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他心中视天桴宗为家,所以那些付出、守护,皆心甘情愿,也理所当然。
四人一杯接一杯,灵酒不比普通酒,酒气不会散去,即便用灵力也难逼出体外。
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本就让苏云洲倍感压力,此时又莫名勾起对故人的怀念。喝着喝着,桃粉已然攀上眉梢眼尾。
他在这几人中酒量最差,平时几乎滴酒不沾,今天居然喝了一壶。
文如面颊绯红,壮着胆子扯过苏云洲手,搭在他脉上,“小师兄不能再饮了,已经醉了。”
利阳、悬停听到这话,心下时机已到!
苏云洲整个人晕乎乎的,但即便喝多了,依旧将身子坐得笔直,衣摆规整的盖在腿上,沉着眸子,冷着脸。
“云洲,你看这是何人?”利阳不知何时带了个人走过来,他身形一侧。
男子身材高大,站在苏云洲面前,遮住他头顶一片阳光。
苏云洲眯眼,恍恍惚惚未看清眼前人模样。
“云洲,好久不见。”男子从身后拿出一大捧颜色妖丽的鲜花,“这是我从剑宗带来的,听闻你爱花,特意找了最美的,和你般配。”
眼前男子棱角分明,眉峰入鬓,目若璨斗,浑身上下散发着阳刚之气。
苏云洲看到这些花只觉刺眼,胃里也莫名开始翻腾。送花的不是别人,正是剑宗少宗主段博彦。
再转头看去,刚刚一起喝酒的几位师兄弟都已不见人影。
苏云洲心中当即明白众人用意,起身便准备离去,可因仙酒冲头,他身形打了个晃。
段博彦立刻献殷勤,一把抓住他胳膊。
“松手。”苏云洲挥臂挣开,他对段少宗主压根没意思,师兄这是瞎操什么心?
此地不宜久留,苏云洲转身欲轻功离去,但终究有些低估自己醉意,方向一偏,居然落到后山竹林中。
段博彦见人跑了,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哪里能错过?他将鲜花随手扔掉,急忙追了上去。
一片翠海中,苏云洲白衣如雾,清贵的脸上带着抹红晕,凤眸低垂,又仙又冷。
“云洲!”段博彦两步冲过去,一把抓住醉酒人的手。
风声“唦唦”,竹气清甜。又是四下无人,叶影绰绰。
段博彦满目柔情,一只手死死拉着苏云洲,屈身单膝跪地,用他自认为最最深情的眼神望着意中人,朗声说道:
“云洲,你是我的肺,你是我的胃,你是我唯一的心肝宝贝。”
他话音才落,不远处“哗啦”一阵狂响,倒了半片竹林。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云洲:TVT 口区~太腻了……
时轻:(老子魔气都要被腻爆发了!)
第6章
苏云洲眼角抽动,“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他用力想抽回手,哪料到段博彦却死死拉住。
“云洲,剑宗迟早是我的,你我结为道友,必将成为一段佳话。”
“我让你,松手。”
“哎呦!”倒塌的竹林里传来声惨叫,接着是竹叶杂乱脆响。
段博彦再是个厚脸皮的,剑宗面子他不能不顾。抬眼望见丈余外爬起个人,还穿着天桴宗弟子服,便只得松开苏云洲的手,站起身,略有不甘的盯着那名弟子。
时轻抖落满身竹叶,捡起地上的破竹刀,毕恭毕敬施礼道:“拜见师尊,拜见段少宗主。”
少年衣袖挽到手肘以上,露出一小截手臂,肌肉匀称,线条紧实。他歪头冲二人笑了下,阳光又痞气。纵身跳过脚下横七竖八栽倒的竹子,带着一身清新向二人走来。
段博彦显然不喜欢这个没眼力见的弟子,将手背在身后,连正眼都没瞧。
“师尊,五百根竹子我砍完了。”时轻见苏云洲面颊微红,靠近了居然还能闻到酒气。
“嗯。”苏云洲怒气未消,一惯冰冷的应了声。
时轻瞧瞧段博彦,意外收到个不大明显的白眼仁儿,他稍上前一步,将苏云洲半个身子挡在身后。
笑盈盈对段博彦施了个礼,“晚辈先提前恭喜段少宗主了,啊,不对,是剑宗准宗主。”
“嗯?”段博彦扭身。
“晚辈刚刚听得模糊,好像段少宗主是在与师尊说,剑宗迟早是您的,对吧?”时轻嘴角笑意渐浓。
剑宗内现有三位少宗主,段博彦为正妻所生长子,其余两名为庶出,但三人皆是人中龙凤。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剑宗归段博彦的可能性最大。
可是这话藏在心里没什么,红口白牙说出来,就未免有些太过狼子野心。毕竟老宗主毫无退位之意,三位少宗主也都在暗中较劲,最后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时轻接着说道:“剑宗确定继位人一事,必须好好庆祝,这不仅对天桴宗是大事,对整个修仙界都是件大事。但我师尊不喜招揽操办热闹之事,身为座下大弟子,晚辈愿为段少宗主在门内公布喜讯。”
“你……”段博彦脸都绿了。
时轻依旧毕恭毕敬供着手,“不知准宗主意下如何?”
