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二哥送清明饺与清明团来时,他唤住了小二哥:“请问千岁乡要如何去?”
小二哥怔了怔,才道:“客官何故要去千岁乡?千岁乡早已被黄沙掩埋了, 向西行十里便是千岁乡。”
却原来,千岁乡当真变作了一片沙漠, 便是他们先前所到之处。
叶长遥又问道:“你可听闻过‘千岁珠’?”
“‘千岁珠’?不曾听过。”由于有别桌的食客要点菜,小二哥匆忙过去了。
云奏拈起一只清明饺咬了一口,这清明饺里头的馅料乃是炒过的春笋、雪菜以及肉丝,是外祖母亲手做过的。
那时候, 表妹尚未出嫁,他们三人坐在离家不远处的河边, 一面吃着清明饺,一面乘凉。
——便是淹死了外祖母的那条河。
那一年, 天气热得很早, 不过清明时节, 稍稍用些力气, 便能出一身的汗。
艾草是他摘的, 春笋是他挖的,肉丝是从他打的野猪身上割下来的,雪菜是外祖母腌的,而清明饺是他帮着外祖母一起做的。
清明饺蒸熟了甫出锅,外祖母第一个给了他,外祖母先前不管有甚么吃食,都是第一个给表妹的。
他受宠若惊,却听见外祖母对表妹道:“你细皮嫩肉的,以免烫着,待会儿再吃罢。”
表妹不乐意,发了一通脾气,被外祖母哄了很久才哄好。
而他盯着手中的清明饺吃了一口,却觉得与他想象的滋味相去甚远。
他尚未吃罢一只清明饺,外祖母已将清明饺与薛七婶送来的枇杷放入了竹篮中,又朝他们道:“我们去河边吃罢。”
日头已西斜了,向阴的那处河水阴凉着,他将双足浸于河水中,顿觉凉气一阵一阵地直往脑髓冲,还有些刺痛。
低首一瞧,他才发现自己左足脚踝处居然划开了一道口子,应是打野猪之时受的伤。
那时的他不过十三岁,很是别扭,希望外祖母发现他受了伤,而不是由他自己来说。
然而,直到他们从河边回到家,外祖母都没有发现。
但凡表妹有个头疼脑热,外祖母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可换成他,即便伤口发了脓,外祖母仍是没有发现。
后来,他才明白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偏爱理所当然。
现下,他吃着清明饺,外祖母与表妹皆已不在身边了。
不知外祖母是否投胎去了?
又不知表妹可与表妹夫琴瑟和鸣?
叶长遥见云奏一拿起清明饺,便咬下了一口,当即关切地道:“不烫么?”
云奏回过神来,凝视着叶长遥,撒娇道:“烫。”
他并不娇气,不是爱撒娇的性子,但在叶长遥面前,他却会不自觉地撒娇,因为他喜欢看叶长遥为他紧张。
眼前的叶长遥果然紧张了起来,从他指尖抢过了清明饺,吹凉了,才又送回了他指尖。
他垂首吃着清明饺,心里头快活了起来。
他与叶长遥两情相悦,世间上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一炷香后,余下的笋丁蒸蛋、白灼虾、红烧狮子头以及清炖豆腐鲫鱼汤陆陆续续地上来了。
尚未用罢,他又犯困了,没了胃口,索性将后脑勺枕在了叶长遥的双膝上。
他方要阖目而眠,竟猝然瞧见有一老妪在他十步之外。
那老妪与外祖母生得一般相貌,甚至连面上的褶皱都无差别。
他登地坐起身来,但再一看,那老妪却已不在了。
大抵是他太困了,以致于眼花瞧错了罢?
假若当真是外祖母,看见他枕在叶长遥双膝上,定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断袖罢?
不过他已换了容貌,外祖母应当瞧不出来罢?
他胡思乱想着,又枕在了叶长遥的双膝上,叶长遥的双膝自然不及床榻舒服,但他却觉得甚是安心。
大庭广众之下,这个姿势颇为不雅,但叶长遥并无异议,抚了抚云奏的面颊,才将所有的吃食都用尽了。
——他向来不会浪费一颗米。
其后,他付过饭钱,又找了一间客栈住宿。
他一将云奏放于床榻上,云奏竟是醒了,软声软气地唤他:“夫君。”
叶长遥在云奏唇上印下一个吻,接着直起身来,道:“你好好睡罢,我去外头打听‘千岁珠’之所在。”
“不要走。”云奏伸手扣住了叶长遥的手腕子,但又忽觉自己太过任性了,明明叶长遥是为了他才要去打听“千岁珠”的。
他逼着自己松开手,勉强笑道:“去罢,早些回来。”
他翻了个身,并未再看叶长遥。
却未想,下一瞬,他居然被叶长遥从背后抱住了,叶长遥又在他耳侧道:“我不出去了,便在这陪你睡,睡罢。”
叶长遥的身体极是暖和,同他仅仅隔着几层衣料子。
衣料子并不厚实,可他却难以满足。
他回过首来,大着胆子道:“我可以将你的衣衫尽数褪去么?”
