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涯仍是一头雾水,疑惑问她:“仙君这是做了什么?”
长生轻品那杯淡茶,眉眼轻垂,道:“替你暂且封住那天书。”
“神君是说,天书……在我体内?”溪涯的眼眸霎时睁了几分,见长生点了头,愈加觉得不可置信起来。
天书?是白启师叔和烛阴师叔口中那神秘莫测、引重仙垂涎的天书?是那本……存放于黄玉盒子里的黄皮小册?这么说来,那天将的话并不为假,太虚至宝果真在自己这处,此番……又是自己给师父添了麻烦。
她坐在长栏之上,望着自个的指尖发呆,半晌,抬眼望着长生,认真道:“神君可知,这天书如何才能从我体内取出吗?”
长生闻言与她相视,眸中却是惊讶多些,“为何?”
“我觉着,此物在我体内多是添些麻烦。”溪涯苦笑,道:“可有法子吗?”
长生思虑一番,点了头,却有几分犹豫,“有是有,不过……”
她的话未说完,便听得院门被轻推了开来,两人抬头看去,只见遥舟缓步进来,面色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她身后还跟着那三位尊者,唯唯诺诺地垂眸商量着什么,面色都有几分沉重。
“师父。”溪涯起身迎她,见她眸中多有愁绪,便抬手轻挽着她的胳膊,张了张口,欲问什么,却见遥舟抬起手指轻点在她的唇上,略摇了摇头,她抬头与长生对视一眼,便回了头,对三尊道:“就送到这处吧,我也乏了,想休息小会儿。”
“仙君……”葫芦尊者面露急色,开口唤道,却不想莲花尊者伸手拦住了他,先对他低声道了句:“莫说了。”而后才对着遥舟恭恭敬敬地拜了一下,轻声道:“仙君先歇息吧,我们三人便退下了,之后若有何麻烦事,可随意传唤,我们定会来相助。”
“知晓了,这些日子麻烦三位了。”遥舟冲他们和煦一笑,送他们离去。
合了院门,遥舟才得以松了口气,她捏了捏眉头,瘫坐在藤椅上,叹道:“也不知那些个仙人哪来这么大的气劲,与我百般周旋套话,也不闲累得慌。”
“师父可要回屋去歇一会儿?”溪涯用手轻轻揉捏她的肩膀,柔声问她。
“无妨,我与长生神君还有话说。”遥舟略直起了身,望见长生抬步过来,却是轻声开口与她道:“该做的我都做了,而余下的……就看容嫣如何与她父君商议。”
“神君,不知溪涯体内可有何损伤?”
“损伤倒未有,若细说,应是她体内的魂魄现才全了,以前不过是残缺的。”长生想了一想,又道:“适才溪涯问我的,取出之法,我想还是不该由我告诉她。”
遥舟的眼眸轻轻一动,却不接她的后话,而是又开口问她:“神君这便要回去?”
长生摇了头,“容嫣让我陪着你们,待得她派人来了再做打算。”
“也好,”遥舟叹了声气,道:“现儿云天上境之中也有些仙家欲威逼与我,若有神君在此,省却了不少麻烦。”
她二人又商讨几句,明几日怕是来清雨山居的仙人只多不少,至少要先安稳下他们来,溪涯默默在一旁听着,心中起了些淡然失落,她帮不上什么忙,这些麻烦事都因她而起,可她却不能替师父排忧解难。
遥舟似有意避开她体内天书的事,虽之后师徒二人也说上了些话,可溪涯却仍是未能知道自己心中的疑虑。
之后数天,各怀心思往来于清雨山居的仙人数不胜数,遥舟甚感乏力,颇感叹若非这几日,她还不知道自己这云中君手底下还掌管着这么多仙人啊。
她每每解释过后都仍有许多不信者,便免不了要把溪涯叫出来,由着他们摸脉探查,定要自个亲自证实了才罢休。
几人劳累数天,好没容易送走这些个仙家,才堪堪歇了半日,便等来了轩辕容嫣的信使。
来人是勾陈仙君,他的面色沉静,却似在思量什么一般,安安静静地落于清雨山居,被三尊迎进来后仍是沉默不语。
“不知勾陈仙君今日来是为了何事?”遥舟引他入仙殿去,二人同坐高台,三尊连同溪涯和长生都被打发了出去。
“我来为何,云中君应是知晓的。”勾陈无奈一笑,叹道:“却不知溪涯小友身上竟藏着太虚寻了这么久都没寻到的天书残卷,也亏着你敢带她在陛下面前出现。”
遥舟闻言,却是眉头轻抬,与他道:“仙君何出此言?”
