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涯直愣愣望着她,一瞬眼圈滚烫,蓦地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顺着她的面颊滑入衣襟中,吓到了遥舟。
“溪涯。”遥舟抬头捧住她的脸,替她擦拭眼泪,“哭什么?师父揉疼你了?”
“无有……”溪涯缓缓垂下身子,伸手环住遥舟纤细的腰身,埋头进去。泪意便再也忍不住了。
她的悲喜与不甘早已刻骨铭心,只是不敢流露半分,她的师父……要嫁与别人了。
溪涯抬头,泪意朦胧地望着遥舟,面上苦笑,口中喃喃自语,“师父定下婚事,我本该欣喜,可徒儿真的……真的舍不得师父,勾陈仙君甚好,想是定能好好照顾师父,若师父能好好的,溪涯便也安了心。”
她真的好生羡慕勾陈仙君,能堂堂正正地说一句思慕,可自己,却只能将爱恋之情藏与心中,师父永远不会得知,千年之后,师父可会爱上勾陈仙君?到那时她又该何去何从?
“溪涯……”遥舟将她扶起,望着她的眼睛,坚定道:“我在何处,你便在何处,师父怎会丢下你?”
“是啊。”溪涯强忍住泪意,对她扬起笑容,“师父待溪涯这般好。”
师父待她如亲人,她还欲奢求什么呢?
千年的时日那般长,已长到可以让她斩断情意,忘却对师父的爱恋。
清雨山居的日子清闲,仿佛又回到师徒二人在空州山的那些时日一般。
溪涯清晨在仙岛最高处的山峰之上吐纳仙气,只觉出窍的瓶颈似乎隐隐有所破裂,不过再有几日她应该就能突破。
果真是天界宝地,这份醇厚仙气,绝不是凡界可以比拟。
她从幽静小路下山,行到院中,便听见其中嘈杂声起,是那三位尊者的争吵声,其中偶尔夹杂遥舟的一两句轻声细语。
溪涯推门而入,却是三位尊者正围着两盘点心争执的面红耳赤,遥舟闲卧在不远处的躺椅中,含笑望着他们三人。
见她回来,葫芦尊者忙开口叫她:“小溪涯,快些过来,我今日定要让这丧气鸟输得心服口服。”
白鹤尊者望着他,冷笑道:“就凭你那被土糊了的舌头,还欲做珍馐佳肴,莫让我笑掉大牙了。”
二者谁也不让谁,莲花尊者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只待溪涯来定夺。
溪涯先与遥舟相视,见她只是淡笑,不欲与自己解围,便无可奈何地行到桌旁,其上摆着两个碟子,一个上边是鹅黄色的莲子膏,一个上边摆着几个白色的圆滚滚的豆沙包,被人捏成了鸟雀的模样,不过忒圆了些。
“快些尝尝,这两个究竟是哪个好吃些?”葫芦尊者性子急,捏了一块就要送入溪涯口中,被溪涯赶忙用手接了过来,她不知这二位尊者怎地忽起这份心思,非要在厨艺之上比上一比,只得一一尝了一口。
“哪个好?”葫芦尊者忐忑地问她,白鹤尊者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溪涯咽下口中小点,不知该做何评价,老实说……都太腻了些。
她未开口,莲花尊者却是笑出了声,惊的葫芦尊者回头望他,不满地道:“老红花你笑什么?”
“莫叫我老红花!”莲花尊者的面色变了变,没好气地道:“看溪涯小道友的模样就知道两个都不怎么样,你还好意思问!”
“怎么可能,”葫芦尊者不死心,端着盘子递到溪涯面前,笑眯眯地道:“小溪涯,你再尝尝,这可是用老红花的本命莲子做的,滋补的很啊。”
莲花尊者闻言,差些又是一口仙气渡不上来,“你这泥舌头又偷了我的金莲子!你给我站住,我今天要把你的泥舌头拔下来!”
三人战作一团,打的昏天黑地,溪涯悄声从其中钻出来,正待要躲到遥舟身后,却不想腹中忽起一股胀气感,一股金光从她的腹中之中涌了出来,直窜进丹田。
她动弹不得,知晓这是突破在即,遥舟也看出她灵力古怪,忙起身上前将她护在怀中。
三位尊者感觉有异,齐齐停了手,莲花尊者一拍头,道:“糟了,我这金莲子可是仙物,溪涯小道友服下了,可是要被仙气胀破肚子的!泥舌头,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遥舟抬手封了溪涯周身穴位,望了三人一眼,面上带笑,不过这笑却冷的很,“莲花尊者,白鹤尊者,劳烦二位替我……代为收拾。”
闻言,二位尊者的眼睛亮了几分,毫不犹豫地回身对葫芦尊者动起手脚,打的他鬼哭狼嚎,“仙君你不能这样!哎呦,我的葫芦藤!”
