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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心悦否 (十里梦歌)


  “咱们天界和洪荒终是要言和的,总不能一直对敌,陛下……陛下若能明白这个道理多好。”司命垂眸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莫谈这个了,”轩辕容嫣岔开话题,“溪涯,你这次来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天界的事吧?”
  “确有别事,”溪涯点头,道:“今后我若定居太虚,恐怕师父也会与我一同入天界,到时只怕被众仙认出来,对她的安全不利,故我来与殿下请示,可有何处偏远宁静的小院可安置我们,不必被外人打扰。”
  “哈,你这还没为我办事,便想着要讨东西了。”轩辕容嫣失笑,但仍是认认真真思虑起来,“说起来,倒也是有的,幼时父亲安顿我念书的那栋仙居就甚隐蔽,父亲怕有人打扰我,特地挑选了一个仙迹罕至的地界,赶巧给你们住。”
  “偏僻之地最是好了,多谢殿下。”
  “你预备何时接她回来?”
  溪涯略有沉默,“暂时应是不回来,再等上数年,至少要等师父现在的亲人寿终正寝时才可。”
  轩辕容嫣自一堆书册中抬头望着溪涯,眼神中带上几分挪揄,“你怎么还叫她师父?等了这么多年,好没容易等到,还不快换个称呼。”
  溪涯面上飞红,轻咳一声,道:“殿下不要调侃我了,师父就是师父,我此生都认她做我师父,怎也不会变的。”
  “你果真这般想?”轩辕容嫣眨巴一下眼睛,无可奈何地摇了头,“那还真是伤了某人的心,可怜她还等你开口,如此看来只却是等不到了。”
  “等我开口?”溪涯想到如天界之前与遥舟的对话,心里也七上八下起来,“师父……从未与我流露过半分,我只怕自己说了,便只是给她添堵罢了……”
  “你不说又怎地知道你师父是何般心意?”轩辕容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再墨迹下去,怕只是会寒了她的心,也不知你怕些什么,以前不敢说也就罢了,现在也不敢说。”
  “溪涯,遥舟现儿只不过一普通凡人罢了,斗法斗不过你,就算恼羞成怒跑了,你也能把她抓回来。”司命半靠在书案一侧,毫不正经地看着溪涯,嬉笑道:“再不济还有我们呐,劝架之事我可是最最在行的。”
  “并非如此,只不过……”溪涯嗫喏犹豫,“罢了罢了,你们别操这份闲心了,我自己再考量考量。”
  司命直起了身,义正言辞地道:“莫考量太久了,可别忘记你还答应那江家二老要让自己的兄长迎娶遥舟,如今人世间已经过了近大半年,你也该带着你家兄长回去了。”
  他把兄长二字拉的甚长,调侃之意十足,溪涯也头疼这事,在脑子里匆匆扫过了一遍自己熟识的人,便将视线投向了司命,“司命,你可有空……”
  “没空没空!”司命闻言连忙退步,面上惊恐之色十足,“你可别拉我下水,我天生与遥舟八字不合,一见到她心里就发憷,我可没胆子娶她。”
  “只让你装个样子罢了,并非真的,司命,你帮不帮忙?”
  司命侧身躲在轩辕容嫣身后,“不帮,你自个去不就成了,江家二老又不至于验你的身,且你还有法术傍身,怎也不至于穿帮。”
  “司命,你不够义气。”溪涯叹了声气,望着司命的眸中带上几分谴责。
  司命仍是摇头拒绝,躲着不肯出来,生怕被溪涯拉去充数,轩辕容嫣憋了笑,对溪涯道:“司命说的对,你就自个去多好,你的兄长,怎么说也该与你长得像才是。”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二人只座上旁观,丝毫没有相助之意,溪涯气极却无可奈何,只得呜呼一声,自行想办法去了。
  司命送她回凡世,入了空州城,二人估摸一算,约已过去了近一年的时日,司命恐她仍打自己的主意,到了地方就匆匆作别跑了,溪涯只得一人进了城。
  城中街上熙熙攘攘的有不少人,溪涯见着了几个面熟的,应是曾来她的摊子前看过病的,也有人认出她来,踌躇着上前与她打着招呼,她微笑应一声,便了之。
  自她幼时算起,至今已有千百年,空州城却依旧立在空州山下,虽其中各街各巷已变换了一番样子,人也换了一重又一重,但终归是她心中难舍的一方归处。
  她起初不敢回江府,只在街上闲转着打发时间,直到天色昏暗,踌躇万分,悄悄溜到了江家府邸后侧,隐去了身形,做贼一般地顺着墙角跳上了屋檐,潜入了内院。
  她寻到遥舟的院子,略施法术穿墙而入,攀在房梁之上,稳然不动。
  屋中并无人在,遥舟还未归来,溪涯便耐心等在房梁之上,不多时,有一丫鬟走了进来,点了屋中烛火,将床榻铺了开来,又端来热水、巾帕和香脂之类的用具。
  遥舟这时才姗姗回来,她神色多有疲乏,有一丫鬟随她一起进来,替她脱了外衣,一边安顿她洗漱,一边道:“小姐今日去庙里着实累着了,你们点上些安神的香,今夜小姐可不许再晚睡了,要好好歇息。”
  遥舟许是真的累乏了,闻言只点了点头,便行到里间屋子去沐浴。
  溪涯自是不敢跟进去,只小心翼翼躲在房梁之上,安静等着。
  遥舟沐浴出来,身上只着一身白色里衣,丫鬟为她擦干净发上水珠,催着让她上床躺好,严严实实地把她裹进被子里,又唠叨了不少让她爱惜身子、早些入睡的话,才放心出去。
  溪涯悄悄探头出去,自上向下看着遥舟,见她躺下,合眼盖进被子里,心道她今日应是累坏了,自己怎也不该在此时打扰她,这便预备着要穿墙出去,让她好好歇息。
  可谁想丫鬟走了还不足半刻,遥舟却自己掀开被子又起了身,也不穿鞋,惦着脚尖走到了桌旁,自抽屉里取出一盏小灯,又搬着屏风挡住了窗子,拿火折子把灯芯点着了,竟坐下开始研起墨来。
  溪涯攀在房檐上直心急,只道她累了一日,怎地不好好歇息,又起身磨墨做什么?
