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张开嘴就合不上了,一脸懵逼,打死也想不到还能玩这么刺激的。
陆远非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好像又产生了喜当爹的心态,总想往小教练碗里多扒拉点好东西。
以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还是天上掉下个娇公主,可不得置房置地给人家爱的供养?
还要多亏他舅上赶着来找茬,才让他又想起那块荒烟蔓草的旧厂区,一放十多年,厂房车间肯定是不中用了,夏云则不明白他拿那块地做什么,忻河房价便宜,实在没有投机价值。
“指导员上次聚餐透露出点口风,忻河有可能会整体规划。”他看出小教练的困惑,耐心地解释,“这事说不准,风险和机遇五五开,就看敢不敢赌一把了。”
他对家乡还是关注得少,之所以不再介怀,是因为他有了更值得一生守护的人。
夏云则一脸不明觉厉的表情,有点激动又有点纠结,问:“那你舅舅突然要房子,是不是也听到风声了?”
“有可能。”陆远非嗤笑一声,“春江水暖鸭先知,地头蛇总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房子是不可能给他的,地皮也是要拿到的,就算是便宜爸爸也想给崽最好的。
陆远非脑内占够了便宜,把小教练推到沙发上,身体力行地继续占便宜。
小城市的好处就是人际关系盘根错结,七拐八弯总能找到当用的人,陆远非几通电话打过去,他朋友不负所托,直接找到合生乳业的采购部经理攒了个局,酒酣耳热之际,把他舅公司的情况扒了个底儿掉。
就像桂阿姨说的那样,他舅公司经营状况并不乐观。
最早的时候仗着他父母配方优良,技术先进,在同类产品中质优价廉,才获得合生乳业青睐,他舅掌舵之后,背靠大树好乘凉,着实过了几年滋润日子,然而他舅本身并不注重技术进步,倒是把更多精力花费在打点人际关系上。
直到竞争对手纷纷迎头赶上,利润逐渐稀薄,甚至最大的金主合生乳业也开始有了更多供货商,何宗铭才后知后觉地进行新配方开发,试图逆转劣势。
别人在市场上刺刀见血、披荆斩棘的时候,他们抱着金大腿过安逸日子,研发能力和销售能力双双退化,现在的配方和技术已经落后太多,想逆袭又谈何容易?
“白拿,可以,但没意思。”采购部经理喝高了,揽着陆远非的肩膀与他称兄道弟,“老弟,哥哥给你透个底,何总光银行贷款就欠了七百多万,你就算能力挽狂澜,至少也得白干十年才能把债还上,咱有这精气神干点啥不好?万一弄个失信被执行人,得不偿失啊!”
有限责任公司就算破产清算,也只对公司财产和债务进行评估处置,不至于让老板贴出私房钱来补窟窿,但忻河市毕竟是个小地方,小地方人情大于法理,老板把公司搞到破产,自己还有车有房吃香喝辣,怕是会被工人拉横幅堵大门,钱没赚着反惹一身腥,何苦来?
夏云则在一旁喝果汁,对何宗铭恨得咬牙切齿,插了一句:“何总这是捞够了想甩锅吗?”
“穷则思变嘛。”对方跟陆远非一碰杯,眼神直打飘,大着舌头讲他们合生乳业的发家史。
合生的老板家里有矿,赶上煤炭行业最火的那几年,躺着数钱大赚特赚,后来他一同学投资建立乳品公司,厂房生产线手续全部完善之后,他同学一场大病身体垮了,无心再经营,煤老板果断接手新公司连同当时两千万的银行贷款,还在农大赞助了个实验室专门研究乳品配方,凭借技术优势横扫乳品市场,迅速发展为国内乳业巨头。
“接盘侠不好当。”讲完了古,采购经理感叹道,“老弟你肯定有体会,不光靠能力,人有时候也要讲时运。”
合生的崛起正在乳品市场良莠不齐,消费者无从选择的时候,所以异军突起,一飞冲天,而何宗铭的公司技术落后,设备老化,已是日薄西山,想要让它起死回生,比从零开始还要艰难。
陆远非想想自己接手健身房差点被坑得血本无归,头脑马上冷静下来。
同样的成功模式不可能一再地复制,他自问没有合生老总的魄力和机遇,能把煌世经营好就够让他劳心费力了。
他又问起果胶厂旧址那块地,采购经理揉着额角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那块地当年是你们租的吧,搬走之后再没续租,你舅舅应该没买下,不过你还是要去土地局查一下。”
夏云则眼睛一亮,没主就好办,大不了续个几年租金先占住再说。
陆远非也是这个意思,和他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饭局结束,宾主尽欢,他朋友拉着采购经理去唱歌,陆远非替他们买了单,又发了个大红包过去感谢他牵线搭桥,然后拉着夏云则回酒店休息。
他喝了不少酒,不可能连夜奔高速赶回容江,干脆在忻河逗留一晚,明天酒醒了再说。
冬天的夜晚格外寂静,街道上不见行人,车辆都寥寥,两个人手牵着手,踏着清冷的月色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哥,你还有余钱买地吗?”夏云则呵着白雾,小声问他,“实在不行我找我妈借点?”
