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性子阴沉极了,不过算不得年幼,若以凡间的年岁来论,应是如你这般大的,她要担起云天上境的担子,可到底年岁太小,不能服众,就孤身一人跑进太古上境来,誓要闯出一番名堂,最后把这处闹得鸡犬不宁,从西海到东海谁人没听过云中君的名号。”白启眸中带笑,似又想起了往日的事,“我听闻那时她师父师母羽化了去,若非如此,她也不必逼着自个去担起云天上境,便也存了几分想帮她一把的心,却不想这人望我一眼,傲气十足地道了句,不过蛮荒之地小小异族,说要帮我,岂不可笑。”
溪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未曾想过自家温柔的师父曾还这般狂妄,到底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烛阴见她二人聊的欢畅,便也巴巴地围过来,好奇问:“你们这是再说什么?”
“说溪涯的师父。”白启眸中带着几分深意,望着烛阴。
“哦?还未请教小溪涯的师父是哪家大仙?”烛阴学人间的客套气学的甚好,看的那二人一笑,溪涯道了句:“我师父名遥舟,不过我看着好些人喜欢叫她云中君。”
烛阴手中的木勺“啪嗒”一声落了地,面上神色变了几分,“你说……遥舟?”
“是了。”溪涯点头,见她这样心头便泛起几丝疑惑,“烛阴师叔识得我师父?”
烛阴未回话,脸拉了老长,白启伸手在她肩上拍一下,笑道:“我说溪涯是我的师侄,你也不想想,除了遥舟,我还哪来的师姐妹?”
“阿七,遥舟回来了?”烛阴拉着白启的袖子,冷声问道。
“是了。”
“好好好……”烛阴连道三声好,而后面色挂上些许冷意,“来的好,正巧我最近闲的慌,故人来了,怎也要去打个招呼。”后边的话她咬牙说完,似带着颇深的火气。
“烛阴师叔这是与师父有仇?”溪涯见她这幅怒火中烧的模样,偷偷在白启耳边问。
“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白启轻声道:“烛阴为风雨所化,十万年前,你师父初来之时,正好是她化形的日子,那时你师父于西海上遇到才化为人形还不通人言、不通灵窍的烛阴,以为遇到凶兽,便提剑要灭杀她,烛阴那时还懵懂如稚童,就被你师父重伤了去,又用了万年时间才缓过来,想去问个清楚时你师父已经离去,便记仇记到了现在。”
“她二话不说砍我一通,就不许我记仇了!”烛阴气不过,反驳道,“可怜我什么都没干,白白耽误了万年的时间。”
“去守着你的锅,别插话。”白启伸手推她离开,“你以前就打不过她,现儿怕是还打不过她说再多有何用?”
“阿七。”烛阴委委屈屈地被她赶回去,蹲在火炉旁眼巴巴地望着二人。
第五十四章
今年海上多起风,且甚汹涌,天阴多雨,好天气实在难见,故而海墙也建的颇慢。
白启每隔十几日就要往那十七个岛上去一趟,若是遇上岛上出了麻烦事,就免不了要耽误上几天才能回来。
溪涯白日由烛阴指点剑法拳招,入夜打坐修炼,一刻不停,眼看悠悠过去近半年的岁月,她的气息愈发平稳,与半年前相比,进步颇大。
是日,海上忽起风雨,岛上也是大雨瓢泼,红桑树为她们挡去不少,今日溪涯得了白启允假,便难得清闲地在树下捧着一本小竹卷看着,烛阴缠着白启,要给她讲什么八荒之外的奇闻异事,白启拗不过她,只得乖乖坐下听着,三人之间只余些淅沥雨声,书卷翻动声响和烛阴滔滔不绝的话语声。
溪涯看了半晌,眼睛酸涩起来,她抬手轻揉了几下,便放下书卷,活动几下肩膀,看看天色估摸也该到了午饭的时刻。
她起了身,正待要与烛阴白启道一句话,便上前踏了一步,话还没说出口,却忽闻一道怪异声响入了耳,似是有人低沉诵念,却听不清是何人在说些什么。
溪涯皱眉四下看看,只有烛阴守在白启身旁,两人蜜蜜思语些什么,那嗡鸣的声响不断,甚是嘈杂,可她们二人却似未曾听到一般。
溪涯半张了张嘴,犹豫地上前打断她们,轻声轻语地道:“师叔们……可否听到了什么声响?”
“声响?”白启抬头望着她,见她面带忧色,便凝了神,仔细听上了一听,烛阴眨巴眼睛望着二人,疑惑道:“有声响?莫不是有人偷偷上了这岛?”
白启默言半刻,轻摇了头,“我未曾听到什么,溪涯,是什么声音?”
溪涯犹豫道:“好似有人在耳边低语一般,却听不清说些什么,师叔,莫不是我的耳朵有了什么疾患?”
