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涯犹豫了片刻,小迈了一步进去,站在门槛边上,与她相望。
老妇露了淡然一笑,伸了右手出来,慢悠悠地推了茶桌上另一个白瓷杯子,努嘴道:“渴了吧,来用点茶水。”
见溪涯犹疑,她便捧起自个手中的杯子,吹了吹,小饮了一口,抬眼望着她,嘴角带着笑意,“茶叶是我们两个老家伙自己种的,味道尚可,真不来喝?”
“……多谢老先生”溪涯拒绝不得,便三步两步上来,端了茶在手里,老妇用手指点了点,让她坐下,其后却并未说什么,两人就捧着茶杯安静饮茶。
待茶杯空了,那老妇便起了身,扫一扫衣服上的皱褶,对溪涯道:“也是正午了,来,小丫头,陪我去弄点吃食过来。”
她的脾气甚好,不似因偷采药草的事生了气,溪涯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随她去了木楼后方的伙房中,老妇使唤她搬柴择菜,只草草做了些清淡的饭食,一起挪去了正厅,与那老翁一处用了饭。
溪涯以辟谷为由,只稍稍吃了些菜食,饭后,那老翁又于书架中捣鼓东西,老妇唤她去收拾了厨余冷盘,打扫院中杂物,一忙忙到傍晚日近黄昏时,那老妇已睡了一觉而起,闲靠在门槛边望与她,见她放下了手中小盆,便轻打了个哈欠,似是自言自语般道:“怪了,怎还没人来领你这丫头……”
溪涯扭动一下肩膀,抬眼望着远处,红光落地,药圃之中已是昏黑一片。
天色已晚,九九也该回到无求小院去了,只是不知,师父知道自个被人捉了去,可发怒了否?
她心中倒并未有什么不安,不过与此处暂留上几日罢了,倒也不必惴惴,就是不知……师父若是生了自己的火儿,何时才能消得下?
许是她心中所思起了用处,还未等她随北丘老妇进楼中去,院外却忽起一阵清风,随后便是一道轻盈人影飘然而落,于门外而立,她面对院中二人,似是在笑,口中柔声道句:“劳烦道友照顾我家徒儿,现儿我可能带她回去?”
“师父!”溪涯顿时欣喜,三步两步就想跑过去,那老妇见此却冷哼一声,手指一点,她的身子便猛然定住,无法动弹。
老妇负手漫步向前,左手成爪轻按上溪涯的肩膀,道:“你来的倒是快,让我们白等了你半日。”
此话中含几分讽刺,听得溪涯心中不甚舒服,她愤愤地想回一句过去,为自家师父辩解,却被那老妇狠捏了一把肩膀,顿时感觉一股剧痛,没忍住轻声痛呼出口。
遥舟也有所闻,轻抬手搭在院外木门之上,依旧柔声,只是音调冷了几分,问道:“不知我可否进去一叙?”
“进来吧。”那老妇并不惧她,点头允了。
遥舟便一手轻推了门进来,还不忘把木门重新关好,她走近了些,淡笑望着溪涯,眼中却含着几分担忧和几分冷意,“可受了伤?”
溪涯不得开口,只赶忙摇了摇头,怕她担忧。
“那便好。”遥舟似松了一口气,转而望向老妇,含笑对她一拜,“徒儿不懂事,惊扰了两位道友的休息,待我领她回去定好好责罚,只是不知……道友现儿可愿放人?”
“放人自是可以,只是……”那老妇松了手,溪涯顿时可以动作,便赶忙先跳离了她一步,老妇却并不管她,只紧紧盯着遥舟,似是跃跃欲试,“老太婆我虽年纪大了,但依旧喜好与同修为之辈探讨探讨,小辈,我知你实力不弱,这样吧,你来与老妇我过上几手,若你打的赢我这老太婆,这孩子你便带走。”
“哦?”遥舟眯了眼,却是一副颇有兴趣的样子,问道:“道友这是要以武会友?”
“会友算不上。”老妇摇头,似是不耐,“可愿否?”
遥舟挑了下眉,却未回话,而是轻盈一步绕到溪涯身后,裙袂飘舞,手指顺着溪涯的肩头取下她的寄遥剑,轻声道了句:“等着师父。”随后便几步上前,淡笑而道:“自是乐意奉陪。”
两人修为都深不可测,才一交手便直入云端而去,溪涯隔着甚远,只看见红云残阳中有两人穿梭而斗,却分不清谁人是自家师父,她心中颇焦急,怕遥舟受伤可怎好,恨不能以身替她去打。
许是打斗的动静太大了些,北丘老翁皱眉从木楼中行了出来,抬头往云端一看,颇严肃地道了句:“真是越老越胡闹。”
溪涯抬头望他一眼,顿时心中又泛起戒备来,怕他也与那老妇一般行事莫测,便挪着步子躲得更远了些,抬头望着云天之上,却已不见两人踪影。
她忙四下去看,却依旧不见遥舟的丝毫踪迹,更加心焦,不等片刻,忽却听闻站在不远处的北丘老翁口中道了一句“不好”,她心头茫然,正待要抬头看看发生了何事,却只见一人从空中轰然落下,被那老翁一手揽了去,正是北丘老妇,她模样颇为狼狈,身上衣服多有破口,嘴角一抹血迹还未干。
遥舟于她之后现身出来,一身青衫飘逸不染风尘,手中寄遥轻轻一扫,于溪涯身旁了落地站定,替她重将寄遥束与背后,回身淡然道:“不知道友,我这可算是赢了?”
