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不一定非要打压教育、严格管束才能培养出栋梁之材。
夏云则再次庆幸自己没有育儿烦恼,如果他父母不再催他结婚生孩子会更好。
“怎么,还为那一家子发愁呢?”陆远非收拾碗筷去清洗,手指一弹,把一个洗洁精泡泡弹到他鼻尖上。
夏云则点点头又摇摇头,从身后环住陆远非的腰,小声说:“你父母一定很为你骄傲。”
“可能吧。”陆远非唇角带出一抹温暖怀念的笑意,“至少没骂过我废物点心。”
亲子关系无法简单复制,每家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如果可以选择,也许会有很多人宁愿换掉父母或者子女,而不是在斩不断的血缘关系下互相依存又彼此怨恨。
夏云则为陆远非感到欢喜,又为他难过不已。
陆哥的父母如果健在,他该多么幸福,而不是小小年纪就被迫蜕尽少年青涩,过早地承受世态炎凉。
“你才不是废物点心呢,你最厉害了。”小迷弟不放过任何机会猛吹彩虹屁,我哥盘靓条壮事业有成,心胸宽广性格刚毅,还洁身自好,绝不仗着自己的硬件条件拈花惹草。
他真是用光了两辈子的运气才能撞上这么个绝世好老攻。
绝世好老攻带着他这块牛皮糖,洗好碗盘擦净灶台,把厨房收拾得清洁溜溜,然后擦干手上的水,转过身来扣住他的后腰,笑着问:“怎么又开始多愁善感了,上辈子眼泪没流干?”
夏云则有些难为情,做了几个深呼吸压下鼻腔中的酸涩,低声说:“你要见了我以前的样子,肯定会笑话我的。”
他前世有一张雌雄莫辨的美脸和弱柳扶风的小身板,又从小被训练得行不张裙笑不露齿,装姑娘毫无破绽,娇娇怯怯美人灯一样,说话还得捏着嗓子声若黄鹂,要让陆远非这样的铁血硬汉瞧见还不知道多膈应呢。
幸好他没带着肉身一起穿越,不然除了去漫展上玩cosplay他真的找不到别的出路了。
陆远非听他混在女人堆里弹弹琴绣绣花的闲雅生活,真的笑出声来了。
夏云则瞪了他一眼,威胁再笑就往他裤子上绣朵小雏菊。
陆远非低咳了几声止住笑意,执起他的手细细端详。
健身教练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腹上带着常年撸铁磨出的老茧,没有多好看,却能落笔生花,灵巧得让人赞叹。
“其实你可以靠琴棋书画吃饭的。”陆远非摩挲着他粗硬的指节,“也不用每天这么辛苦。”
夏云则摇了摇头,眉眼带笑,说:“我以前练那些都是为了争宠,并无多少乐趣,还是现在这样的生活适合我,用不着勾心斗角,流汗赚钱心里踏实。”
最重要的是可以和陆哥朝夕相处,同进同出。
陆远非感受到了他的情意,收紧怀抱,低头给他一个浓烈的吻。
别人家的家务事告一段落,自己家的家务事接踵而来,第二天晚上,陆远非他舅何宗铭带着女儿何媛,招呼都没提前打就直接登门拜访了。
陆远非正在阳台上收衣服,夏云则以为是徐郦又来秀体型,想也没想就打开了门。
结果他迎面对上一张与陆远非五分相似的脸。
那是个斯文儒雅的中年人,面白无须,泰然自若,只一双眼睛精光湛然,探照灯似地打量着他,仿佛他才是那个不速之客。
中年人身后站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青春逼人的年纪,脂光粉艳的脸,开口就是一阵香风袭来:“你是谁?我表哥呢?”
夏云则被香水味呛得鼻子痒痒,扭头朝里面喊:“陆哥,有人找!”
单看中年人的长相他也能猜出几分,外甥像舅,幸好只是长得像,没他舅舅一身道貌岸然的市侩气息。
陆远非抱着一堆衣服穿过客厅,往门外看了一眼,眉梢微挑,问:“你们怎么来了?”
“我送媛媛考试,过来看看你。”他舅丝毫没拿自己当外人,带着女儿抬脚迈进来,把拎来的特产礼盒往茶几上一放,四下张望,“当年还是我劝你爸妈在容江买房子,现在可好了,你们这个小区的房价翻了四倍不止吧。”
“难得你还记得我家住哪。”陆远非态度冷淡,并没有留客长谈的打算,只奉上两杯白水了事。
何媛撇了撇嘴,坐在沙发上低头玩指甲,何宗铭陪着笑脸,装出长辈的慈爱,问:“你究竟欠了多少钱?都是自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舅舅帮你想办法。”
“不用了。”陆远非不着痕迹地扫了夏云则一眼,笑意一闪而逝,漫声道:“后半辈子慢慢还,到死差不多能还清吧。”
夏云则听出他言外之意,脸颊发热,挪到单人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叠衣服,既降低存在感又竖着耳朵随时保持应激状态。
“那怎么行?”何宗铭急了,“年轻人真是不知道深浅,一辈子长着呢,就算你能慢慢还,你债主等得起吗?”
