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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心悦否 (十里梦歌)


  她望着刘平,眼中渐有冷光,“不过虽为邪祟,想以前许也是可怜人,死后有怨才不得善终,在人间痛苦漂泊,也是可怜,可怜……”
  她的话音戚戚,绕在刘平耳边,许久不绝,惊的他出了一身的冷汗,慌忙抬头去看,却发觉遥舟已经牵着一个十四五岁的青衫少女,缓步踏出了这家小馆。


第二十九章
  夜深更重,月光凉薄,沁阳城正门之内,围墙边上,颇避人眼目的一处小地方,溪涯正负着个小背囊,与遥舟并肩而立,二人都无话,只安静等着。
  不远处那正门口上,有巡逻的差役打着灯来回行着,如今早已过了出行的点,如今城门紧闭着,任何人不得知县手谕,不得外出。
  莫如笙带着飘飘忽忽的孟韫芳来寻她们二人时,偷偷从树林里望了几眼差役,小声问遥舟:“现儿是城禁之时,正门看的严,,咱儿定是出不去,遥舟姑娘,你不是要让我们在这处等到明个儿天亮吧?”
  如今是深秋,她穿着一身单薄公服,正瑟瑟发着抖,师徒二人有真气护着,倒是不觉寒,孟韫芳又只剩个魂儿,也觉不出秋日阴冷,便就只她一人挨着冻。
  遥舟望着她淡淡一笑,缓缓摇了头,却并未解释什么。
  溪涯见她发抖,便取了背囊下来,从其中取出一件厚绒袍子,递给她,体贴地道:“莫姐姐,给你,快披上吧。”
  莫如笙赶忙接了袍子过来,连声道谢,披了袍子在身上,还未缓过来劲,却听得遥舟淡淡道了句:“走了。”
  她不知如何离开,正待要抬头去问,却只见身边忽地有层层金光冲然而起,裹了几人而去,身边万物飞逝掠过,她依稀见着了自己平日介去过的街坊村镇,却是转眼便闪走,甚有几分看不真切。
  未有几何,金光忽地一顿,身边飞逝景象蓦地定住,她未站稳,身子向前处一倾,差些半跪下去,被孟韫芳轻轻扶了住。
  眼前已不见沁阳城的围墙荒树,而是一派荒草萋萋,不远处还见着条甚涓涓的河,在清晖月色下隐隐泛着微光。
  她眼睛都看直了,张了口,差些没忍住就要惊呼出声,被孟韫芳捂住了口,悄声在她耳边道:“莫出声,不远处有人呢。”
  河边不远有个甚简陋的草屋,落在一小山坡之上,被秋风吹得飒飒直响,除了这草屋,往别处去看便再看不见什么屋舍。
  四人向着那草屋而去,行到近处一看,其中却是无人,只堆着些干柴木头,想是谁家用来做柴房的。
  再往坡上走,就别有洞天。
  越过这草屋而去,不远处直立着一个红漆木的拱门,拱门其中便是个甚大的村子,村中房屋清一色的黄土砌墙,稻草为顶,木栅栏围成了院子,如今夜深,放眼看去已是黑漆一片,隐约听见有谁家的狗在睡梦中低声呜咽一句。
  拱门之上有个牌子,上边写着二字:长康。
  四人到此也不过才刚入半夜时分,村中无人守夜,便也无人看见她们。
  遥舟沉下心神,略算了算,便携着几人到了村中一处颇富足人家,其间四座黄土屋子,和着个牛栏鸡棚,院中拴着只大黄犬,正伏在地上睡得香甜。
  孟韫芳脸色甚平静,对着院中景物看上几许,回头望着遥舟,略迟疑地问:“这处便是了?”
  遥舟回头,面上莹润,带着抹淡笑,却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柔声道一句:“你先隐了身形。”
  孟韫芳默然,许久才轻叹了声气,神色复杂地望着屋中那寂静安详之景,半晌才退了一步,静立在莫如笙身后,身子缓缓消失了去。
  遥舟这才上前几步,在木门旁站定,伸手敲了敲门槛。
  沉闷的敲门声响遍了这座小院,先醒来的是那只大黄犬,它四爪蹬动,在地上翻滚一下,半趴着抬了头,朝着三人望了一眼,瞬时就呲起牙来,对着大门狂吠不已。
  遥舟瞧它一眼,只见它面色不善,恶狠狠地盯着自个,一口尖锐獠牙外露,似是要冲将上来,她心中甚有几分忌惮,便轻步退到溪涯身后,拍她一下道:“这家犬好生凶恶,溪涯,师父不怎与家畜对付过,全交由你了。”
  溪涯回眼看她一下,只当她是害怕,便拍了她的手,道一句莫怕,这才上步去看。
  屋中主人只道黄犬乱吠,便于半醒之中出声呵斥,却许久都不见黄犬住口,这才没由子起了身出门查看,行到黄犬处,一边骂着一边轻踢了它一脚,黄犬委屈呜咽,小跑着在栅栏旁蹲下,垂尾望着遥舟几人。
  那男子这才看到外边有人站着,他身高八尺,穿着身白巾衣裤,眯眼望着几人一下,谨慎着不敢上前,只开口问道:“谁啊?在我家院子门口站着作甚?”