他自己穷得捉襟见肘都不愿意动陈女士的钱,却愿意为了帮陆远非而向人家伸手。
陆远非眼中带着醉意,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夏云则有些心虚,声音更低了:“打借条……算利息……”
“有。”陆远非打断了他,被他一脸纠结逗得呵呵直笑,“这边的工业用地没那么贵,一亩五十万不能再多了。”
夏云则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严肃地说:“你不要去借高利贷啊!”
陆远非被他噎了一下,问:“银行贷款行不行?”
夏云则问了一下利息,果断摇头:“不是不行,只是没必要,你又不是没这块地就活不下去。”
陆远非诧异地看了看这个老古董,调侃道:“小教练,你现在买东西不用花呗了?”
夏云则得意地挺起胸膛:“我从不欠别人的债。”
银货两讫,帐目清爽,不欠债,睡得香。
陆远非停下脚步,皱了皱眉,夏云则扭过脸看他,问:“怎么了陆哥?”
对上这双跨越千年的清澈眼睛,他都不忍心让这个纯洁少年被铜臭污染,不过这件事还是要跟媳妇商量的,陆远非定了定神,慢吞吞地说:“X商银行找过我,想开个人分期业务。”
“啊?”夏云则第一反应是掏手机查余额,打算给陆远非爱的支援,“你买什么需要分期?”
“不是我。”陆远非哭笑不得,解释道:“是会员办卡的时候可以选择分期业务,好多健身房都在这么搞,能够招揽更多客户。”
夏云则呆怔片刻,消化了陆远非的意思,眉头皱起一个疙瘩,疑惑道:“贷款办卡?”
第88章 不必分期
就算现在的银行比往日的钱庄厚道许多,夏云则也不愿意欠他们的钱。
更别说各种防诈骗小视频讲的什么小额贷套路贷裸贷……看得他满头雾水又心惊胆寒,实在分不清这林林总总的众多花样,只好一律拒之门外,连花呗都不用了,量入为出,只求无债一身轻。
这种消费观念就像他在健身房出一身汗也不露胳膊腿一样,充满了古早味的坚持。
当然他被现代社会同化得七七八八,也不像以前那样冥顽不灵,能够理解年轻人贷款买房买车交学费,但是他实在理解不了贷款办健身卡。
在他看来,健身跟出行一样,富有富的走法,穷有穷的走法,有钱人私人飞机满天跑,没钱人公共交通也方便,实在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举债来办卡。
家庭健身它不香吗?是波比跳不能减脂还是硬拉不能翘臀?是哑铃举不动还是瑜伽垫铺不平?
最惨的是弄个分期办了卡买了课,结果来练两回就把健身房当成洗澡堂,体型一寸没变每个月还要苦哈哈地还钱。
以整个行业的现状来说,许多健身房能无底线地打价格战,就是靠这些掏了钱却不来练的活菩萨盈利。
大多数人只喜欢下班之后葛优瘫,赚钱又不容易,就算被忽悠得一时脑热办了分期,不来练就是不来练,还极有可能因为冲动消费而玻璃心碎一地,进而对健身行业产生不信任感和抵触情绪。
他以前攻单的时候就遇到不少这样的,有些自认倒霉从此对健身房敬谢不敏,有些更倒霉遇上健身房老板卷钱跑路,每个月银行还要雷打不动地扣钱。
虽然夏云则宰人毫不手软,但是让冤大头贷款挨刀他还是于心不忍的。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健身是生活必需,健身房又不是,实在犯不着让人为办卡背一屁股债。
“哥,不涸泽而渔,不焚林而猎。”夏云则与他十指交扣,拉着他的手晃来晃去,“别人怎么样我们不管,让人在不必要的事物上举债消费,非君子所为。”
煌世的老会员已经受过一次伤害,正在艰难地重建信任度,贸然推出这样急功近利的方案,只怕会让这些惊弓之鸟能躲多远躲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