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夏有初的日子才能算的上是活着,以前的日子莫不是行尸走肉。荀潋想到这里就想哭,眼眶一热,往夏有初怀里钻了钻。
夏有初揽着她,心头一阵悸动。
荀潋为了她不要命的跳下来,那一瞬间她肝胆欲裂。连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一个小姑娘居然有这样深的情感。
怀里的小姑娘不时的拱动两下,夏有初长叹一声,把人抱得更紧了。
“不要怕,我会永远陪着小荀的。”
...
这处石窟光滑得很,像是被什么雕琢过一样。
夏有初一想到母亲的墓下居然躲进了这样的一个怪物,就皱起了眉头。
树妖已死,她拉着荀潋在墓下检查一番,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被损坏。
这墓室修得不算大,中规中矩,夏有初牵着荀潋往里走,最里面是一扇厚重的石门,门上刻着荀潋看不懂的图案。
弯弯绕绕得极有规律,是灵符。
“这是娘亲自己刻的。”夏有初伸手摸了摸那些符咒,低声道:“她早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很早便为自己准备了墓地,这里离招摇山最近。”
荀潋不说话,她看得出来这位清和女君是对招摇山宗主余情未了的。也对,能为他生孩子,想必也是真的爱他。
只是不知道清河女君和宗主、宗主夫人之间有怎样的恩怨情仇了。
石门很快被打开,迎面吹来夹杂着不知几百年的尘风。荀潋紧跟着夏有初进了墓室,这才发现这位女君的墓室实在是简陋得不像话。
满室的石壁上刻满了灵符咒语,一颗夜明珠散发着悠悠的光。
中间有一石台,石台上是一只漆黑的木盒。
夏有初走过去,将那木盒抱进怀里,蓦的跪了下去。
“娘亲。”
荀潋不好打搅人家母女相聚,便移开了视线去看那墙上的灵符。
她哪里懂得这些,只当做是画看。
她这一看,只觉得有的像鱼有的像鸟,还有的像是灵草,荀潋看得津津有味。
其中一处像是太阳初升,圆形的图案里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金乌鸟,那太阳底下竟然还十分对应的有一处山崖,山崖上立了一棵遮天蔽日的槐树。
槐树?
这如何能看出来是槐树?
荀潋只觉得那图案和今日的树妖生得实在很像。
怎么会这样?
她走近了两步仔细观看,那团符号的确是刻成了那槐树的模样。荀潋惊奇的伸手去碰,这一碰不要紧,立刻发现了这一处的灵符竟然是微微凸出来的。
“怎么了?”夏有初在她身后问道。
“师姐你快来看。”荀潋道。说着继续在那灵符上摸索,果然除了这一处别的灵符没有这样凸出来的。
第十五章
夏有初也伸手摸了下,这才道:“这是‘生灵符’,化生灵做符,以生灵的命脉为己所用。”
荀潋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夏有初。
“但凡是这样的生灵符,一定得生灵心甘情愿的供奉。”
也就是说,这槐树妖竟然是清和女君生前的信徒?
夏有初显然脸色也很难看,荀潋或许不懂,她却是知道这生灵符的威力的。一旦化为生灵符,除非身死,否则是不可能摆脱施咒之人的。
怪不得这树妖能在清和女君的墓里来去。
“那它为何对师姐出手?”荀潋摸不着头脑。
“它是娘亲的信徒,又并非是我的,如何不能对我出手。”夏有初神色淡淡的道。
话音刚落,夏有初指尖凝聚起一团淡青色的光华,慢慢的把那槐树的灵符磨平了。
那槐树的图案一消,悬于它上方的金乌突然放出了光芒。
整座墓室突然开始猛烈的摇晃起来,夏有初一把将荀潋护在怀里,那金光里的金乌似乎要挣脱什么似的疯狂摆动起来,竟似真物一样。
那槐树是真,这金乌也未必是假。
“师姐。”荀潋喊了声,话音刚落,就见那金乌已经突破了灵符振翅欲飞。
竟也是一道生灵符。
那金乌刚飞出石壁,墓室的温度立刻陡然上升,热浪袭人,荀潋被炙烤得几乎睁不开眼。
金乌长啸一声,一挥翅膀就卷起一片火海。
和荀潋冰冷的妖火不同,这火带着灼热的温度,不过片刻荀潋已经觉得身上的水分都要被烤干了。
夏有初搂着她的手臂很快就被火舌舔尽了衣袖,露出来的皮肤立刻起了一连串的水泡。
“师姐!”荀潋惊了,刚一张嘴,立刻感觉喉咙一阵火燎似的疼。
夏有初咬着牙从衣襟里摸出一块儿灵符,又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其上。那灵符上的刻痕立刻泛起红光,化作一面光罩,将两人护在其中。
荀潋这才觉得好受了不少。
正在这时,那金乌长啸一声,竟然冲着那中间的台子去了。
夏有初大惊,丢下荀潋就猛的扑了过去。
“师姐!”