  遥舟自旁边书架上抽出一叠纸,铺一张在桌上,用手抚的平平坦坦的,这就用笔沾了墨汁,提笔作画起来。
  溪涯瞪大了眼睛望着她,遥舟往日里并未有作画习惯,溪涯这还是头一次看她如此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在纸上作画。
  溪涯不通画理,只见她画的聚精会神,笔杆轻动,在纸上留下或轻或重的痕迹,看轮廓依稀只见一人的模样。
  她画了身形轮廓,画了衣襟小衫,又画了垂发簪饰,独独到了该画面相的时候,却停了手,只专注地盯着画纸看,手里捏着笔,迟迟不敢下,只微微用手转几下。
  夜色已深,她仍是没有入睡的打算,但却也没有再在画纸上落笔。
  溪涯在房梁上等的心焦,如今已过了半夜,这等遥舟画完睡觉,还能睡上几个时辰?她莫不是忘记自己此刻不过只是凡人,身子本弱,哪还能经得起如此折腾。
  她心急,便将身子往前探的厉害了些,半截都悬在空中,只一只手堪堪支撑着房梁,房梁老旧,不堪重负,这一压下去,竟就开始“吱呀”起来,惊的溪涯身子一僵,连忙缩了回去,紧紧贴抱在梁木上,动也不敢再动一下。
  下方的遥舟微微抬眼疑惑地看了看上方,而后又低了头,并未细究。
  溪涯松了口气,以为她并未起疑,如今自己浑身绷着,冷汗直流,攀在这梁木上着实不舒坦,她就缓缓用双手起了力,微微立起身来,这就要穿墙走了。
  而后便听到底下传来一声嘀咕,“溪涯,可是你在?”
  她心里“咯噔”了一声,瞬时心虚极了,手脚一软,便掉了下去,把身形也现了出来,缩着手脚瑟瑟地站在遥舟面前,嗫喏着:“师父,你猜出我来了。”
  遥舟轻“啪”的一声放下了笔,回过了身,神色淡漠地望着她,“我也没猜出来,只是心里疑惑,诈了你一下。”
  被诈了,溪涯暗自懊恼,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地捏成一团,“我,我,我本想着师父该睡了,故而不想来打扰,但,但您……您为何不早歇息,熬夜到此时,多伤您的身子。”
  “睡不着……”遥舟回手将桌上的画纸打了几个折,放在小柜里收了起来,“天上的事可麻烦?”
  “不麻烦,”溪涯向她走进几步,“容嫣殿下让我问您的好。”
  “你见了她?”遥舟看她一眼,露出淡淡笑颜,“也得亏了她,我才不至于真羽化了去……”
  “师父如实告诉我吧,您并非羽化,对否?”溪涯抿着唇,对她严词道,“您是为了徒儿,受了雷劫,若不是长生神君护着,怕是就魂飞魄散了,对否?”
  遥舟微微沉默,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羽化和……雷劫,又有何区别……”
  “有!怎会没有!”溪涯一步行到她身旁,眸中蕴了分泪意,“若是羽化,师父是为己,若是雷劫,便是替我挨了罪,受我拖累,遭了我的劫。”
  “……谁人和你说的这些话?”遥舟偏了头,一丝落发在额边,被她撩了上去,“容嫣?她不该是这么多嘴的人,莫不是司命?”
  溪涯轻轻摇头,道:“都不是,是……玉帝告知于我,若非如此,我只当师父因修炼入了羽化境,才飞升离去,全然不知您因我的过错而离世,不知自个恃宠而骄害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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