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仙君,这是?”溪涯开了口,嗓子却沙哑了,疼的厉害。
司命抬手向着云下一指,“再往下去,便是凡世了。”
“我们来这处……为何?”溪涯怔愣问他。
“自然送你走了。”司命用手揪一把头发,长呼短叹,“你这孩子,本来今日遥舟仙君和勾陈仙君成亲以后,就可保你一世平安,可你……你……唉,罢了罢了,情这个字,最是难说了,你说我掌管命数吧,连我也算不清这情债啊。”
“司命仙君说什么?”溪涯的身子僵了一下,一把握住他的胳膊,死死地望着他,“我适才做了什么?”
“你倒也没做什么,不过,我既然能看出来,想必你师父和勾陈仙君都能看出来,那些个老家伙也能看出来,你说你爱上谁不好,你师父……”
“师父知晓了?”溪涯的手颓然垂下,浑身发冷,“她知晓了……”
“……你,你也不必多放在心上,反正你师父已经与勾陈仙君成婚了,而你……”司命的目光望向苍茫云海,叹了气,“快些离开天界吧,趁着那些个老家伙们没发现你,离开天界,切记不可暴露行踪。”
“那些个老家伙现儿定是认为你与遥舟之间有情,咱们这次想靠成婚一事打消他们的戒备怕是不行了,最好的法子是你躲在人界,待的风头平息了,我们再去寻你。”
“……这也是师父的主意吗?”溪涯望着他,眸中如黑墨一般。
“若你师父在这里,应是会带你一起走的,但是……她现儿恐怕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你吧。”司命苦笑,“此番你若不走,遥舟也难逃被怀疑,毕竟他们要的是通过遥舟来困住你,不容半分缺漏,不容你对任何人有情意,懂否?”
“对外边我会说,你去醒酒之后便不见了的,我怎么也找不到人,这样的话遥舟也可以暂得安全。”
“知晓了……知晓了。”溪涯茫然望着灰蒙蒙的云雾,她用手负在身后,轻轻一拉,取下斩云剑,递给司命,“劳烦司命仙君,还与师父,便说……师恩难报,若今生有缘再相见,我再来报恩。”
话音一落,她毫不犹豫地退了一步,纵身从司命的御剑之上跳下,转眼被云雾遮住,司命“唉”了一声,再想去看,已看不见溪涯的身影,他只得握剑叹息一声,便回身匆匆赶回太虚去。
他估量着时辰回了紫云府,却不想入了正门,其中却是乱成了一片,府内本安置好的树木石窟被砸的乱七八糟,仿佛狂风刮过一般,正殿一处的屋檐塌了一半,斜斜地挂在一侧,摇摇欲坠,仙娥与天兵穿插其中手忙脚乱地收拾。
司命讶异一声,忙端着斩云剑大步入殿,只见其中的仙人各个都灰头土脸,有几人还挂了彩,顿时大惊。
他四下打量,望见遥舟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默然站着,便偷偷凑过去,悄声问:“刚发生什么了?怎么勾陈仙君的紫云府被毁成这个样子?”
“无甚么,不过有人抢亲,我又不想与他打,便由着他和勾陈约战去了。”遥舟淡漠地望着灰土满地,道。
“什么!”司命的眼睛猛然大睁,“有人当着玉帝的面抢婚,忒勇猛了些吧,不知是仙君的哪位仰慕者?”
“非我也,那人抢的是勾陈。”遥舟斜斜地垂着手,侧头望着他,这一眼便看着了他手中的斩云,眉头便皱了起来,“溪涯呢?”
司命不敢耽搁,偷偷把事情与她说了,她沉默着点了头,半晌道:“多谢你了,若溪涯未走,我还真不知道那群太虚的老祖宗们要怎么应付。”
“你这……生,生气了?”司命忐忑着,问她。
她的眼眸一垂,低声问:“司命,崆峒镜在你这儿,对否?”
“是,在我这儿。”司命从衣袋里翻出一柄铜黄色的小镜子,不明所以地递给她,“仙君要用?”
“嗯。”遥舟点头,接过镜子来,却又犹豫起来,眼神中再三思量,最终一咬唇,心神微动,崆峒镜上显露出一副图像来。
她这百般纠结的模样司命已好多年未曾见过,心中感叹疑惑之余,也偷偷凑过去望了一眼。
镜中不过一座小院,一张小桌,三人饮酒,却是昨日他去寻遥舟时的场景,司命觉着无趣,却不想再看下去,却惊的他大张了眼睛。
他听见溪涯对遥舟说的那番话,望见她吻在遥舟的面上,心中顿时起了惊涛骇浪,转头去看遥舟,却发觉她面色沉静极了,便愈发慌了,轻咳一声,道:“这,这事也不难想,到底溪涯年纪轻,春心萌动,容易爱上与自个亲近的人,纵而你是她师父,纵而你们都为女子,但也不能说都是她的错,遥舟,你可万万要冷静些。”
遥舟侧头望着他,嘴角勾起一丝笑,看的司命浑身一颤,她开了口,冷声道:“你……偷看的可开心?”
