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奏本想劝叶长遥勿要破费了,可想想这是叶长遥的心意,不能糟蹋了,便只是道:“多谢你。”
叶长遥回道:“不客气。”
云奏忽觉俩人这话说得过于生疏了,不由失笑,明明他们早已成亲了,明明他们方才才接过吻,明明方才叶长遥才看过他的身体,明明现下他们正躺于一张床榻上,触手可及。
叶长遥疑惑地道:“你想到甚么了?”
“我在想……”他突然凑近叶长遥,用唇瓣蹭了蹭叶长遥的耳廓,又后退至原处,才续道,“我在想你。”
叶长遥耳廓滚烫,吐息灼热:“我便在你身畔,你为何要想我?”
“我在想我甚么时候能痊愈,甚么时候能与你做名副其实的夫夫,夫君,我想同你更亲密些。”云奏仗着叶长遥现下看不清他的神色,大胆地吐露着自己所想。
叶长遥霎时一怔:“你适才不是说你须得两三个月方能痊愈么?那等到两三个月后便是了。”
“两三个月乃是虚指,我想知道究竟是要两个月亦或是三个月,具体到多少天,多少个时辰。”云奏将微凉的手覆在了自己面上,为面孔降温,后又有些忐忑地问叶长遥,“你是否觉得我太过主动了些?不知羞耻?”
叶长遥摇了摇首:“不,我很是欢喜。”
“那便好。”云奏话锋一转,“我其实是在想,我们本该是彼此在这世间上最为亲密的人,为何说起话来,却如此生疏?”
所以云奏先前是在戏耍他么?
叶长遥一想,却又觉得云奏不似作伪,并未深究,而是就云奏的问题道:“太过重视彼此了,才会显得生疏罢?生疏到小心翼翼,生恐对方觉得自己有哪点不好?”
“我不懂,你是我的初恋,或许便如你所言罢。”云奏困惑不已,又忽然想起一事,“我本说要帮你向那少年复仇,可到最后却是你救了我,是我食言了。”
叶长遥伸长手,揉了揉云奏的发,道:“是我来迟了才对,我当时赶到雪怪之所在,见得雪怪的尸体,才匆匆赶回,我明明知晓那少年觊觎孔雀肉,许会对你不利,却离开了你。”
“是我让你去处置那雪怪的。”云奏苦笑道,“说到底,是我无能,成了你的累赘。”
“你不是累赘。”叶长遥试探着将云奏拥入怀中,以指梳理着云奏的发丝,复又道,“你不是累赘,你是我珍爱之人。”
珍爱之人……
云奏伸手抱住叶长遥的腰身,紧张地道:“于你而言,我是这世间上最为重要的存在么?”
“对,你是我的惟一,是最为重要的存在。”叶长遥忽而想起他曾经听云奏说过梦话,当时的云奏含着哭腔道:“为何我从来都不是最为重要的那一个。”
他清楚记得他当时回复云奏:“你于我是最为重要的那一个。”
云奏深陷噩梦中,根本没有入耳,甚至哭了出来,哭得无比委屈,后来却是隔着纱布,用唇瓣蹭了蹭他的唇瓣。
他当时认为自己不曾对云奏心动,不过现下想来,他其实早已心动了罢?
这个答案让云奏忐忑不安,但他终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
叶长遥是他一个人的,是他所能独占的。
遇见叶长遥是他有生以来发生的最好的一件事。
他顿觉眼眶发热,在叶长遥的温柔下,并未忍耐,而是肆无忌惮地哭了出来。
叶长遥却是慌了神:“你勿要哭。”
“我不是因为伤心而哭的,我是因为开心而哭的,叶长遥……叶长遥……叶长遥……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云奏哽咽起来,片晌后,索性放声大哭。
云奏的眼泪浸透了叶长遥的衣衫,穿越皮肉,直抵心脏。
叶长遥这颗心脏分明完好无损,但却一下一下地抽痛了起来。
“云奏……你勿要哭了……”即便是因开心而哭的,但他仍是舍不得见云奏哭。
云奏勉强止住哭泣,继而抬眼凝视着叶长遥,又在叶长遥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而后,他便伏在叶长遥心口,安心地阖上了双眼。
云奏的心口随即压在了自己的腰腹,那颗心脏有些微弱地跳动着,似要从破洞钻出,破开包扎着的细布,贴上他的皮肤。
叶长遥慌了神:“这样不会压到伤口么?不会疼么?”
