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的话,暗示了孙长卿可能会挪用赈灾的白银。
“孙长卿听说为人圆滑,左右逢源,倒不至于贪污腐败,挪用赈灾银,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吧。”俞慕君 虽说当过刑部尚书,却清廉公正,不懂这些为官的弯弯绕绕,因此不大相信凌云的话。
凌云不解释,仍然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笑却有点苦涩,好像在说一一这世上的黑暗,可比你想象得更加难堪。
又好像在说一一淮南的百姓受灾,可还有人想要层层剥削,从中获利,人心叵测,非俞兄所能料想。
这些统统又化作了一声长叹,凌云并没有再说什么。
俞慕君望着凌云,恭喜道:“凌公子终于不承父亲的荫庇,能够一展身手了。”
俞慕君说的是凌云升官一事。
凌云原来的官职很闲散,根本无法施展自己的抱负,而昨日他被俞诚泽提拔为户部侍郎,又担任了浙江知 府。
“多谢。”凌云没有特别喜悦的样子,只淡淡道。
俞诚泽的做法很高明,把凌云发配到地方上去,浙江富庶,凌云去浙江担任知府,看起来是个好差事,并且 是别人求而不得的。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俞诚泽这几年要有大动作,这直接把凌云给排除政治中心了。
俞诚泽估计要提拔培养自己的心腹,不舍得再把自己的权力分给他人,无论是太后秦可心、晏王俞慕君、宰 相凌九渊,还是其他人,他都不信任。
俞慕君无奈地摇了摇头。
俞诚泽只看得见这些,只想要集权,却不懂得,分权给贤能的人,才能真正长治久安。
俞诚泽提拔的人,能够听从俞诚泽的命令,看他的眼色行事,却没有仁爱之心,没有舍生为人的觉悟。
俞慕君心思沉沉,易渐离也不好受。
车厢内气氛一时间十分凝重。
走了半天,他们都没有再说话。走到傍晚,他们用过饭,沉重的心情还是没有缓和过来。
淮南死伤少说十多万人,这沉甸甸的人命压在他们心头,没有谁还能够嬉笑打闹。
到了夜晚,凌云要回自己的马车内入睡。
凌云本来不想多说,临走前,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我从郑尚书那里得知,今日白银都已经调配完成,由孙 长卿负责押送到淮南,监管记账的人都是孙长卿的手下,实在让人起疑。”
说完,他就离幵了。
易渐离和俞慕君躺在被窝里,听着一路上蛙鸣、蝉鸣,只觉得焦躁不安,难以入眠。
易渐离轻声道:“我才明白,我们能够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他多希望,淮南没有水灾,没有百姓死伤,他和俞慕君还躺在晏王府中,躺在闿榭水阁的二楼。
“别想太多,早点睡吧。”俞慕君抬手遮住易渐离的双目,在他唇边亲了一口。
易渐离睡不着,他知道俞慕君也满腹忧思:“你怎么看待俞诚泽的安排? ”
“他欠考虑了......”
“那你怎么看待俞诚泽这个人? ”
俞慕君捂住易渐离的嘴,轻声道:“别再多说了,早点睡吧。”
“我想知道你的看法,”易渐离扯下俞慕君的手,目光灼灼,“你是不是也觉得俞诚泽德不配位? ”
“够了!”俞慕君直接将手指插入易渐离的喉咙中,“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知道你憎恶皇兄,可我们决不能有 大逆不道的想法!”
易渐离被捅得眼泪直涌,火冒三丈,心想:后来造反的不就是艾郎你嘛,装什么纯良忠君!
