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蹲在洞府门口,满心烦闷愧疚,叹气叹的溪涯心里颇火大。
她咬牙道:“狐狸,你在这叹气又有什么用处?那道士离开了没?现在去救灼灼可还来得及?”
狐狸拍了自个的大腿,来了几分气势地道:“我就是这般想的,请遥舟大仙去救灼灼,有她在,还怕那些个道士什么?”
溪涯瞥它一眼,咬牙冷声道:“我说的是咱们两个。”
第十五章
遥舟常把不让溪涯多管凡人闲事挂在口中,她恐用仙术干扰凡间之事会凭添祸端,溪涯修为不深,若出了甚么事怕是难以自保,故而灼灼一事溪涯并未想过要请她出山,她一觉着遥舟难拒自己的请求,故不想为难了她,二也真怕给她添了麻烦。
溪涯带着狐狸往山下去,狐狸一路上念念叨叨着自个怕是打不过那道士,又愁着怕是溪涯也打不过那道士,自己莫不是要被捉去练成丹药了。
溪涯听它嘟嘟囔囔实在觉着心烦,故停了步子,对它平心静气地道:“你若不愿去,也就罢了,回那桃树林子等着我,我定会把灼灼救回来。”
“我倒不是不愿去。”狐狸叹了声气,踱到她身边站着,“小友,你说要是你我都被那道人擒了去,遥舟大仙可会来救你?”
“师父不知我去了何处,想救也无处可救,故咱们定不能被人捉去。”溪涯握了拳头,眼神坚定,“我有法子,咱并非一定要与他们动手,只要把灼灼带出来就好。”
狐狸不解,问她:“有何办法?”
“这你就别管了,咱们能快些进城才是最要紧的,若是太迟了,我恐灼灼要撑不住了。”溪涯快步行去,心中还担忧着一事,她恐时间耽搁太久,自己今晚回不去山上,师父怕是又要担忧。
狐狸拉了她的袖子,悠悠叹道,“你这般走,几时才能到?”说罢扬起一阵仙风,化形为一只马匹大小的巨狐,让溪涯坐于它的背上,驮了她大步向空州城跑去。
入城已是晚午,狐狸恐被道人看破它的妖身,故化为小狐,窝在溪涯怀中,一动不动,溪涯抱它沿路问着,得知那些道人都于一家客栈歇着,并未离开,赶忙追了过去,蹲在客栈外朝里望了几眼。
狐狸见过那自言捉了桃花妖的小道士,便抬眼偷偷随溪涯一块儿望着,等见着那道士下了楼,随其他人一处坐下,便赶忙咬着溪涯的袖子,轻声道:“就是那道士,我听他说自个捉着个桃花妖,就收在腰间那收妖囊里。”
它脖子伸的老长,溪涯怕它被人看见,忙把它按回自己怀中,低声道:“说便说,别往出跑,不然你被人认出来,我可救不了你。”
狐狸露了一只眼睛,偷偷望着那道士,“小友,你现要怎办?这里人多眼杂,怎能救得了灼灼?”
“不急。”溪涯将它裹进怀中,面色镇定地大步走进客栈,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如此动作,让店中客人都望她几眼,那几个道士也抬头扫向了她,吓得狐狸在她怀中抽了一下,再不敢动。
道士不过三四人,那小道士就坐在几人之间,默不作声地端着茶喝。
溪涯不急,点了些小食犹自吃着,狐狸窝在她腿上,悄声不动,就这般一人一兽坐到日头西垂,那几个道士终于上了楼去,想是要歇息,溪涯这才结账,却不跟着他们,只身出了门,往隔壁小巷走去。
狐狸这时才敢出声,低声吼她:“吓煞狐狸我了!小友,你以后可否告知我一声再做动作,莫拿小狐性命来游戏!”
“嘘。”溪涯让它噤声,走到一处窗户下停住,摩拳擦掌,扳住一处凸石,一用力,人便上了墙,她三下两下向上爬去,不敢用仙术打草惊蛇,只默不作声爬着,到那处窗户口才停住,挂在其上,附耳听着,只闻着些许悉嗦声响,等上一会儿,天色都暗了下去,她听到些许呼噜声传了出来,这才敢继续动作,上了窗户檐,轻声站定。
狐狸望着她,不知她要做些什么,它身处一众道士附近,心中实在慌张,不敢言语出声,只紧张望着溪涯。
溪涯站在窗外,手指略有笨拙地结着印,猛地合住,却只见一阵青烟飞起,周身无甚么变化。
她懊恼叹了一口气,再次结印,这招她向遥舟学来,已有两月,却迟迟用不顺畅,每每都要使上好几次,才有用处。
手印结成之时,隐约有些许青烟升起,溪涯心中一喜,知是成功大半,等烟雾散去,手中便落着一只红锦绣丝的囊袋。
“成了。”溪涯忍不住心中欢喜小声道了句,又低头去问狐狸,“可是这个?”
