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用心良苦,女儿感谢爹爹。”遥舟眸带微光,而后缓缓垂下,“只是……贴告示来选,来的人良莠不齐,未必能选到让爹娘如愿的。”
“我知晓,”江老爷端起茶抿了一口,“无有法子,爹认识的适龄人大多是不肯入赘的,所以只得另辟蹊径。”
“爹爹,”遥舟顿了一下,目光飘忽,似是犹豫,半晌才坚定道:“其实女儿心中已有一人选……”
“谁?”江老爷心里“咯噔”一声,女儿从未出过门,见过的男人也无非就家里的那几个,莫不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有人勾搭了他的宝贝女儿?
“爹爹觉得封医师如何?”
“封医师?”江老爷与溪涯对视,二人皆是一惊,溪涯莫名冒了一额头的汗,心虚的别过了眼,江老爷却未发觉,只道:“封医师甚好,只可惜,她是女子……”
“爹爹,我听封医师说,她家中有位兄长,样貌性格与她相像,医术也高超,如今仍未娶亲,而且……这位公子并不介意入赘一事。”
溪涯微微侧眸望着她,眼中满是诧异,她怎地不知自己还有个兄长?
遥舟在桌下踢了她一脚,她吃痛,连忙转头向着江老爷江夫人,认真道:“对,对,我还有位兄长。”
“若能寻到封医师一般的男子,自是好的,可……封医师家二老难道同意长子离家入赘?”江老爷犹豫起来。
“我父母已故……”溪涯的面色失落,“自父母离世后兄长与我都在外游荡,飘无定所,若能就此让兄长安定下来,也甚好。”
“如此,”江老爷瞬然大喜,忙道:“那不知封医师的兄长何在?该如何联系?”
“我兄长……”溪涯开口,还未想好如何编撰,急得又冒了汗,此时屋外忽有人大步大步跑进来,赶巧儿给她解了围。
来人是管家,他在屏风外一拜,道:“老爷夫人,外边有人求见。”
“何人?又是来求亲的?”江老爷不甚耐烦地问。
“并非,那人自称是封医师的兄长,小人不认识,便也不敢放进来,特来相问。”
溪涯顿时愣了,她与遥舟对视一眼,皆是惊讶,她这才刚刚杜撰自己有个兄长,便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便宜兄长?
江家二老也望向了她,看的她头皮发麻,只得轻咳一声,道:“江老爷江夫人,容我出去看看,可好?”
“我与夫人随你一并去吧,若那人真是封医师的兄长,我们家也不能失了礼数不是?”江老爷江夫人起身,与溪涯一并出去,只留遥舟在桌旁百无聊赖地等着。
三人行到屋门口,溪涯定眼一看,大门那里站着个青衣飘飘,手持摇扇的青年,唇红齿白,面带和善的笑,见着了溪涯,忙迎了过来,口中直唤:“小妹。”
司命……溪涯的眉心跳了一跳,侧身躲过了他,随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死死捏住,“兄长……来做什么?”
司命被她捏的生疼,笑出了一头的冷汗,“兄长想你,想你,特地来看看你。”
“有甚可想的,我在这边有急事要办,兄长来了也是打扰,不若就此离去。”溪涯拉着他就要往外走,生怕会被叫住。
“且留步,留步。”江老爷几步上前,一把就拉住了司命的另一只袖子,“封医师忘了,我还有事想问。”
完了,溪涯生无可恋地合了眼,捏死了司命的手腕不许他回话,自个转身对着二老笑道:“江老爷,错了,我适才说的是我大哥,而这人是我二哥,他已成亲,家里妻妾成群,儿女双全。”
司命茫然望向了她,不知所措。他何时成的亲?何来的妻妾成群?儿女成双?
溪涯只怕他开口,又抢话道:“二哥不是外出有急事?我在这里过得安定自在,你不许挂念我,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我是有急事,”司命混混沌沌地开了口,“不过……此事关乎与你,小妹,你得与我走一趟。”
“走?”溪涯望他一眼,只见他面色严肃,不像玩笑,心里便有了预感,“知晓了。”
“封医师要走?”江老爷急了,他的女婿还没有着落呢。
“江老爷莫着急,我要与二哥去处理些事情,短则三四月,长则一两年,我定会回来,到时也会把我兄长带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江老爷虽是犹豫此话真假,但到底与溪涯相处甚久,也不欲怀疑,便道:“封医师与翎儿亲近,应不会哄骗与她,我信你。”
“那可否允我去与江翎道个别?”溪涯笑问他。
江老爷点头,“自是可以。”
溪涯这便嘱咐司命在门外等候,自己则往厅堂而去。
遥舟仍然坐在里间,她听见有人进来的声响,却不抬头去看,只垂眸望着自己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
“师父,”旁侧无人,便不必顾及太多,溪涯缓步上前,立在她身侧唤她。
“你要走了?”遥舟低声问她,声音带着几分不甚明确的低沉。
“司命来寻我,应是天庭出了何事。”溪涯半蹲下来,拿手指轻轻戳了她的衣襟,“师父,我不过多时就回来。”
“我知晓,”遥舟抬眸望她一眼,淡淡地道了句:“那你去吧。”
“……师父,”溪涯的头有些发蒙,“师父生气了?”