等得起啊!还甘之如饴呢!夏云则把陆远非的衣服叠成小方块,想埋进去吸一口。
陆远非似笑非笑,不咸不淡地说:“舅舅年纪大了就是爱操心,表妹的酒店订好了吗?考点附近客房还是蛮紧俏的。”
何宗铭老虎吃天没处下嘴,对女儿使了个眼色,何媛会意,绽开一脸天真的笑容,娇声说:“表哥,我爸当初是做得不对,可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呀!”
夏云则脑中警钟长鸣,生怕表妹另辟蹊径无心插柳,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陆家出事的时候这表妹也就七、八岁,完全是个无辜无知的小屁孩。
他多虑了,陆远非一视同仁,眼皮都懒得动一下,抬腕看了看表,说:“挺晚了,表妹要备考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绝口不提让她借住,连口头上的客气都没有,当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们留了。
何宗铭是个无利不早起的老狐狸,忍功过人,他女儿耳濡目染,虽然没有十成功力,也练出几分察言观色的本领,一见陆远非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就知道打感情牌没有用,干脆单刀直入:“表哥,我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爸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撑不住这一摊子事业,我要考大学,而且志不在此,如果你愿意回来,我爸可以把他手里的股份都转给你,也算完璧归赵,弥补他当年的亏欠。”
她这话一出,夏云则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心跳飞快,看他舅的表情好似在看当代赵武灵王。
先向赵武灵王说声对不起,无意辱及先人,但是盛年禅位这种操作实在异曲同工。
陆远非不愧比他多吃几年咸盐,夏云则惊疑不定的时候,他犹自稳如老狗,只是唇角微弯,嗤笑一声:“还有这种好事?”
夏云则被他这表情吓出一身白毛汗,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羞愧地暗骂自己没出息,白围观了那么多宫斗大戏,遇到动真格的怎么还是沉不住气。
很显然,老东西坑完姐姐姐夫,又来坑外甥了。
第87章 没有必要
天上掉馅饼的事虽然少,也要有本事的人才能接住,何况有些长得像馅饼却是个实心铁饼,咬一口能崩掉满嘴牙。
何宗铭的提议很诱人,公司60%的股份在他手里,可以全部转让给陆远非,他别的不要,就想要老太太当年留给陆远非那座老宅子。
“那宅子年久失修,忻河也不是什么大城市,评估下来连两百万都不值。”何宗铭叹了口气,作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你既然留在容江发展,忻河的房子没什么用,不如你拿股份,我拿房子,也算各归各位。”
这是要动本公主盘里的菜了?夏云则心中忐忑,惴惴不安,悄悄看向陆远非,生怕对方被诱哄得脑袋发热,把他的梦幻小庭院拱手让出。
他这担惊受怕,陆远非一锤定音:“晚了,老院子已经过户了。”
“可以撤消嘛!”何宗铭拍着大腿,“前几天赶上假期,房管局肯定没完成登记,宜早不宜迟,回去递个申请的事儿。”
老东西算盘打的挺精啊!夏云则叹为观止,万没想到在官府备案的也能反悔?
“再说吧。”陆远非还是一副八风吹不动的模样,起身送客,“快十点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就不留你们了。”
何宗铭还想说什么,又怕欲速则不达,催太紧倒容易惹人反感,只好和女儿交换了一个眼神,告辞离开。
门一关,夏云则就往男朋友身上蹿,勾着他的脖子直撒娇:“驸马,你千万不要自毁长城啊!”
陆远非轻轻松松托住他,还像抱孩子似地往上掂了掂,掂得夏云则面红耳赤,蠕动着想从他身上下来。
“别乱动。”陆远非给了他一巴掌,惹得小公举横眉竖目,虚张声势道:“放肆!”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公主的屁股打不得啊!
陆远非低声笑了,扶着他坐在沙发上,幽深的眼眸被他的身影占满,声音温柔得让人心弦震颤:“云则,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会吧?”夏云则像条鱼似地弹挺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你难道真想把老宅子让给你舅舅?”
“怎么可能?”陆远非横了他一眼,“我是在犹豫旧厂区的地皮要不要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