“一派胡言!”段博彦脸色由青转红,“我什么时候说我剑宗是我的了?”
时轻皱了下眉,抬手摸摸鼻子,“难道晚辈听错了?段少宗主不是说还要传出一段佳话?”他眼睛眯了下,又瞬间瞪大,“那想来必是少宗主修为暴增,已至剑尊,可与我师尊比肩?”
段博彦抽抽嘴角,脸色煞白,他离晋升剑尊还差好大一截,没有百年怕是难成气候。“我、我晋升剑尊,那是……那是迟早的事。”
“哦……”时轻抱住膀子,“原来都是没有的事呀,看来晚辈是砍竹子砍太多,居然把耳朵累坏了。”他转而堆上个略有点欠揍的笑意,“还请段少宗主海涵。”
段博彦干咽了下口水,觉得嗓子眼冒烟,浑身冒汗,“云洲,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久留,今日就暂且别过。”
他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我说的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苏云洲凤眸瞥了下,“恕不远送。”
段博彦尴尬的抿抿唇,又对着时轻一甩衣袖,踏剑而去。
“恭送段少宗主。”时轻朝着背影施了个礼,见人走远,才扬起嘴角露出丝笑意。
苏云洲按按额头,也不知是酒劲催使,还是被段博彦气的,头疼。
上一世,剑宗三年后便由段博彦接任掌门一位,他对苏云洲的追求也从未停歇过,直到正魔大战时,天桴宗派人到剑宗求援,剑宗却闭门不见。
段博彦更放出话来,说他之前是被猪油蒙心,才会对苏云洲产生情愫。苏云洲乃魔教之师,剑宗誓与他势不两立
想想这些,又想想今日的段博彦,他只想这辈子少与此人扯上关系。
时轻在竹林里寻了好半天,终于找到根敲起来有“咚咚”水声的竹节。他挥刀砍断,清澈竹沥倾洒而出。斜斜砍出个缺口,里面还剩差不多一盏的量。
“师尊。”时轻手里拿着段竹节,小跑着来到他面前,“口渴了吧?喝点竹沥,能解渴,还能驱散酒气。”
苏云洲接过来,小小抿了一口,竹香甘甜,清凉润喉。
微风吹过,鼻息间,口腔里都是淡淡的青草香。
阳光掠过树影,斑斑驳驳照在少年期盼的目光上,他盯着苏云洲一点点将竹沥喝光,满足的笑意迎着阳光,纯澈清亮。
“师尊还要吗?弟子再去给你找些。”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只等师尊发话。
“不必了,回孤辰峰吧。”苏云洲看了眼手中竹筒,又瞧了瞧满头汗水的时轻,终没忍心将竹筒丢掉,而是悄悄收进长袖中。
之后几天,段博彦又来了一次孤辰峰,但苏云洲直接将他拒之门外,连面都没见。
以前段博彦也曾说过些露骨之话,但念在二人幼年相识,加之身份地位,苏云洲一直留有三分薄面,没严词拒绝过。
但这次,他已用实际行动告诉这位少宗主,他们俩人绝无可能。
时轻最近依旧在背那本符咒灵决,有问题向请教苏云洲时,他态度虽依旧严厉,但总会耐心询问听懂了没,对于没听懂的部分,又会进行很耐心细致的解答。
自从时轻不再动用灵力,他体内魔气果真不会突然爆发,即使有时心境变化,略有波动,也会很容易被压制下去。
这日夜里,屋外一片静谧。晓风透过窗缝,吹得烛火摇曳。
苏云洲轻轻咳了两声,将肩上披着的外套提了下。
进入时轻识海的事还要多做些准备,古书上有类似记载,但大多只言片语,结局也基本全以失败而告终。
因为想要窥察魔气,就必须在魔气爆发吞噬本主意识时进入。在这种情况下,识海之主必然是魔气本体,对外来者也定不会手下留情。
书上记载,这些进入识海之人,有魂识损坏或被吞变傻的,有被废去修为的,有直接毙命的,完完好好出来的一个没有。
他自然明白其中险恶,但想窥察根源,只有这一个法子。而且书上没记载成功的记录,不见得就是真的没有。准备做足,再多查看些资料,总会总结出经验。
他一本本翻著书,全然没注意其他。屋外传来几声鸟鸣,还有扑腾翅膀的惊飞声,烛火忽闪一下,险些扑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