“我,我不是有意……”司命欲哭无泪,正要解释,却不想遥舟随手把崆峒镜扔给他,缓步出去,这就要走出大殿。
“仙君哪里去?”青烟忽起,一身高体壮,着金甲战靴、牛眼牛鼻的仙人猛地拦在她面前,喝道:“仙君且等等,陛下马上回来。”
“不必等了。”遥舟冷然瞥他一眼,“你告诉你家玉皇大帝,今日之事我遥舟没有对不起勾陈帝君,若他算不清自己的风流事,这婚事就作废吧。”
言罢,她大步踏出去,那仙人被她用仙力推到一侧,只能干瞪眼着急,再不敢拦,云天的其他仙人眼见云中君走了,便也赶忙大步跟上,一众人匆匆离去。
第七十二章
司命甚是心慌,太虚各司已开了好几日朝会,他听了几次,觉着无甚么可取之处,便偷偷摸摸地出了凌霄宝殿,避开天兵天将,御了法宝马不停蹄地赶去了云天。
入了清雨小院,却不想院中尽是他的熟人,那桌旁坐着轩辕容嫣和长生,栏边倚着许久未有露面的勾陈。
各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司命赔了笑,先走到轩辕容嫣面前,合手拜道:“神君、殿下安好,不知来此多久了?”
轩辕容嫣起身与他也施了一礼,淡然道:“也未有多久,不过比司命仙君早上一刻罢了。”
司命笑着点头,转身又拜向勾陈,“帝君也在这里啊,适才我在朝会上还听陛下谈论起帝君您,却不知帝君怎地不回府去啊?”
勾陈的面色灰白,风尘仆仆,闻言面上却皆是颓然之色,不住地叹气道:“我急着来与云中君道歉,却不想来的不是时候,云中君已离去了。”
“哦?云中君去了何处?”
“这我不知,该问问……”勾陈直愣愣地望向轩辕容嫣,“殿下可否愿意告知我们云中君的去处了。”
轩辕容嫣闻言却是和煦一笑,摇头道:“这你可别问我,我哪里知道云中君的行踪。”
“若殿下不知,那世上怕就无人知道了。”勾陈苦笑,叹道,“罢罢,总归这次是我对不住遥舟,殿下若能与遥舟相见,请替我转告,我已无颜见她,但若她有用得着我勾陈的时候,尽管开口,我定来帮她!”
“知晓了。”轩辕容嫣与他相视,面色却丝毫不改。
勾陈只得无奈离去,司命送过他后,急忙三步两步来到轩辕容嫣身边,急切地问道:“殿下,遥舟莫不是去寻溪涯去了?”
“这我哪里知道。”轩辕容嫣无奈开口,“你也知道她最爱对咱们卖关子,怎可能告诉我她的去处。”
“殿下这几日也没见过她?”
“我没见过,但长生见过。”轩辕容嫣指指安静坐在一旁的长生,“但长生说遥舟只是问她要了一丝仙力,多余的什么也没透露。”
“要了一丝仙力……”司命细细琢磨,忽地拍了一下桌子,“哎呀,殿下忘记了吗?您送溪涯的那枚玉坠子,遥舟定是用那抹仙力为引,连通玉坠去寻溪涯去了。”
他一握拳,咬牙道:“现在哪是寻人的时候,她一走,让太虚的那些个老家伙知晓了,定是以为她们两个私奔去了,恐怕不过几天就会派天兵天将下凡去捉她的,倒时溪涯反倒要被她给拖累了。”
轩辕容嫣闻言一愣,却是重复道:“私,私奔?”
“差不些就是这么个意思,”司命当她不知晓,便打着哈哈,“殿下可否能寻到溪涯的踪迹?咱们现在追上去,也能拦下遥舟,免得到时她被天兵天将捉住了都无人帮衬。”
“能是能,但谁人去追?”轩辕容嫣摇了头,“你我走不开,长生向来与我相伴,她若走开了,准会让人猜出来,至于云天的人……我可不知遥舟有哪些亲信。”
“那可如何是好?”司命一拍手,急了,“她走的倒是潇洒,留下这么个烂摊子让我们收拾,要不是看在我和她自幼相识,我真不想摊这麻烦事。”
“莫抱怨了,先回太虚去,静观其变吧。”话音一落,轩辕容嫣便唤一声长生欲走,不见回应,回头去看却见她面色虽如常,眸中有几分黯然,心下了然,便轻声安抚道:“我并未怪你,此番是我吩咐你照顾她们师徒的,况她要走,我们也不好阻拦,莫要自责可好?”
长生望着她,轻点了下头,二人这便携手御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