  遥舟轻推莫如笙一把,她一个激灵,赶忙上前一步,隔着栅栏喊道:“这位大哥,我们三人本要赶去京城,到了此地天色甚晚,无处可去,能否在你家借住一晚?”说着,她又从衣袋里取出些银两,对着他扔了扔,“我们不会白住,愿付些银两。”
  那男子迟疑几分,对她们望着好几眼,出声问道:“就你们三人?”
  “是了,”莫如笙点头,语气故作有几分可怜巴巴,“天色这般黑了,我们三人在外处也甚危险,故而才想来此找个住处。”
  男子仍犹疑,屋中起了阵衣衫摩挲的声响,有个轻柔的女声响了起来,问道:“相公,外边是谁?”
  男子赶忙回头,道:“无事,就是三个借住的客人,你先睡吧。”
  这男人成了亲?莫如笙闻言愣上一愣,下意识要回头去看孟韫芳,却有一只冰凉的手先一步拉在她的指上,低声在她耳边道:“莫要乱看。”
  说话的是孟韫芳,她的手指微微颤着,声音却是平静,莫如笙心中一顿,紧紧握住她的手,望向那男人的眸子中就带了分冷意,平静道:“若是不行,我们就不打扰了,去找别家问问。”
  男人闻言,忙道一声莫走,三两布上来来了木门,放几人进去,他笑的憨厚,只道:“我家地小,只余一间偏房,容三位委屈着挤挤吧。”
  莫如笙取了枚银粒,丢给他,再无别话,那男人将几人带去了偏房,又取了两床被褥出来,放在床上,客套几句便打着哈欠回房歇息。
  莫如笙也有些困乏,她不比其他三人,入屋没坐多久便是哈欠连天,溪涯劝她上床歇息,而后三人就各自沉默地坐在床边椅上,孟韫芳现形出来,垂眸望着地上的青砖缝隙,抿唇不语。
  溪涯望望遥舟,又望望她,沉思一刻,悄声开了口,“莫姐姐,这人可就是薛平东?”
  孟韫芳没有开口,只轻点了头。
  “那……”溪涯见她神色萎靡,知她心中应不怎地好受,口中结巴一下,伸手拉了拉遥舟的袖子,指望她说些什么,好让气氛莫要这般沉重。
  遥舟叹了声气,用手在她头上轻揉了揉,看向孟韫芳,“孟姑娘,我有些事要问你,你可否老实回我?”
  孟韫芳抬了头,神色无异,点头认真道:“仙君请说。”
  “你与薛平东成亲两年,未有身孕,是因暂时不想生育,还是……有所苦衷。”遥舟与她相望,神色严肃。
  孟韫芳愣上一愣,咬唇一下,才道:“是我……天生体寒虚弱,所以两年来一直未有孕。”
  “如此。”遥舟点了头,又问:“那莫姑娘遇害那日,可否因何事与薛平东母子发生了口角?”
  孟韫芳嘴角弯起,露出一抹苦笑,道:“应有吧,自大夫说我体虚恐不能生育,家中日夜都会吵上几句,初前几月薛平东还会替我说几句话,再后面,他便只当未曾听到,由着薛母去骂。我记得那日,快要入中秋,我与薛母说了句想回娘家看看,她不愿,我与她争论几句,被她推搡了几下,那日我心中觉着颇委屈了些,就抬手想拦她一下,再后边,便感觉被人狠推倒了去,头上剧痛,再无知觉,等再醒来时,便见着了化为黑无常的兄长,这才知我已经丧了命。”
  溪涯眉头皱了起,略疑惑地问:“那便是说,孟姐姐,你未能看见究竟是何人杀了你?”
  “嗯。”孟韫芳点了头,轻叹了口气,“那日我们三人都在家中,想也知道怎可能是别人,薛平东家中世代务农,身高体壮力气颇大,城中难有人敢招惹与他,更何况当着他的面闯进薛家杀人,况……谎称我被淹死的也是他们母子。”
  “也是。”溪涯点了头,又问:“孟姐姐的娘家并不以务农为生,对否?”
  “是了,家父是书堂的先生,育有我和兄长,我成亲不久,长兄便因病去了,只余父亲一人,待我去后未有多久,父亲也悲伤怄气没了。”莫如笙抬头起来,一双美眸已是含泪朦胧,“我最恨的便是这个,我究竟哪里对不起薛家,待我死了,父亲想取我的尸骨埋进宗堂,薛家母子却对他百般刁难,还说我品行不端,激的父亲气血瘀滞,在不惑之年便离去人世。”
  她甚伤悲,眼中清泪不止,遥舟上前几步,轻轻拍了拍她的身子,却未说什么,半晌,待她止了呜咽,才道:“有个甚好的消息,我知此事该如何去查了,不过这个法子需得我们故弄些玄虚,恐也要耗费些时日,你们可愿意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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