叶长遥并未拒绝,只是问道:“你想做甚么?”
“我想与你亲近些。”云奏褪尽叶长遥的衣衫后,又去解自己的衣衫,却是被叶长遥按住了双手。
叶长遥无奈地道:“我恐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无妨。”反正我不知何时才能痊愈,不若我们现下便云雨罢。
云奏清楚叶长遥不会同意,且这话定会惹怒叶长遥,遂藏在了心底。
然后,他拨开叶长遥的手,坚定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衫。
他已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没有想起过外祖母了,许是想起了外祖母的缘故,许是以为自己看见了外祖母的缘故,又许是“千岁珠”下落不明的缘故,他的情绪低落得很,须得叶长遥才能安慰。
他迫不及待地低下首去,吻住了叶长遥,同时抓住了叶长遥的手覆于自己的心口。
他抛弃了羞耻心,但身体却旋即红透了。
他与叶长遥唇舌相合,四肢交缠,未多久,俩人俱是汗津津的。
可叶长遥却在紧要处,轻轻推开了他:“我不愿伤了你。”
他不由含上了哭腔:“伤了我亦无妨。”
一斛珠·其四
他跪于床榻上, 深吸了一口气, 以双手将那物事捧于掌中,继而垂下了首去, 舔舐起来。
烫得厉害,近乎要将他的双手、唇瓣以及舌头齐齐烫出水泡来, 但他却不愿松手。
然而,弹指间, 他掌中已空空如也了。
他抬眼一望,叶长遥已披上了外衫,叹息着道:“勿要再继续了。”
泪珠子登时从他眼眶中滚落了下来, 随即蹭过他不着一缕的身体,没入了床单中。
他心知是自己无理取闹了, 叶长遥是为了他着想,并没有做错,但他却觉得极是委屈。
纵然被他舔舐过,叶长遥都未动情, 可他……
他为全然暴露于叶长遥眼前的自己而感到难堪,扯过薄被, 立即将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
片晌后,他仰起首来, 冲叶长遥笑道:“我已无事了, 你且出去打听‘千岁珠’之所在罢。”
“你这般模样, 我如何舍得离开?”叶长遥将云奏身上的薄被扯落, 细细地吻着云奏的心口, 道,“你这伤处远未长好,且你的身体原就孱弱,眼下还是勿要与我云雨为好。”
“我……”云奏本想争辩自己的身体已能承受云雨了,可这副身体却是要讥讽他一般,竟是咳嗽了起来。
他咳得说不出话来,但一双手却是紧紧地抱住了叶长遥。
叶长遥并未趁机对他说“看,你的身体果真不能云雨”之类的话,只是沉默地轻拍着他的背脊。
待他止住咳嗽,叶长遥以指尖将他面上的泪水拭去,而后竟是低下了首去。
叶长遥实在体贴得过分。
他从未尝过这般滋味,不知所措却又销魂蚀骨。
他的十指胡乱地解开了叶长遥的发带,又胡乱地抓揉着叶长遥的发丝,双足更是下意识地钳制住了叶长遥。
叶长遥不曾做过这等事,毫无章法。
先前,他买了一大堆少儿不宜的话本,抽空看了一些,他想了想,依着话本而行。
与此同时,他忍耐着不适,去观察云奏的神情。
云奏半阖着眼,感知到他的视线后,央求道:“我也想做。”
云奏的央求混着失序的喘息,听起来尤其诱人,但他并不喜欢云奏用央求的语气同他说话,他适才的拒绝定然伤了云奏。
他突然想起话本中提及过一技,遂含含糊糊地与云奏说了。
云奏微微一怔,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云奏,复又低下了首去。
良久后,他们皆尝到了对方的滋味。
叶长遥将自己与云奏擦拭了一番,让云奏漱过口,自己亦漱过口后,才从背后拥住了云奏,温言哄道:“更多的下次再做罢。”
云奏没甚么气力,阖上了双眼,乖巧地应道:“好罢。”
叶长遥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着云奏的耳根,终是哄得云奏睡了过去。
他听着云奏平稳的吐息声,左手竟然鬼使神差地爬上了云奏的肚子。
倘若他们适才云雨了,那么这肚子里面,现下已装满他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