遥舟抱溪涯去了往日她打坐悟道的小阁,落地之后也来不及顾其他,只用仙力推开门,入内之后,将溪涯放入里间的一个白玉池子里边,让她盘腿结印坐好,这便去解开她的穴位,却不想穴位一松,道道金纹却从她的四肢中浮现出来,丹田金光大胜。
溪涯昏厥过去,隐约之中皱了眉头,嘴唇紧闭,额头上冷汗直冒,似是痛苦。
金莲子果真厉害,溪涯不过吃了一口,却险些被其中的仙力胀破肚子。
遥舟抬手,轻轻捏住溪涯的下巴,手指用了力,便将那微红的唇捏了开,她略张了口,低头下去,与自家徒儿的朱唇相对,却不挨上,轻轻一吸,一股一股纯净的仙力从溪涯的口重缓缓飘了出来,于二人之间化为一颗金光小珠,待的那仙力被吸了大半,遥舟这才松手,一把捏住那金光小珠,退身出白玉小池外,由着自家小徒儿自行冲破出窍。
这一闭关就是足足半年,太虚的花会定在一年后,遥舟已经开始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三尊帮她打理其余事务,一日云高气爽,那小阁外的仙气忽有几分波动,待得阁门开了,溪涯缓步出来,身上的气息已凝练几分。
花会将至,光耗费在路上的时间就会有数月,师徒二人便紧赶慢赶地打理好礼单和拜礼,先托仙兽送去太虚的凌霄宝殿,而后才各自乘云御剑,慢慢悠悠地出发了。
出发之前三尊拉住了溪涯,苦口婆心地给她安顿一番,言语之间恳恳切切。
“小溪涯,你定要记住一点,万万不可不能让云中君饮酒,她酒量不怎好,若是喝醉了,怕是咱们云天的面就丢尽了。”
遥舟不知这三尊在她的小徒儿面前将她的底卖了出去,她向来是个不紧不慢的性子,领着溪涯一路玩一路走,待得入了太虚,这花会还有半月便要开了。
有仙娥领她们二人去安顿住所,途中还遇到了个熟人。
司命持了把扇子,眉开眼笑地在仙桥那处等着,被云雾缭绕,有几分飘飘然的洒脱气,溪涯第一眼倒是没认出来。
见着师徒二人,他便紧赶慢赶过来,施了一礼,“二位可算是到了,我一人在此着实要闲闷死了。”
遥舟一笑,牵着溪涯随那仙娥行路,步子不停,“你不去寻你那南斗的其他五仙,倒寻起了我们二人,着实奇怪了些。”
“不奇怪,不奇怪。”司命赔了笑,道:“我们正商议着要在花会之前先小聚一番,寻了你,还要去寻殿下和长生神君,勾陈帝君,还有东华帝君。”
“别了,你们聚,我领着溪涯,便不与你们一处胡闹了。”遥舟冷然拒绝,司命哪肯放弃,便半是撒娇半是恳求地请她。
她们住在一方小院,旁侧不过多远便是凌霄宝殿,便也距轩辕容嫣的住所不远。
下了早朝,溪涯便听得有人敲了自家院子,待开门,只见外边站着一位藏蓝正服,冠着发丝的翩翩公子,却是轩辕容嫣,她与溪涯一笑,眨巴下眼睛,道:“溪涯可还记得我?”
“自然记得,容师叔快请进。”溪涯含笑让她进来,待她坐下,头一件事便是从自个的脖子上拉下一只小兽下来。
溪涯为她倒茶,侧头望见她手中端着一只白绒绒的小东西,闭着眼睛似在呼呼大睡,一身绒毛甚是滑顺,小小的头一探一探,似是在寻什么,四只小爪也动着,拉住轩辕容嫣的衣襟就不肯放了,直往她的脖子里蹭,似是还想回那处待着。
是只白色的九尾小狐,轩辕容嫣似是无奈,便由着它爬回自己的脖子上,舒舒服服地蹭了一番,头一低,又睡下了。
遥舟出来时正望见此番场景,她盯着那白色小狐,似是讶异,与轩辕容嫣对视一眼,忍笑开了口,“神君这是?”
轩辕容嫣面上甚无奈,叹道:“她偷喝了仙娥酿的浮生梦,醉的现了原形,缠着我不肯放手,我上早朝都需得带着。”
第六十五章
提到早朝,轩辕容嫣的面色便严肃了几分,“适才早朝有人提了你的事,怕是不过多久父君便要来寻你……你可想好怎么说了?”
“自是该怎么说便怎么说,”遥舟轻抬手捧着茶杯喝一口,“好歹我还担着个云中君的名号,太虚的玉皇大帝怎也不能与我翻了脸吧。”
“话是如此,不过按我父君的性格,怕是少不了试探你们一下。”轩辕容嫣揉了揉颈上的小狐,却是忽想起什么,便转身对守在一侧溪涯道:“对了,我还欠着溪涯一份礼物。”
言罢,她从衣袖中一拉,取出一枚白玉坠子,递给溪涯,溪涯万不愿收,她却强行塞进溪涯手中,道:“不是什么贵重的法器,这枚坠子能替你挡下一劫,凡是威胁到了你的性命,它便会起效用,算是我和长生送你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