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至极。”云奏到底还是难以自控地骂了一句。
掌柜笑道:“人不都是自私的么?”
自私者众,谁人不想活下去?
云奏叹息一声,又猛然咳嗽了起来。
他的伤口远未长好,一咳嗽,疼痛难忍,每一寸皮肉都不得幸免,且又有寒气钻入破庙,直侵骨髓。
他本能地将叶长遥抱紧了些,颤声道:“疼……”
叶长遥见状,心如刀绞,又渡了些内息予云奏,才问那掌柜:“他们何时会醒?”
掌柜答道:“至多三个时辰便会醒。”
叶长遥颔首,示意自己知晓了,又抱着云奏到了火堆边。
他盘腿而坐,令云奏将后脑勺枕在他腿上,而后低下头去,吻了吻云奏的眉心:“好了些么?”
云奏本想向叶长遥索吻,因有掌柜在场,便压下了自己的绮思,只是摘下了叶长遥戴着的如他一般伤痕累累的斗笠。
斗笠一摘,他的视线便直直地撞上了叶长遥的视线。
他不由红了脸,定了定神,才看着掌柜道:“你是事先服用了解药,解了胡饼的毒,才未昏迷么?”
“你猜得不错。”掌柜冻得紧,将手凑近火堆,“我先前还撒了个谎,下落不明那人并非是雪怪的养子,而是一名少女,少女貌美,又有才学,生母过世得早,继母生恐少女盖过了自己亲生女儿的风头,故意让求学返家的少女住进了客栈。你们住店前一日,少女已被雪怪吃了。”
云奏听罢,甚是哀伤,便往叶长遥怀里钻了钻。
叶长遥抚摸着云奏的背脊,又仰首向外头瞧去。
外头风雪暴戾更甚,全无止歇的迹象。
今日积雪已没过小腿肚了,明日恐要没过膝盖了罢?
不知何时才能放晴?
未多久,云奏便睡了过去。
叶长遥在云奏发上落下了一个吻,柔声道:“安心睡罢,我守着你。”
不久后,掌柜亦睡了过去。
两个时辰后,昏迷的十二人陆陆续续地醒了过来。
叶长遥一个一个地问,幸好无一个人有异样。
待得东方现出一线白光,他才去唤云奏:“云公子……云奏快醒醒。”
云奏一夜好眠,难得没有做噩梦,听得叶长遥唤他,含含糊糊地道:“让我再睡一会儿罢。”
叶长遥见云奏贪睡,笑了笑,但视线一触及云奏身上的伤,面上的笑意便褪得一干二净了。
又过了一会儿,云奏从叶长遥怀中出来,先是主动地蹭了蹭叶长遥的唇瓣,而后才向外望去。
不出意料,映入眼帘的仍旧是银白的飞雪。
叶长遥瞧着云奏生红的面颊,抬指抚过,感知到一阵战栗后,当即歉然道:“对不住。”
云奏回过首去,羞赧地道:“是我过于敏感了,不是你的过错。”
叶长遥低声问道:“所以,你喜欢我这么做么?”
云奏坦率地道:“喜欢。”
“那便好。”叶长遥言罢,又轻抚过云奏的面颊,才道,“我们启程罢。”
这破庙里头没有可供果腹之物,天又不知何时才能放晴,留在这破庙中,确实不如尽早离开。
故而,云奏应和道:“好,我们启程罢。”
幸存的十三人虽有异议,但因是叶长遥与云奏救了他们,咕哝了两句,并未反对。
这破庙距最近的城镇足有二十里,倘若只自己与云奏,片晌便能抵达,但带着凡人却是不易。
积雪早没过了膝盖,凡人们走得颇为吃力。
从清晨至黄昏,他们都没有走完这二十里。
夜间行走不便,但前后左右并无可蔽身之所,因此,他们不得不继续赶路。
时过子时,他们才抵达了最近的城镇。
他们寻了一客栈住下了,叶长遥本是想要两间房间的,但话一出口,却听得云奏道:“一间房足矣,你我不是早已成亲了么?”
是的,他与云奏早已成亲了。
他还清楚地记得漫天漫地俱是大红的新房以及身着喜服,盖着红盖头的云奏。
那时,他掀开了云奏的红盖头,云奏面有惊慌,同他饮过合卺酒后,望住了他道:“今夜,你我可否不行那云雨之事?”
