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是一大早回了客栈,它颇有几分狼狈,站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敲着门,声音凄凄惨惨,“仙君,仙君开门啊,小妖我回来找您了。”
遥舟已醒,不过贪恋被子温暖,不想起来,遂搂了溪涯躺到了这时。
听闻狐狸声音,她有几分不想搭理,便未回声,之后却闻狐狸愈敲愈烈,大有不停之势,身边的溪涯眉头轻动一下,似要被吵醒,才不得起来,披上一件外衣去开了门,并不让狐狸进来,只站在门口,望着它平静问道:“有何事?”
“仙君大吉,狐狸我一夜辛苦,好没容易才回来找仙君。”狐狸耷拉着一双狭长眼睛,脸上委委屈屈,似是想讨上几句安抚。
遥舟这才记起自己昨日把狐狸扔在街上,救了小徒儿后,一心只扑在她的冷暖上,忙活了大半夜,到了都没把狐狸想起来。
她心中颇有几分愧疚,便柔和了语气,颇歉意地道:“对不住,我昨夜把你忘了,算我欠你一次,以后你若有事需我帮忙,我定尽力而为。”
“果真?”狐狸眼睛一亮。
“果真。”遥舟自认颇守信用,便点头点得颇认真,“只要不是什么故意为难的事就好。”
“那正巧了,我还真有一事要请仙君帮忙。”狐狸合了手,满面带笑地拜了拜,“这事还需仙君的徒儿也出个面。”
第十三章
溪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待她揉着眼睛爬起,遥舟正好端着一红木盒子上来,笑着道:“你可算是醒了,我还发愁要不要叫你起来,不然怕你要把一天都睡过去。”
溪涯脸上略有几分不好意思,赶忙穿衣下床,遥舟打开木盒盖子,顿时有一股米香飘出,她取出一只红瓷小碗,另有几个小碟,唤溪涯来用饭。
狐狸跟在遥舟后边,围在门口张大眼望着,见溪涯起了床,坐在桌边拿起小勺小口小口喝着白粥,偶尔回一句遥舟的话,便踌躇半晌走进去,陪笑道:“起来了,小友?”
溪涯咽了口中白粥,抬眼望去,却是一未曾见过的人,她略有几分怔楞,看了两刻忽地张大了眼睛,“你莫不是狐狸?”
“是小妖。”狐狸眯着眼拜她一拜,“小妖换了一副皮囊,难怪小友认不出了。”
“哦?狐狸,你还能换别的样子?”
“多备下几副皮囊,也好应对不时之需。”狐狸陪笑,似是欲言又止。
溪涯喝完白粥,抬头见它依旧站着,颇拘谨地在身前端着双手,却不言不语,她心中疑惑,望望遥舟,却只见她专心收拾碗碟,只好莫名不已地笑着道:“狐狸,你怎么不坐?”
狐狸正了正身子,拂袖放在背后,“小妖有事要说,不不,应是有事相求,断不敢坐。”
“有事便就说吧。”被它这般看着,溪涯略有不适,遥舟于她身边似未听道狐狸的话,利落地收了碗碟要走,溪涯赶忙拉住了她。
“师父……”她颇不安,望着遥舟一派依赖神情,“师父先别去,狐狸有话要说。”
“它的话是要说给你听的,并非是我,我留下来反而不便。”遥舟拉下她的手,拍了拍,“莫慌,这事需得你自个来做决定。”
她分外淡然地走了,断不去看自个的小徒儿一副雷劈一般的神情,狐狸望她那果决的背影,又回头望着与自个面面相觑的溪涯,赶忙上前道:“我所说的事并非为难小友的,小友随意决定便好。”
“你说。”溪涯端坐在凳上,勉力平静了面色。
狐狸轻咳一声,弯腰迷眼笑着,“小狐先给小友介绍一下自个,我名叫芜玉,是南阳山上一只妖修,不多不少正好千年道行,破劫之时被那老道算计,在人间飘荡五载,近几日被遥舟大仙和您救了。”
“芜玉……”溪涯念着这名,思了半晌,颇惊奇地打量狐狸,“这芜玉该是个女孩名姓吧,狐狸,你莫不是只母狐狸?”