那台上放着清和女君的骨灰盒,夏有初几乎是脚步踉跄的奔过去的。
那金乌掀起的热浪摧拉枯朽的席卷了整个墓室,放置的屏风衣物等物件瞬间化为黑灰,那木盒不知是何种材料制成,竟然没有立时化为灰烬。
那木盒盖子上浮现了一圈金色的纹路来,灼灼耀眼,几乎可以和金乌鸟身上的光芒媲美。
夏有初一见到那金色花纹,更是疯了一般的扑了上去。
根本不顾灼热的浪潮,她身上的青色衣袍片刻就被火舌燎去了半幅。
金乌这样的神物为何会被封在清和女君的墓中已经不可知,夏有初显然不是对手,她身上的灵符一个接一个的爆开,各色的光华不过维持了一瞬便落下。
眼见着那金乌已经向着木盒一头撞了过去,夏有初大喊了一声:“畜生!”
她的嗓子早就被这热浪烘干,这一声喊出来喉咙差点带出血,嘶哑着尖锐着。
可那金乌哪里懂人言,不为所动。
夏有初睚眦欲裂,一时间竟然连身上的痛感都消失无踪,双目死死地盯着那即将化为灰烬的木盒。
正在这时,那木盒不知何时竟被一条幽蓝色的光华卷起,飞快的将其从金乌羽翼下拉了出来。
一躲过金乌,汇成绳索的光束似乎就再难以为继,木盒直直的掉进夏有初怀里。
夏有初抱着滚烫的木盒,失而复得的惶恐和惊惧还在心头此起彼伏,一时间竟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来。
她刚松了口气,身后依稀传来撕心裂肺的一阵咳嗽声。
夏有初急忙回首去看,荀潋弯着腰捂着胸口,一张笑脸皱在一起。手心你凝聚的一团幽蓝色妖火还未灭,微弱的闪着光芒。
荀潋感受到夏有初的视线,抬起头来对着她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笑来。
“小荀...”
夏有初正欲上前,身后立刻翻卷起滔天的热浪,瞬间就将她湮没。
夏有初根本来不及反应,只顾得上把木盒紧紧抱在怀里,弯着身子护住了那盒子。
她身上所有的护身灵符都在刚才那一刻全部用完,肉身如何能抵御金乌霸道的神力?
灼热的热浪铺天盖地而来,夏有初眼前只有荀潋望着她的那张稚嫩的面容,那双她最喜欢的澄澈的眼睛恐惧的睁大了,里面印出她身后的金光。
她想要躲的,只是荀潋在她身前。
来不及了。
...
荀潋几乎被那炙热的浪潮掀飞出去,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叫嚣着要撕裂开,但是她毫无所觉。
她眼睁睁的看见那只金乌像一支破空而来的箭矢,笔直的射入夏有初背心。
而她被那神物的威力压迫得动弹不得。
金乌的光芒褪去,整个墓室很快暗了下去。
之前还有幽光的夜明珠,现在那夜明连同墓室的摆设物品统统变成地上的黑灰,整个墓室里一片狼藉。
荀潋瑟缩在墙角,劫后余生的想要喘一口气。胸口起伏带来的疼痛不时的提醒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偌大的墓室像是沉进了夜里,漆黑一片,大妖的修为却让她夜能视物。
那人安安静静的躺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荀潋的一颗心便沉到谷底,眼前的这一幕比起落孤身落到险境来更甚百倍。
“师姐。”
荀潋拼命的把自己塞到后背滚烫的石壁缝隙里,双手捂着眼睛,不敢多看。
她决定要永远陪着她的。
她才刚刚明白自己的心意,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
她等了两百年才走到了她的面前的。
荀潋不敢上前,她能感觉到地上那人没有一丝生气,血脉里的灵气都断绝了。
她死了吗?
她怎么能死呢?
荀潋不知道自己在那角落里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站起身来的。
她麻木的跪坐在夏有初身边,过了良久才慢慢伸出手去触碰到夏有初肩头。
多么可笑。
一个没有生气的人,身体居然还是温热的。
荀潋小心翼翼的把夏有初的身子揽了过来,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
黑暗里看不清,荀潋索性也闭上了眼。
夏有初还是温热的身体在她怀里,这就够了,师姐不过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