白雪词·其九
他听得这话, 并无不满, 甚至松了口气。
他并非断袖,亦不愿与云奏云雨, 他之所以娶云奏,不过是因为云奏太过缠人, 且身体病弱。
但而今却已不同了,眼前的云奏乃是他所心悦之人。
他收起思绪, 并未反对,抱着云奏, 由小二哥引着往房间去了。
一进得房间,他便将云奏放在了床榻上, 又肃然道:“我想看看你的伤。”
“好。”云奏舒展了身体,任凭叶长遥将他剥了干净, 仅余下一点软缎子遮住了密处。
叶长遥的视线不含丝毫邪念,如同跪于佛像前诵经的和尚般正直且禁欲, 但他却已通体生红。
他不敢直视叶长遥的眉眼,遂羞怯地用双手遮住了脸。
叶长遥将云奏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细细地看了一遍,他脑中倏地窜出了四个字——遍体鳞伤。
其中, 最严重的两处伤一处是心口, 一处是左掌。
他不忍地阖了阖眼,才轻柔地解开了心口处的包扎, 那血洞旋即暴露了出来。
除却血已经止住了, 旁的还是与昨日一般。
他为云奏上了伤药, 扎上细布, 又为云奏将衣衫穿妥了,才哑声道:“不知多久才能长好?”
“恐怕得两三个月罢。”云奏反过来安慰叶长遥,“大难不死已是幸事了,你不必为我伤心。”
叶长遥自责地道:“全数是我的过错。”
云奏摇首道:“不是你的过错,你并不知晓你出了客栈后,会发生何事。”
叶长遥坚持道:“是我行事鲁莽,不够周全。”
“你并非神佛,全知全能。”云奏已然倦了,见叶长遥还要争辩,索性吻了上去。
除叶长遥外,他不曾与旁人接过吻,这是他与叶长遥的第三个吻,前两个吻皆是蜻蜓点水,但这个吻他却想深入些。
他伸手勾住了叶长遥的后颈,继而试着探出舌尖来,去舔舐叶长遥的唇瓣。
孔雀属火,但他因走火入魔,筋脉淤塞,以致身体偏寒,微凉的舌尖一触到叶长遥的唇瓣,便觉得被烫到了。
他方要撤回舌尖,未料,却是被叶长遥的舌尖勾住了。
除云奏外,叶长遥不曾与旁人接过吻,这么做是本能在驱使着他。
云奏的舌头潮湿、微凉,被他的舌尖一蹭,便害羞地蜷缩了起来。
他将那舌头尝了尝,又顺势而上,直抵云奏的口腔内里。
云奏霎时失去了回应的力气,便将自己交付予了叶长遥。
叶长遥动作生涩,却让他神魂颠倒,仅仅是一个吻罢了,他竟直觉得自己所获得的崭新的体验足以在他的人生当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叶长遥将云奏的齿列以及口腔黏膜全数品尝了一遍,发觉云奏吐息不能,方才将舌头退了出去。
云奏的双手依旧勾着他的后颈,他一面将手探入云奏的背脊与床榻的缝隙,轻轻地拍着,一面端详着云奏的眉眼。
云奏生得无可挑剔,不论是骨相,亦或是皮相,眼前的云奏正剧烈地喘息着,隐约能从分开的两片唇瓣之中,窥见嫣红的舌尖,云奏的眉眼染上了一层丽色,眼波含情,又柔软得仿若能生出纤细的丝线来,将他整个人缚住,他从未见识过云奏这般的风情,竟是情不自禁地在云奏的唇上啄吻了数下。
他曾觉得自己一如凡夫俗子,为表相所惑,而今瞧来,与表相相较,他其实更为喜欢云奏所给予他的反应。
他是初次与人深吻,他明白自己做得不好,比不得长年沉浸风月之人,但云奏的每一点反应都在坦诚而炽热地告诉他:“我心悦于你。”
云奏原本眼帘紧阖,被叶长遥这么瞧着,忍不住睁开了双眼来。
他脸红得不成样子,在喘息中,唤道:“夫……夫君……”
叶长遥登时怔住了,半晌才回应道:“娘子。”
“嗯……”云奏应了一声,继而将脸埋在了叶长遥的颈窝。
他的吐息一点不落地击打在了叶长遥的身上,使得叶长遥心如擂鼓。
叶长遥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每一声都在向云奏表白。
他因长相被亲生父母抛弃,又时常吓哭幼童,他从未料到他能遇见一人,并与之两情相悦。
云奏好容易缓过了气来,却见叶长遥满面肃然:“你当真心悦于我么?”
他粲然一笑,反问道:“你为何不自信些?”
叶长遥低语道:“我生就这副模样,与你全然不般配。”
云奏以指尖描摹着叶长遥的五官,收敛起了笑容,同叶长遥一般肃然:“我不是早就说过我很是喜欢你这副长相么?你难不成忘记了?”
叶长遥自然没有忘记,他当时听云奏这么说,直觉得云奏是在宽慰他,现下却有些不确定了。
云奏见叶长遥不信,遂仰起首来,去亲吻叶长遥面上的每一寸肌肤。
叶长遥任由云奏亲吻着,深藏于心底的对于容貌的自卑似乎渐渐地融化于云奏唇舌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