“哪能!”狐狸眉头跳了两跳,拍着胸脯道:“妥妥的公狐狸,小友若不信就上来摸摸。”
“别别,你接着说吧。”溪涯连忙摆手,等狐狸的后话。
狐狸又清了清嗓子,却是吊着眉头故作一副硬气样子,粗着嗓子道:“我现儿回那南阳山怕是不行了,我走时南阳山上有条大虫,与我同修行,如今五载,我的修为未进,它怕是早超了我去,回去不过是白遭侮辱,我看这空舟山是个宝地,有遥舟大仙坐守,想必也没什么恶妖敢横行霸道,况且……”它的眼睛嘀溜一转,“我看小友根骨不俗,颇有仙缘,想必以后一定大有所为,故而小狐大上胆子想提出一事,望您同意。”
“何事?你直说便好。”溪涯见它犹豫,扯三倒四却不直言自己的所求,怕它是见外不好说给自己听,就面色带笑道:“狐狸,你我也算有缘,若你有难处我定会帮你。”
狐狸的眼睛动了动,其中涌上几丝泪光,面上颇感动,“小友好生仗义,狐狸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如今无处可去,故想在空州山上借一处地儿,与小友你一处修炼,也厚着脸皮得遥舟大仙一二指点。”
溪涯顿悟,恍然道:“狐狸,你这是想拜我师父为师?不过这事你要去和我师父说,我做不了主。”
“非哉非哉,”狐狸摇头晃脑,一副并非如此的样子,“小妖我这点慧根,哪里敢劳烦遥舟大仙,反倒是小友你,若是不嫌弃我,收我为徒可好?”
“我!”溪涯一惊,差些跳起来,“狐狸,你莫要逗我。”
“小友莫惊,且听我说完了。”狐狸上前两步坐于溪涯对面,面上诚挚,“小友真心待我,我也不想骗了你去,我拜入你的名下,不过做个记名弟子,你平日修炼想是无时间教导我,我便可与你一处学于遥舟大仙座下,此举颇卑劣些,我本难启齿,实在是小友赤诚,我便赤诚。”
溪涯这才明白过来,只是她颇疑惑,望着狐狸道:“你不如直接拜我师父为师,用这个法子,太麻烦些。”
“遥舟大仙怎会收我为徒,”狐狸颇妄自菲薄,垂头丧气地道:“况她已有你,又收我做什么?”
“我看那木匠铺子里收徒都是收好几个,故而应是没什么。”溪涯摇头笑道,“师父心善,你求她一求,她定同意。”
“那铺子里收的不过学徒而已,就如我说我想做小友的记名弟子,”狐狸语气颇不赞同,“遥舟大仙今生怕是只收小友你一个亲传弟子,再不会换。”
溪涯一愣,跟了一句,“今生……只我一个?”
“是了。”狐狸迷眼笑着,“小友可觉欣喜?”
溪涯心中已是怔楞不已,她断断未想过自己会是遥舟今生唯一的弟子,昨夜她本还惶恐遥舟若有了别的徒弟或是什么道侣心上人会弃了自己而去,如今却知自己便是师父今生一个不能舍的人,忽就有些飘飘然的,心里欢心了,回头望着狐狸,忽便觉着自己收了狐狸做亲传弟子也甚好,狐狸聪明伶俐,她甚喜欢,可山上还有只小狼竹笋,她这是收了狐狸好?还是收了竹笋为好呢?
她自个两相为难,狐狸一双狭长眼睛望着窗外,又悠悠来了一句,“况我有了心悦的人,若入了遥舟仙君的师门,怕是此情便今生难了。”
“狐狸,你昨夜真寻到了心上人?”溪涯顿来了兴致,浑身都冒起了些八卦气,“是何人?谁家的姑娘?你可告诉她了?”
狐狸眯着眼谨慎地四下看了看,面色严肃着小声道:“我就告诉小友你一人,小友可莫要说出去。”
“绝不会!”溪涯旦旦起誓。
狐狸这才探身上前,倒有几分难为情,“我心悦那人……便是,便是……遥舟大仙。”
它说完那话便红了脸,退回去坐了,暗自羞涩,抬头望着溪涯,却见她楞在凳上,半晌未动。
狐狸拉她一下,道:“小友,你怎地了?”
“你心悦我师父?”溪涯莫名惊然,她怔怔望着狐狸看了许久,这才恍惚发现狐狸好似就是昨日自个看见与师父一道的男子,半是错愕地道:“狐狸,你可说与师父了?”
“未曾有机会,况我哪敢去说。”狐狸红着脸扭捏道,“遥舟大仙也不定看得上我这么个小妖修,不过若我当了小友的记名弟子,上了空州山就能与遥舟大仙朝夕相对,许便有些许机会,到时您便将我移名出师门,便也不碍着天伦常理了。”
狐狸想的甚好,溪涯望它那副沾沾自喜的模样,心中有几分不是滋味,她本就怕有人会抢了师父去,就算那人是她熟识的狐狸,她也断断不开心。
她虎了脸,望着狐狸冷言道:“不收,死都不收你!”
狐狸一脸的笑定住了,“小友,你这可不地道,我把一切都说于你,你怎能突然就变了卦?”
“就是不收。”溪涯起身,望也不望他就推门而出,语气颇决绝,“绝不收!”
狐狸甚发蒙,眼瞅她要下楼,忙追了出去,陪着笑道:“好好好,不收不收,只是小友,你可断断不能把这话说出去了啊,我怕遥舟大仙随手打发了我去。”
溪涯不理他,向楼下一望,见着遥舟一人坐在一小桌上发呆,便上前立于遥舟身边,不提狐狸的事,只乖巧道:“师父,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