“云中君就莫要瞒着我了,那日溪涯小友于存放天书之处昏睡,在场的仙家应该都看到了,她体内那份金光灿然,若说不是天书……何人相信?”勾陈望着她,面色冷然,“我知晓你欲保护自家徒儿,但陛下既知天书所在,若不将天书握在自己手中,怕是绝不会罢休的,且……其余心怀叵测的仙家,怕也不会放过溪涯吧。”
遥舟眼也不抬,道:“所以,勾陈仙君今日来是为了替玉皇大帝取回天书?”
“非也,非也,”勾陈一笑,道:“云中君何必如此戒备,我来此,是为了与云中君商讨如何护着溪涯的法子。”
“云中君莫忘了,如今这天书可是齐全的,若云中君之前想的是待溪涯小友离世后取回天书,现儿这法子却是行不通了,毕竟天书齐备,修士已可升仙,依溪涯的天分,恐怕不过几年便会位列仙班,云中君难道忍心亲手毁了她的前程?”
遥舟的眸色微微暗了,她确实忘记了这个,她的小徒儿以后并非是个必死的局,只是……若要天书,溪涯的魂魄就无法保全,若不取天书,那溪涯便是独占了这至宝,从今往后,恐怕再无安宁之日。
“我与陛下提了一议,溪涯怎也是跟着云中君一处的,若云中君并非云中君,而是成为太虚的仙官,那溪涯便也归属太虚,天书也仍是太虚的,不过是从一本书,变成了能走能动的活人。”
“故而……”他合了手,对遥舟深深一拜,“我自个做了主,请云中君莫怪……你我的婚事,怕是不得不提前了。”
第六十九章
不知遥舟与勾陈在仙殿之中谈些什么,溪涯在外边急得团团转,其他几人却是悠闲,莲花尊者劝她几句,见没有效用,便也不再劝。
两人也未说太久,不过多时,便推开殿门出来,相笑而谈,气氛颇融洽,待的停了话头,略做告别之后,勾陈便挥袖离去。
三尊这便急急忙忙围上去,叽叽喳喳地开问,吵嚷极了,莲花尊者一手拦住其他二人,先一步开了口,“仙君,不知勾陈仙君此次过来是为了何事?”
遥舟轻扫自己的长裙,面色淡然,“也无什么大事。”
“是小事?”葫芦尊者不信,“仙君莫诓我们。”
“真是小事。”遥舟满面认真,“不过是我与他的婚事提了前,待的婚后,我便要带溪涯去太虚罢了。”
“啊?”葫芦尊者的胡子翘了几分,“婚事提前?提到什么时候?为何大婚之后要让仙君去他们太虚?”
“是啊,若云中君去了太虚,我们云天上境以后的大小事务该由何人做主呢?”莲花尊者的眉头也皱了皱,叹道:“仙君可是受人胁迫?”
“并非,”遥舟失笑,“婚事提到了五月之后,确实紧了些,要准备的东西从现儿开始就需得操办起来了,至于云中君一职……到时我怕就要让贤了。”
“怎能让贤!这可是清雨尊者留给您的,您舍得吗?”葫芦尊者瞪大了眼睛,面上多了几分惊愕。
“婚事也是师父定给我的,”遥舟阖了眼睛,苦涩一笑,“若师父知晓,应是明白我的用意。”
“可……”葫芦尊者仍是想劝她几句,却被莲花尊者拦下,他们三人对视一眼,莲花尊者轻叹了声气,“我们这就去准备,日子也紧,一刻也耽搁不起,仙君也……好生安顿吧。”
言罢,三尊便匆匆离去,留下师徒二人和长生在殿前默然而立。
遥舟轻揉了眉头,回手下意识去拉自家徒儿,却不想拉了空,她回头一望,只见溪涯的面色惨白一片,眼眸直直地望着自己,却不带半分神采。
“溪涯?”遥舟稍有疑惑,伸手与她相握,唤道:“出了何事?你的面色怎么这般?”
溪涯的眸中微微回神,嘴唇哆嗦一下,这才面色惨然地回了话:“师父,师父……徒儿拖累你了。”
“何出此言?”望着自己小徒弟失魂落魄的样子,遥舟甚觉心疼,抬手在她的头上轻揉了揉。
“若不是因为我,师父也不用嫁给勾陈仙君,对否?”溪涯反握住她的手,眸中泛起些晶莹,“师父,我们一处离开吧,离开天界,回空州去,师父不是在空州藏身许久都未曾被天界的人寻到吗?那我们就继续在那处躲着,等到旁人不再记得此事了再回来,可好?”
小徒儿就这般希冀地望着她,眸中晶光闪烁,却不知是泪水,还是别的,遥舟轻垂了眼眸,叹了声气,“此事与你无关,我本就与勾陈有婚约,你莫怪在自己身上。”
“师父不是不愿嫁给勾陈仙君,故而之前才拖延了千年吗?若不是因为我惹出了祸端,师父怎会委屈自己……”溪涯垂头,牙齿紧紧咬住嘴唇,强忍住泪意,“师父,随我离开吧,我们回空州山去,师父也甚想念空州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