嗓子叫了声哥哥,臊得满脸通红。
陆远非没看出他羞答答的神色,问:“你那边怎么那么黑?”
夏云则拖着长长的鼻音撒娇:“我在被窝里呢,这卧室门不能反锁,万一我妈搞突袭,我会死得很难看。”
陆远非怕他捂时间长了气闷,柔声哄道:“出来,让我看看你。”
夏云则最招架不住他这铁汉柔情,二话不说乖乖地钻出来,调亮床头灯,让他看个够。
陆远非看见他潮红的脸颊,怔了一下,然后明显地呼吸粗重了些,就像负重跑完五公里越野再武装泅渡上岸之后又做了一百个俯卧撑一样。
眼中更是斗志昂扬,熠熠生辉,于无声处表明他还能再战三百回合。
夏云则被他露骨的视线蜇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一松,手机砸脸上了。
他想起穿越之前的皇家规矩,公主下嫁是要单独开府的,驸马非宣召不得入侍,先行君臣礼,再叙夫妻情。
可要摊上陆远非这种驸马呢,大概不会把那些繁文缛节放在眼里,想见就见,想抢就抢,像一辆横冲直撞的步战车,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那种锐不可当的气势最让人心折,躁动的胸口渐渐平静下来,夏云则拿起手机,难为情地揉了揉脑门,半是抱怨半是威胁:“别笑了!”
对面哈哈大笑,训练被迫中止,雄浑的声音险些掀翻房顶,只听房门一响,陈女士闻声而至:“谁跟你聊呢笑这么欢脱?”
夏云则头皮发麻,一个鲤鱼打挺弹跳起来,陆远非动作更快,跟半夜听见紧急集合哨似地,一秒钟擦汗穿衣坐上沙发,出现在陈女士面前就是一副人模狗样的规矩相。
她儿子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扭过脑袋看她,小声嘀咕:“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陈女士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前仰后合,末了一巴掌拍在他后脖子上:“你进我肚子里也没敲门,我跟你计较了吗?”
夏云则被拍熄了,歪理无以辩,只能干瞪眼。
好在友军救场,陆远非在屏幕里文质彬彬地打招呼:“陈阿姨过年好。”
他妈笑眯眯地转向陆远非,声音特别和蔼可亲:“小陆过年好,没回老家?”
夏云则使劲戳她,用眼神提醒她小陆哥孤家寡人,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女士想起来了,看向陆远非的眼神满满都是怜惜,把炮口转向亲儿子,轰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陆一个人怎么过年,你怎么不把他带回来?”
夏云则张了张嘴,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是措手不及的懵逼,又有点蠢蠢欲动的期待。
在家长眼皮子底下私相授受暗度陈仓,想想就觉得特别刺激。
幸福来得太突然,陆远非也有点心动,正要顺水推舟,就见夏云则拼命给他使眼色,挤眉弄眼摇头摆手,好像他不是来做客,而是来闯龙潭虎穴一样。
“下次吧。”在丈母娘和媳妇之间他果断选边站队,婉言谢绝陈女士的好意,“今年健身房人手不够,我还得去值班。”
“当老板也是辛苦哟。”陈女士感叹一声,看她没出息的儿子已经抱着枕头呵欠连天了,对面还精神百倍睡意全无,就觉得当个打工仔也不赖,至少不会压力山大英年早秃。
夏云则哄走他妈,又抱着手机缩回被窝里,看不见就看不见,至少别得意忘形引他妈进来现场捉奸。
谈个恋爱谈出特工与间谍的气场,也是让人无奈忧伤。
他男朋友还要秋后算帐:“怎么,不想让我去你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