狐狸怔楞点了头,溪涯这才放心,不再犹豫纵身跳下窗户,头也不回向着城外奔去。
她一路心砰砰直跳,直到跑出城门去,入了山中小道,才敢松了口气,取出那小袋,手里转着看了许久,狐狸从她怀中跳下,化成人形,望着她神色古怪,“遥舟大仙可知……小友你把她教你的仙术用来偷了东西?”
“这并非偷,是借。”溪涯义正言辞,撇嘴道,她自认坦荡,况自个的师父干这事可比自个干的多多了,她这也算是承了师父的业。
狐狸的眼神好似颇鄙夷她的解释,她不理会,只好奇望着囊袋,“这宝物怎么打开来?”
“交于我。”狐狸伸手拿过来,隔着几分仙气碰着,断断不敢直接用手,小心翼翼颇为忌惮地看了几眼,忽就咬牙用力一扯,将这收妖囊撕得粉碎。
溪涯目瞪口呆望着,只见一阵红色仙气飘起,碎布之中隐隐出现一桃红色的窈窕身影,短发齐肩,瘫坐在地上,忙开口叫道:“灼灼?”
她从未见过灼灼化为人形的样子,灼灼自言自个长得颇吓人,不肯露面,如今烟雾散去,面前是一十七八岁的少女,弯叶眉,桃花眼,肤色白润,甚是貌美,只是她眉目低垂,颇有几分颓颓之色。
“灼灼?”溪涯忙上前扶住她,见她满面凄然,忙焦急问道:“你怎地了?受伤了?”
灼灼只伏在地上,神色怔然,仿佛失魂一般。
狐狸望着她,只唉声摇头道:“我跟你说了,妖和人之间有寿命这个坎,你去见的那人,怕是已经……”
灼灼身子颤了一下,抬头望他,眼中含了泪,声音也颤着,“我还未见着她呢,她便去了,我本就想再看她最后一眼罢了,可那道士说我是妖怪,妖怪害人,便困了我,我,我现再去怕是来不及了。”
狐狸不做声,只望着溪涯一眼,溪涯一头雾水,扶着灼灼肩膀,问她:“灼灼,你入空州城中是想去见谁?”
灼灼却不答她,只倚着她的肩头哭的呜咽,断断续续几要喘不上气来,狐狸望她着实可怜,无法,只得自己开口说了。
数十年前,灼灼才化人形之时,夏日,有一小姑娘误闯了它的桃花林,撞破一方寂静,便有了此番灼灼的心伤。
那女孩是山下一乡村郎中的女儿,上山采药误入桃林,见着灼灼只当她是山中居民,不疑有他。
此后她便常来此处采药,灼灼那时还未会人言,少女望着眼前桃花林,艳艳红花开了满树,沿小河两岸,蔓延而去,似是无尽头。
“这里桃花灼灼,惹人注目,你无名姓,从今往后,我便唤你灼灼,可好?”
桃花妖有了名字,它心中也挂念起一个人,一青衣少女,背着药篓,提着小锄,三日便来它这一次,如此便是三年。
只是人妖之间到底时间寿命不同,少女长大了,可灼灼还是从前模样,少女有了婚事,再无法时时来灼灼这处,灼灼念着她,终有一日未忍住下山去看她,人未见到,却被识出妖身,她慌忙逃走,在桃林之中惶惶等着,少女却再也未曾来过。
狐狸叹口气,道:“我知道这事,劝它想开些,日子久了,那小姑娘怕是早已老去,可它却是铁了心要下山去再看一眼,这才被人捉了去,唉……”
灼灼已是哭累,在溪涯肩头靠着,憔悴模样看的溪涯颇难受,她唤一句灼灼,却无后话,只得咬了唇,不知怎么办。
“便是为了这事,我的小徒儿才一日未归?”一道清幽声音响起,于山林之中缓步而出一道瘦削修长的白衣身影,立在一人二妖面前,目光却独独望着溪涯,含着几分无奈担忧。
溪涯愣住,望着那道身影,转瞬愧疚垂头,唤她:“师父。”
“胡闹够了否?”遥舟声音严厉,“出了事也不知与师父知会一声,溪涯,你可真当我是你师父?”
“师父!”溪涯心中慌极,扶着灼灼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结巴着不知该如何解释。
狐狸在一旁犹自看着她现在这副样子,颇目瞪口呆。
最后却是灼灼起了身,对着遥舟拜了下去,声音沙哑,道:“是我拖累了溪涯小仙友,仙君莫怪她。”
“何谈什么拖累不拖累,你修为不易,若我知道也定会帮你一帮,我只气她有何事都不肯告诉了我,宁找别人帮忙都不肯找我,我这师父不过担了一个闲名。”遥舟颇郁闷地瞥了溪涯一眼,再不看她,反对着山林之中冷声道:“出来吧,道友,吾徒偷了你的法宝,我自会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