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阴抬头,只见那处只画着一个简单的图案,好像是个枯黄的册子,其上没有纹饰,没有文字,不过一本书册,周围一片空白,再无其他图案。
书册静立在那处,却深深吸引了二人的目光,让两人齐齐动不了步子。
“这是……”烛阴呆滞地问着。
“想应就是那本传说中的天书了。”白启一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道:“回神了,不过也是奇怪,那天书是太虚上境的至宝,怎地在我们太古上境还有个记载。”
红桑树中竟有如此地方,两人心中都是感叹不已,便围着那一幅幅图案看了起来。
二人未曾注意到身后的溪涯,便也不知她此刻陷入了何般境地。
溪涯望着穹顶之上的那些奇怪刻字,半晌都没能移动步子,那些文字古朴苍茫,却看的她满面冒起了冷汗。
白启和烛阴的话一字不落地入了她的耳,什么天书,什么太虚上境,这墙上的字白启和烛阴都不识得,可自己分明全部都能认得清清楚楚。
她不该识得的,这些字并非是她在凡世间学会的,本在她眼中该是些古怪的画才对,可她却全部识得,全部能了解得清楚。
那低沉的嗡鸣又响了起来,直贯入她的耳朵,吵的她头疼欲裂,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那道声音却贯穿了她的手指,狠狠扎进了她的脑海里,如同重锤砸在了她的头上,砸的她头晕目眩,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抬眼依稀望见白启烛阴向着她这处行了过来,张口欲说一字,却什么声响也发不出,眼前一黑,便猛然失了神智。
待她醒来才过了几刻,三人仍旧在这树洞之中,白启抱着她,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按了按,她便感觉一阵清亮气息入了体内,这才缓缓舒服不少。
“好些了吗?”白启轻声问她。
“好多了。”溪涯半撑着身体起了来,舒了几口气。
“小溪涯的身子也忒弱了些,不行不行,这几日我再去海中取些好东西回来给你补补。”烛阴颇担忧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多谢师叔。”溪涯无奈一笑,皱眉回想一下,虽那文字入了她的脑子,可她现在想一想,却是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她揉了几下额头,缓解了面色,望着白启问:“师叔,这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不知晓,不过……是个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地方。”白启抬头望着四处穹顶,“天书也罢,这些个遗迹图案也罢,若是让外界知道,怕是西海永无宁日了。”
第五十五章
三人出了红桑树中的空洞,白启在入口处静立许久,而后便探手在那卷曲的树皮上轻轻一抚,便见树皮上泛起一阵清幽淡光,而后那道本就被遮掩起来的入口便消失不见了去。
烛阴失笑问她:“这处不过就咱们三人会来,你不必设下障眼法也可,反正也没人会知道。”
“以防万一而已。”白启嘴角弯上一弯,“你也不想你这小岛成为六界相争之地吧。”
“争?争什么?”烛阴甚为不解,溪涯也颇疑惑,这树中不过些许图案、一些经文罢了,有何值得六界去争的。
白启望望二人,却不回话,先是轻抬起步子,缓缓向着石屋那处而去,待的二人跟上她了,才开了口,“争得,自然是太虚至宝了。”
“你说那天书?”烛阴哑然失笑,摇头晃脑,“这树里不过只有个模糊的形状罢了,能有个什么用处啊?”
一只白皙的手轻伸过来,敲了一下她的头,白启缓声道:“傻瓜。”
烛阴赶忙抬手护住额头,一边仍是不解,“阿七,你说话怎地没头没尾,那天书……你莫不是说,那穹顶之上刻着的就是天书吧?”
白启只蒙头行路,不答话,烛阴张嘴似是错愕,而后也忽地安生下来,两人之间霎时安静,溪涯跟在后边,看的迷糊。
她不知天书是个什么,听二位师叔说好像是个了不得的东西,适才她脑子里浑浑噩噩被强行灌入穹顶之上的那些个经文,想来那些东西也与这天书有关联,就是不知入了自己体内到底是好是坏。
思及此,她斟酌再三开口问道:“师叔,这天书若是至宝,怎地师叔们不将它拓印下来,带回去好好钻研,反而要藏起来呢?”