“不疼。”云奏打了个哈欠,“我好困……”
话音尚未落地,他已酣然入睡。
叶长遥不敢乱动,生怕吵醒云奏,更怕伤到云奏,便这么一动不动地过了一夜。
破晓时分,他直觉得自己整副身体都发麻了,霞光透过窗枢弥漫进来,在地面上洒出一片光晕,有些许爬到了云奏面上,使得云奏素来毫无血色的面上生出了健康的光彩。
如果云奏的身体能早些恢复该有多好?便不会在睡梦中咳嗽了罢?
他正这般想着,却看见云奏的眼帘颤了颤,将要转醒了。
下一瞬,俩人的视线交缠在了一处。
云奏面上陡生红晕,从叶长遥怀中撤了出来,才对着叶长遥道:“早。”
“早。”叶长遥从床榻上下来,让小二哥送来了热水,为云奏洗漱。
云奏很乖,洗漱完,又任由叶长遥为他束发。
叶长遥没有为旁人束过发,手势僵硬,折腾了好久,才将发带绑妥当了。
他又伸手将云奏身上的衣衫理好,抚平褶皱,自己才去洗漱。
洗漱完毕,他正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却听得云奏笑道:“你若是日日这么对我,我会太过依赖你的。”
他望住了云奏,认真地道:“请尽情地依赖我罢。”
云奏出身于农家,从记事起,自己的事情便是由自己做的。
年五岁,他便帮着母亲操持家务,上山下地。
但眼前的叶长遥却让他觉得他乃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万事无须亲自动手。
他抿唇一笑:“我会尽情地依赖你的。”
俩人下了楼去,正是早膳时间,大堂内食客众多。
云奏由于受了伤,须得吃得清淡些,便点了小米粥、酱瓜以及白煮蛋。
而叶长遥则点了鸡蛋煎饼以及肉燕。
俩人用罢早膳,叶长遥放眼四顾,昨日有十三人与他们一道来了这客栈,大堂内便有五人。
他一一查看了这五人的身体状况,又问了这五人接下来的打算,才去见了另外的八人。
这十三人安然脱险,全数想快些回家,但外头的风雪却是叫嚣不休,连这般寻常的愿望都不肯应允。
又过了一日,终于雪过天霁了,十三人纷纷踏上了归途。
这客栈仅余下云奏与叶长遥。
云奏除却用膳,甚少下楼,终日卧病在床,而叶长遥则每日为云奏煎药。
五日后,叶长遥从药铺回来的路上,途径一茶馆,那茶馆里头有一说书先生,正讲着本地的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乃是一个少年,少年孤身犯险,同雪怪周旋,最终同雪怪达成了交易,成功地保住了一方平安。
这说书先生的吐字铿将有力,叙述急徐得当,内容高潮迭起,引得下头的听客又是鼓掌又是欢呼,全然沉浸在了英雄壮烈的故事当中。
叶长遥直觉得讽刺至极,若是英雄怎会牺牲无辜者的性命?
他扫了说书先生与听客一眼,便径直回客栈去了。
云奏正在等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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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薄命女·其一
到底已是三九寒天了, 一场雪过去堪堪七日, 昼夜相接时分,忽而雪霰交加。
云奏已用罢晚膳了, 正坐于床榻上,饮罢苦涩的汤药, 将空碗递予叶长遥,又捧起了手炉取暖。
雪霰不断地击打在窗枢上, 未多久,窗纸上生出了细小的孔洞来, 西北风便趁机从这些孔洞中钻了进来。
云奏躺下身去,将自己捂了严实, 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叶长遥抬指一点,西北风便再也进不得那些孔洞了。
他将空碗一放, 转而拿起一碟蜜饯,拈起一颗, 送到了云奏唇边。
云奏倒不怕苦,但见叶长遥喂他蜜饯,便喜笑颜开地张口吃了。
蜜饯种类繁多, 按性状分可分为糖渍、返砂、干草、凉果、果脯等, 按地区分又可分为京式、广式、杭式、苏式等。
叶长遥喂他的乃是苏式的白糖杨梅,酸酸甜甜。
这白糖杨梅含在口中, 轻易地便驱散了口中的涩味。
这白糖杨梅有核, 他正要将核吐在手上, 却见叶长遥抬手凑近了他的下颌, 道:“吐在我手上罢。”
他很是不好意思,见叶长遥坚持,才吐在了叶长遥手上。
叶长遥又喂了云奏一块海棠脯,而后听得云奏含含糊糊地笑道:“你待我这样好,会将我养成废人的。”
他向来不善与人玩笑,当即严肃地道:“即便你被我养成了废人,我亦不会变心。”
云奏本是随口一说,未料想竟是被叶长遥表白了,虽然眼前的叶长遥瞧起来更像是要同人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