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大起大落之后,溪涯心中只余些许无奈和淡淡的欢喜,师父颇有些孩童心性,喜逗弄于她,但她却也不怎么恼师父这样。
她小心取那青竹长剑在手,爱惜万分的在剑脊上抚了又抚,遥舟见她欢喜,便含着笑意起身,要去屋后温泉清洗一番。
“师父。”溪涯出声唤她,抬头用灼灼眼神望着她,“这青竹剑可有名字?”
“并无。”遥舟恍然了悟,“你想给它起个名字?”
“是。”溪涯拼命点头,期待万分地望着她。
“好,随你起了。”遥舟应了她,回身离开。
第六章
入了正午,阳光炽烈,溪涯取了用井水冰着的西瓜切了开,与遥舟一起在屋中乘凉。
竹笋勉强把眼睛睁开,四肢小爪战战,哆哆嗦嗦地围着溪涯,“嗷呜嗷呜”地叫唤,直盯着她手中吃了半牙的西瓜。
“你不能吃,吃了要拉肚子。”溪涯对它摇头,“等再长大些,便给你吃一整块也使得。”
竹笋听不懂她的话,兀自围着她四下打转,眼巴巴地望着。
溪涯无法,就端了瓜快快地吃完,却不想小狼看她下口顿时急了,两只前爪扒起拉住她的裤袖,“嗷嗷”叫着。
遥舟俯下身去,取一牙瓜皮放于地上,推给竹笋,它才放过被自己百般折磨地裤袖,摇摇摆摆地走过去,伸出舌头舔起来。
“它便是看咱们在吃,自己嘴边没有吃的,故而着了急,你便给它些就好,不必太多。”遥舟笑着,取了手巾将手上的红色汁液擦的干净,回头又好奇问道:“你给那竹剑取了甚名字?”
“啊?”溪涯正捧着瓜吃,闻言楞了一下,被红色的瓜水染了手,“哦,哦,那竹剑,我想唤它……寄遥。”说完,她垂了头,脸上飞红一片。
“寄遥?寄遥何意?”遥舟却未感受到她的惴惴,追问上去。
“便,便就代表师父对我的寄望,想我今后能行的更远……的意思。”溪涯捏住西瓜,轻轻咬了一口。
“好名字。”遥舟抬手轻拂她的发侧,“莫要这般自轻,我觉得这名字甚好,师父心中也是这般意思。”
“嗯。”她轻点头,嘴中被那瓜汁浸的甘甜。
寄遥……她苦思冥想半日,却忽而得了这名,其意有三分是自己所说,有七分却是……连自个也不明了。
夏日炎炎,徒留一阵蝉鸣。
今夏颇有些绵长,但却也雨水充沛,空州城郊野农田长势甚好,空州山中的野果也甚是累累。
溪涯取得一日空闲,携着竹笋去踏青采果,竹笋已能小步走着,睁着圆眼,小小的鼻子一嗅一嗅,却不是在闻野果何在,而是嗅着山中野物,但凡发现,就眼中放光地小跑着要追,溪涯把它拉回了数次,它却依旧兴致不改,最后只得抱了它行路。
沿途不见果树,倒是榆杨梧桐长了一路,过了这一片树林,入眼是一条清澈溪流,沿溪流而上,隐隐绰绰见着了些许树桠,其上挂着些红色果子。
溪涯望着那处,心中大喜,抱着竹笋颠跑过去,那树越发多了,红色果实结了满眼。
欣然放下竹笋,溪涯小跑着入了那硕果桃林,背上的小竹篓被扔在地上,她褪去鞋袜,擦擦手上湿汗,麻利地爬上一棵桃树,用小手择下颗颗红果,准确的投进竹篓里,装了大半,便停了手。
竹笋围着竹篓,舔着自己身上灰色的毛,溪涯跳下树时,它就跑过去,“嗷呜”地唤着。
“等等,”溪涯望着桃林边的溪流,对竹笋摇头,“我先去河边捡些鱼来,过会儿再抱你。”
她折了一枝桃树桠,在树旁石上磨了又磨,终是形成一支尖头叉,随后卷了裤腿,露到膝处,踏入略为湍急的溪流,溪水澄澈,清晰可见数尾青鳞鱼。
溪涯提了尖叉,稳住身形不动,对准了那鱼身,又略往上提些,安静等着。
鱼儿不知前方有祸,倒是自在地游了上来,溪涯手持尖叉随鱼儿移动,直到那小鱼游到她面前,找准时机,便要一叉毙命。
“住手!”惊慌失措的呼喝扰了她的动作,尖叉错了那鱼,刺进溪底淤泥中去,淤泥本就滑软,这一失力,她便有些站不稳当,身形晃得厉害,堪堪才稳住了。
等直了身子,溪涯忙向四处看去,想看看是谁扰了自己,让那鱼儿溜了。
桃林却无人,只有艳红桃子挂了满树,也只有风儿吹过树枝间发出些许声音。
“怪事。”溪涯将沾水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望着桃林却看不出半点有人的迹象,便收了眼,又提起尖叉,估摸着对下一条青鳞鱼下手。
“你可否不要刺伤这鱼儿?”那绵软好听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还带着几分颤音。
溪涯惊然,收了尖叉又四下看去,却依旧不见有人,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是何人?有话为何不现身来说?”