白启探手上来,拢住她的耳朵,仙力缓缓覆上,半晌取下,却是疑惑,“我未曾感知到有何差错,许是你今日累了些,先去屋中休养一番可好?午饭莫要忧心,有烛阴在。”
“是……”溪涯点了头,缓步进了屋子,合门半坐在床上,想静下心神修炼上几刻,可耳边声响却怎也不停,吵的她难以入定,睡也睡不踏实,待得用过了晚饭,她去了海沿边上散心,才觉那声响停了下来。
而后几日,她总时不时听到那声音,白启为此也忧心不少,烛阴为她寻来不少海中灵物,炖成一锅让她吃了,却依旧没什么效用,溪涯自行思索一下,隐隐察觉出些什么,但凡她靠近这红桑树,耳边声响就犹为强烈,半分都不得安静,距离远了声响便也小了。
一日,烛阴白启二人出海去寻些草药,溪涯送她们离去后,便回屋负了斩云在身上,镇定心神,一个人随着那道声响入了红桑树旁的荒草丛中,摸索着红桑树干而行。
她用手指在树干其上轻轻划过,只觉越往深处走,这道声响就愈发强烈起来。
她行到一块青苔岩石之上,应是到了红桑树背阳的一侧,却忽闻这道声响戛然而止,便停了步子,疑惑地望着红桑树干发呆,这一看,却让她看出了些许端倪。
红桑树那干枯的树皮之间,隐隐见着了一条晦暗的缝隙,她赶忙几步过去,伸手在其上摸索着。
这处树皮凸出树干,前端卷曲起来向里凹陷,溪涯在其后摸出一道空隙,便轻身飘浮起来缓缓近了红桑树,侧身望去,愕然发觉这卷起的树皮之后竟是一个甚大的入口,其中一片漆黑,隐隐可以闻见树木的清香气息。
溪涯犹豫着探身进入半个身子,眼中裹上一股灵力,向其中望去,一双硕大的猩红眼眸赫然在树中与她相视,其间戾气颇深,看的溪涯霎时冒了一身冷汗,猛然翻身出来,鼓起一股劲顺着红桑树跑回了那石头小屋,惊魂不定,望着红桑树只觉心中依旧发着颤。
待的白启烛阴回来,溪涯仔细与她们二人说了,两人也颇为吃惊,毕竟此处小岛她们住了也有上百万年之久,红桑树中有个活物,怎可能逃过她们的眼睛。
三人便由溪涯领路向那处入口而去,快走近之时,溪涯又隐隐听见了那阵低鸣声,她揉了揉耳朵,预备要进入红桑树中,却被白启伸手拦下,她将溪涯推到烛阴身边,轻声道:“我领路,你跟紧烛阴。”
她正待要踏步进去,却被一人抢先,一道黑影直窜进去,还留下一句嬉笑的话语,“你们二人跟在我身后,我先去打探打探。”
“烛阴!”白启大惊,回手护住溪涯也紧跟着钻了进去,红桑树中有一个甚是宽阔的空洞,三人入了其中,只觉一片漆黑,却并未察觉着有何古怪之处。
“忒暗了些,也看不清有些什么。”烛阴摇头晃脑地道,凑过来围在白启身旁蹭了蹭,“阿七,来些光亮。”
白启还气着她自作主张闯进来,一把推开她,冷着脸抬手扬起一道白色火团,霎时照亮了整座树洞,三人这才望见其中景象,烛阴嘿嘿一笑,抬头四下望去,却猛然惊呼出声。
这树洞之中没有活物,不过,在她们四周的树干内皮之上,却刻着些字画,她们正对那处正是一颗怪兽的头颅,如人面又似龙头,一双眼睛猩红如血,死盯着三人。
就是这双眼睛将她吓退了出去,溪涯此刻望着那壁画,心头涌上几分愕然,她竟是被一幅壁画吓到了,真是有辱师门。
烛阴挽住白启,兴奋异常,对着那壁画又蹦又跳,“阿七,你看,那个是我!”
白启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四下望去,只见周身墙壁之上都刻着她甚是眼熟的异兽,她也在一处地方看见了白民乘黄的图案,还看见了轩辕国的,抬头往上看去,略高一处的地方,她见着了数位远古旧神,再高处,穹顶之上,只刻着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白启仔细辨认一番,却并非是她曾见过的文字,她便回头看向烛阴,问:“你可识得这墙上的文字?”
烛阴睁大眼睛看了半天,却是摇了摇头,“不识。”说罢又是轻笑,“我本就不认识几个字的。”
白启抬眼望了一圈,行到一处,无意望见一处壁画,便停了步子,认真望着那处仔细看着。
“怎么了?”烛阴围过去,蹭着她的脖子柔声问道,“阿七你怎的愣住了?”
“你看这个。”白启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副图案,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