“……小溪涯,这事麻烦着呢。”烛阴回头露出灿然一笑,而后神秘莫测地凑近她道:“你若是想知道什么个麻烦法,去问问你师父便知晓了。”
“烛阴!”白启猛然回头,冷眼望着她,看的她心中打起了鼓,便半是无奈半是讨好地道:“知晓了知晓了,我并非打趣遥舟,不过这事若论起来,怕是也只有她能解释的清楚,你我二人也不过知道个皮毛罢了。”
听得她的解释,白启轻叹了声气,轻柔道:“莫再提了……天书这件事牵连太多,况且……还与遥舟的师父师母羽化有关,溪涯还是能不知道就不知道为好。”
她们二人你来我往说了好多,溪涯却愈发糊涂了,她隐隐察觉出自己体内藏有天书的事非同小可,断断不可告诉任何人,而师父……师父的过往自己无从可知,只但愿她能早些回来,若有她在身旁,自己也能安心不少。
红桑树中的秘密不可再提,三人过回了之前的日子,仍是悠闲地悠闲,苦修的苦修,白启烛阴仍关心着溪涯听到的那阵怪声,但自从她们树中一探之后,那声响溪涯便再没出现过,故而两人便放下了心。
日子匆匆而过,眼看天气愈发凉了,一日白启从十七个岛上跨海回来,待的用过了晚饭,才悠悠与溪涯和烛□□,海墙已是筑好,怕归期将近了。
烛阴闻言只默然放下了筷子,轻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溪涯也知她应是心头难受。
溪涯不欲打扰她们二人告别,便默不作声地起身收拾碗盘,正要端走时,却见着烛阴忽抬起了头,眼圈虽红着,但面上仍带着几分灿然的笑,满不在乎地道:“是了,我算着日子也该近了,今年这海墙筑的比往年慢多了,我还奇怪着怎么还不到你走的时候……”
“烛阴……”白启抬头望着她,眼中含着诸多心疼,“我这一回去,便是万年的时日,你用万年来等这两年的日子,实在是不值当。”
“你想说什么?”烛阴瞪大眼睛望着她,嘴唇抿着,眼圈中泛起些泪光,“我不听你说的……”
“莫任性。”白启一把拉住她,面色认真温和,“你本就是个自由自在洒脱的性格,就是遇上了我,才被束缚住了,这样想想,倒不如最初莫要与我相遇为好……我守着白民国数万万年,你就这么陪着我,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这一次,待我回去之后,你便去将你想看的想去的地方通通去了吧,也莫留个遗憾……”
“自说自话!”烛阴拉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忽就张口狠狠咬了上去,白启的眉头颦了一下,却也没反抗开,任凭她咬着,待的白启的血液顺着她的手缓缓淌下,烛阴才松了口,望着她白皙的手臂上那血淋淋的牙印,又觉着心疼了,垂下头用舌头轻轻舔了两下,“每次到了这时候,你就说些让我生气的话。”
“我不想……”
“不想耽误我?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烛阴咬咬牙,似是又想咬她一口,“你若是真这么想,就带我去乘黄面前,我要替你好好骂骂这无耻老儿,仗着自己辈分高一重就一年又一年的困住你让你听它使唤,还给我冠个莫须有的罪名,不许你我相见,若不是有你在,我定将它背上的角一个一个拔掉!”
“烛阴……”白启心生无奈,轻拉起她的手,摇了摇,“这不是师父强迫我的,我本就是白民国的人,为了族人,我也不得自私。”
“我倒希望你自私些。”烛阴低声叹息,抬头却是探身上前,将额头与白启相抵,“我自知我的阿七是个舍不下师父,舍不下族人,也舍不下我的人,最苦的人是你,我不过思念你罢了,可想着虽要等着万年时间,可万年之后你定会来这红桑树下见我,我也就知足了,你现儿让我自己一个人离开,不再等你了,不再念你了,这不是要把我此生最执着的念头掐灭了吗?我想等着,说不定有朝一日你就想通了,不管你师父和族人了,咱们二人私奔了去,偷偷藏在凡世或是其他天界里,隐居上个数万年,待的他们不找你了,便一起去将咱们想看的想去的地方通通去了,多好?”
“我一直都盼着有这么一天,若是这一天能来,纵是之前再等上万年,万万年,万万万年,我也情愿。”烛阴望着她,眼睛中满是期盼,“故而这万年的时间与我而言不是折磨,虽那寒毒难抗了些,可也无妨,我怎也受得住的,就当是乘黄那小老儿给我的考验,说不定等我彻底扛过去了,它就将你交给我了,到时我也愿意和那小老儿……”
“莫说了……”白启轻轻咬了嘴唇,纯白的眸中含着晶莹,仿佛星光炸碎,烛阴望着,叹了口气,凑过去用唇轻轻吻去她的泪珠,“别说什么我不该遇见你了,若是不遇上你,我这一辈子怕是也过得无趣,就是遇上了你,我才是现在的这般样子,我觉着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