“自是赢了。”那老妇强撑着站起,擦一擦嘴角鲜血,对遥舟黯然道:“果真是才人辈出……我等还是老了。”
遥舟这才松气回头,替溪涯整理了一下衣衫,皱眉道:“又随着别人乱跑,今日被人捉了去有人替你报我,若有一日师父不知你被谁捉了去,可要上哪去寻你?”
“师父。”溪涯自知理亏,垂头道:“我知错了。”
她已快满二八年华,离成年便也不远,只是于遥舟面前,她仍觉着自个像个孩子般。
遥舟轻叹口气,揉揉她的头,道:“师父担心死了,傻丫头,今后再不许乱跑。”
“徒儿知晓了。”溪涯点了头,轻挽住她的衣袖,不甚好意思地咬唇道:“师父,咱们回去吧。”
遥舟含笑,还未回话,却听得一句轻呼从背后传过来,“且等等,那丫头身上还有我的一件东西,待我拿回来你便带她走。”
老妇轻咳了几声,脚步虚浮地往两人这处走来,溪涯暗自还疑惑着自己何时拿了她的东西,见她站在不远处对自己招了招手,望了遥舟一眼,便不疑有他地行了过去。
那老妇在她肩膀手臂上又摸又按,半晌才悠悠回头,叹气道:“便是这个了,若说再好的苗子,咱们也来不及找了。”
老翁似有所悟,脸色忽变,伸手就要拦她,却未来得及,她猛然取出一物塞入溪涯口中,随后便被遥舟一袖扇飞出去,被那老翁护住,两人一起撞在了木楼壁上。
溪涯已咽下那物,茫然不知所措,遥舟一把拉过她,脸色冷如寒霜,“你喂我徒儿吃了甚么?”
那老妇只是轻笑,“是个好东西,若是成了,怕你们师徒二人还要感激于我呢。”
一股躁动从心头传来,溪涯一瞬红了面色个眼睛,身上起了阵火烧般的痛感,她甚来不及唤一句师父,便神思一震,晕将过去。
第三十八章
周身似于火浴一般,滚烫烧灼,溪涯的身子动不得半分,只觉丹田之处似被刀子横砍竖划,几要破碎。
她似被人抱着,那人轻抚她的额头,小声轻柔地在她耳边道:“莫怕,师父在。”
师父……
一阵寒意裹了全身而来,瞬时压下她浑身的滚烫,她打了一个激灵,灵台之中也暂时清明起来,强睁开眼睛一看,却见自己正盘腿坐在一池清水之中。
那水莫过她的锁骨,隐匿了其下轻盈秀峰,池水湛凉如冰,她抬手舀起一捧敷在脸上,神思一清,再垂头一看,心中便也霎时惊了一下,自个现儿怎是光着身子的?是何人扒了自己的衣物!
一阵水纹波动,似有一人踏入这一汪池水,她愕然回头去看,只见一美人只身入池,身上无一物,只黑绸般的秀发青丝于前方稍稍替美人挡了挡那涓美秀然的风景,她见溪涯醒却,便面露欣喜,“可还难受?这水冰寒,能替你压住身上躁动火气。”
溪涯只觉心中如同鼓鸣雷动,轰隆轰隆跳动地仿佛要炸开一般,她猛然回头过去,几欲一头扎进池水中,好遮了自个现儿通红的脸色,缓了自己咚咚跳着的心,身上又隐隐泛起了红,才被寒水压下的热意好似又要涌上来一般。
三年前她无意见着了遥舟的身子,便觉心中羞涩难忍,许久才平,而今日,今日……这让她如何敢睁眼去看?
遥舟冰凉的手指搭在她的下颌处轻轻一划,只觉滚烫灼人,便疑惑自语,“怎回事,怎地越发滚烫起来了”
她盘腿坐在溪涯身后,两手平放轻挨上小徒儿光洁却烫人的脊背,感觉小徒儿身子一抖,便柔声安慰道:“莫怕,是师父,师父替你调理一下丹田里躁动的灵力,那老妇给你喂了颗增长灵力的丹药,虽让你受了烧灼之苦,但若是调理顺当,溪涯便可直入元婴。”
“……师,师父……”溪涯嗫喏一句,轻垂了头,“劳烦师父了……”
遥舟失笑,柔声道:“傻丫头,和师父客气什么。”
她双掌之中缓缓溢出些许灵气,顺着溪涯的脊背融进她的体内,清凉醒神,引得溪涯抖了一抖,那灵力涌入她的筋脉,却未带来半分不适,只向着她的丹田而去,如同一双轻柔纤细的手,一丝一点地梳理她腹中的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