“我现了身,你怕是会害怕地慌忙逃走,然后再也不来我这桃林了。”甜软的声音忽忽转转,带着分感伤,“我挺喜欢有人来我这儿桃林的,好歹热闹些。”
“这桃林是你的?”溪涯望了手中那枝桃树桠,回头又看向那桃花树下,自己偷摘的半篓桃子,不由面上一红,上了岸来不及沥干身上的溪水,先赔了句不是,“我不知这桃花林有主了,对不住,擅自摘了您家的桃子和树枝……”
“无妨事的,你喜欢就都摘了去也好,反正不过些日子,这些桃子也会落了地,烂在地上,不如让你拿去。”声音飘来,伴着一声婉转的叹息。
“那便多谢您了。”溪涯心中却依旧惭愧,把手中桃枝平放于树下,踌躇片刻,对着桃林深处道:“人的长相天定,您不必在意这个,若有人说您长得可怖,不用搭理他,况且,您的声音这般好听,定不是坏人。”
话音落下,桃林深处却寂静了,溪涯心中发了窘,赶忙蹲下把竹篓收拾好,抱起竹笋,嘴中说着暂别之词,起身就要跑走。
“且等等,”那声音又扬起,却是半含笑意半含失落,“你以后还会来吗?只要不来伤这溪里的青鳞鱼,我这的桃子,你可以随便摘去。”
“会了,”溪涯止了步子,转身面对那桃林笑道:“过上三四天,我便再来。”
她静待片刻,却着未能得到回音,向那桃林深处望一眼,心想许是那人已去,就抬步走了,行了数十步,回头去看,只见些许桃子隐在其它青葱树梢中。
她边走边砸吧出些许意思,心中惊讶不小,不敢再做停留,赶忙小跑着回了自家的木屋,先把竹笋放回窝中,随后将那篓桃子随手放在墙边,先去看了卧房,不见遥舟,这山崖统共不过这点地方,前院屋内都未找到,她就向着屋后而去。
刚刚所见之事让她心中颇感惊奇,半刻也等不住,想和遥舟说道说道,问问自个是否真是遇到了那桃花树修成的妖精。
她跑过屋后竹林,向那深处的温泉而去,她跑的甚急,抬眼看去,越过青翠竹林小叶,在那一片白雾茫茫之中,看到了一人,被一袭乌黑长发挡住身形,便高声喊到:“师父!师父!我,我……”
看到二字还没说出口,眼前人影却忽而转身过来。
溪涯只觉眼前一晃,面前那人的身子就被看的分明。
温和泉水濡湿她的黑发,松松散散地披下,落在她白皙莹润的肩膀上,轻盈白蔼的雾气围着她缠了几圈,越过她的肩胛锁骨,却遮不住身前那盈盈秀峰,几颗小巧的露珠赖在她身上,腰肢娟软,被泉水遮住下方风景,却更显娇柔动人。
溪涯的脚下错了一步,小腿绊住,身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却怔楞地没用双手去护着。
她不是没见过女子的身子,以前年幼时和娘亲姐姐一同沐浴时,也是坦诚相对,没什么羞涩戒备的,可这次……却不同。
她头一次见到这般美景,娇柔身躯,莹白肌肤映着颗颗露水,偏生又被温热的泉水蒸得泛着些稚嫩的红,被云雾环绕的美人一回头,却是差点摄了她的心魂。
“砰!”的一声巨响,惊得却是那泉中那美人的心,遥舟未曾察觉是自个害得小徒儿神思恍惚,于平地之上都摔了一大跤,她看着溪涯倒地,半晌都没能爬起来,有些担忧,不等着上一丝半缕,就要往岸上去,嘴中还唤着溪涯的名字。
“等,等等,师父莫要过来,我没事。”心乱如麻的小姑娘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慌乱地不能自已,手脚局促不安地不知该放在何处,“我,我,我不知师傅在沐浴……我,我不是故意……”她结巴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又急又羞的脸色通红,最终猛一跺脚,嘴里“哎呀!”一声,扭头就跑走了,留下遥舟一人在泉水之中,不知自个的小徒儿怎么匆匆而来,匆匆又走了。
遥舟沐浴过后,在院中轻拭头发,顺便听着溪涯声如蚊鸣地说着今日所遇之事。
“你说的那人,我是知道的,她确是妖精,也确是桃树所化,但并非邪妖,只是不谙世事了些,你若喜欢,便多去看看也成。”她沥干头发上的水珠,望向身侧的小徒儿,却见她低垂着头,脸红直到耳根,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