“未有。”
可这话,这神色,这动作,分明就是生了气不是?
溪涯摸不着头脑,自她与师父相认,这数月来都形影不离,她们住在同院,可谓是日夜相伴,自己对师父依然如同往日般敬爱,可为何师父却总是生闷气。
遥舟抬眸,望见小徒儿茫然无措的表情,轻叹了口气,“你去吧,我真的不气,只不过……待你回来时,师父怕是已经嫁了人,到时你我若想再见,怕就难了。”
“怎会?”溪涯手忙脚乱地给她解释,“江老爷说了,他会等我带着我兄长回来,不会轻易让你出嫁。”
遥舟苦笑,她转身直视着溪涯,抬手捧起她的脸,用拇指轻擦她的脸颊,“可溪涯。你何来兄长?”
“你未有兄长,没人来娶我,我仍是要嫁给别人。”
溪涯望着她的眼睛,一瞬抿了嘴唇。
她不知如何回话,明明是师父以她有兄长一辞来推脱婚事,可现在又说此法不可取,那该如何办?她去何处随便找一人来充当自己的兄长?还是她索性直接带师父离开。
除却这些,可还有……其他法子?
她心中明明还有一个念头“嘭嘭”直跳,却偏生被强行压了下去,她自觉心慌,垂了头,不敢再去看遥舟的眼睛。
遥舟轻叹了口气,松了手,“你该走了。”
“我……”溪涯猛然抬头,却望见遥舟眸中的失神与冷漠,一瞬心滞。
“去吧。”遥舟背对于她,再不想看,她的小徒儿为何总不敢踏出那一步,明明在她受刑之前,借着酒劲与她说了心里话,可到了今日,仍是这般懵懂瑟缩的模样,让她总觉着自己自作多情。
她在轮回之前,魂魄被轩辕容嫣收走,偶尔能从崆峒镜里望一眼小徒儿,她看见她的小徒儿独自一人被封印在空州山上,每日独坐在院中苦苦思念自己,看着她为能与自己相见,将所有期望投于修炼之中,苦苦捱了千年。
再入世,仍是无怨无悔地挨罚,盼着与自己相见的一日。
她纠结了许久,苦苦思虑了许久,便释怀了,溪涯爱她,即便是情爱之爱,又有何妨,旁人说不可,但她觉得未尝不可。
只要小徒儿和她两情相悦便可……
只,现在来看,却像是她自作多情……
溪涯无措地立起身来,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敢走。
“师父……”她嗫喏地叫一声,向前挪行了一步。
师父似在失落,可她在为何事失落?
是为自己所言?
若自己所言是别的话,师父可会开心?
师父所想,可若如她所思?
“师父?”
师父可与她心意相通?
“师父……”
许她逃避隐忍了这多久,也该与师父促膝而谈,袒露心意……
她向前一步,抬手绕过遥舟消瘦的肩膀,缓缓抱住了她,手掌在前方交错,搭在遥舟的肩上,溪涯埋头在遥舟的颈后秀发中,轻嗅那股轻然冷香。
“师父,如若我说我来娶你,你可同意否?”
遥舟的身子微微一僵,她欲回头,却被溪涯紧紧箍住了身体,不得动作。
“师父……徒儿……有好些不敢说的话,现儿想与您说,但此刻不得不走,便待徒儿回来再与您说,师父莫要回话,若徒儿回来时,您仍未嫁,便是您愿意嫁给徒儿,那时……溪涯娶你。”
困在她肩上的力量忽然消了,遥舟听到“噔噔”的脚步声,回头去看,只见小徒儿那慌忙撒腿离去的身影,她砸吧一下嘴,垂眸无奈一笑,叹道:“空空两句话,便要让我等着,也不怕我不答应……”
但又怎可能不答应。
司命与溪涯腾云驾雾,往天界而去。
一路上溪涯都沉默不语,司命以为她心里惶恐,便回头安慰她:“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好歹天庭上还有我和殿下给你撑场子呢,你……你的脸怎么这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