易渐离怒而转身,背对着俞慕君,不肯再幵口。
作者有话说
真的要跑剧情了。
易渐离和俞慕君要积攒自己的人脉,然后和俞诚泽斗争。
我们先从浙、苏这两个小副本幵始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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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水云间被发现
易渐离忧心水灾,又加上被俞慕君气得半死,整宿都没有睡着。天刚破晓,易渐离就独自一人起身洗漱。
“俞兄还没醒吗? ”凌云早就穿戴整齐,带着忧愁的笑意望向易渐离。
易渐离把胡子刮净,放下剃刀,一脚蹬上凌云的马车。
两人坐在车前,把马车夫挤在一旁。
易渐离把着缰绳,缓缓道:“他昨夜辗转难眠,满腹心事,到了半夜才睡,我醒的时候,就想着让他多睡一会 儿,没有叫醒他。”
生气归生气,心疼俞慕君也是真的。
凌云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哀伤的笑意,双手交叉搁置在自己的双腿之上。听到易渐离的话,笑意不减,他 只是微微低下头,言简意赅道:“你也没睡。”
易渐离闻言,先是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今日有些憔悴,被凌云看了出来。后来转过弯一想,凌云是从自己 说的话中体会到的。易渐离知道俞慕君半夜才睡,自己岂不是睡得更晚。
“我 .....”易渐离心中郁结,低声道,“我......睡不着。”
“有心事? ”凌云侧脸,眼角的泪痣在朝霞下熠熠生辉。
易渐离垂眸,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嘴角一奁拉,随后轻轻一挑,只是笑得太不工整,太过勉强。他这 才知道,如凌云一样,时刻保持风度,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抱歉,如果你不想说就不必说。”
凌云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易渐离的回答,就体贴地替易渐离说了一句。
易渐离皱了一下眉头,刚摇了一下头就停住,后来索性将脑袋整个垂落,双手撑着脑袋搁在大腿上。
凌云抬头望天。
东方的地平线上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天亮了。
“等俞兄醒了,我们立刻启程。”
“我去叫他,”易渐离跳下马车,“这个时间点该醒了,如果再不醒就耽搁太久了。”
凌云看易渐离走远了,就坐回马车内。
易渐离走回自己的马车底下,看到俞慕君从里面出来,正在整理衣衫。
“你醒了? ”易渐离不自然地问道。
俞慕君“嗯”了一声,跃下马车,走到易渐离身边,伸出食指点着易渐离的眼圈。
“有些青,昨夜一定没有睡好。我昨夜睡得晚,直到睡前,你的呼吸声都有些紊乱,不知后来你几时入眠。我 想了很久,醒来之后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易渐离心中的气愤消失,就抬手握住俞慕君的手掌,在掌心中柔柔地亲吻,仰头清爽一笑。
俞慕君心中一紧,身随心动,一把拽过易渐离,将人按在车厢上狠狠欺负。
“别! ”易渐离挣扎着,轻喘道。
俞慕君将易渐离护住,小声道:“只是亲一下,也不会有人看见。”
“没有人看到也不行,”易渐离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你想想淮南的百姓,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得日夜兼 程才对。”
俞慕君放幵易渐离,帮人整理衣服:“你说得对,我们赶快启程。”
随后几日都是快马加鞭,日夜不停。赶路的马儿都轮换过几批,离到达淮南却还有半个月的车程。
一路上,易渐离间或看到流民迁徙,心有不忍,拉着俞慕君要给人施舍饭菜。
俞慕君安排下人去做施舍的工作,自己仍然不停地赶路。
快要抵达淮南时,凌云告诉俞慕君,饷银缺失。
俞慕君勃然大怒:“你确定? ”
“千真万确。”凌云脸色阴沉,就连忧伤的笑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缺了多少? ”
凌云伸出左手,竖起了一根手指。
俞慕君拳头紧握,暗自估算:“一万两!”
那孙长卿新官上任,胆子倒不小,看来凌云说得对,是他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凌云却不点头,只是摇了摇那一根竖起的食指。
这下就连易渐离都惊诧万分:“难道是十万两? ”
凌云沉重地点头。
“可恨!”俞慕君发狠,锤得木板轰然作响,“这可是救命的钱,这些钱也要贪污,孙长卿还有没有良心!”
凌云讥讽道:“什么叫良心?孙长卿只知道和下属打好关系,收买上级,好平步青云,别人的生死与他何 干? ”
俞慕君猛地抬头,抓住凌云的肩膀,焦急发问:“你搜集到证据了吗?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一定搜集到证据了 吧!我们赶快派人上报,严惩孙长卿这个贪官污吏!”
凌云没有附和,而是冷淡地说:“你确定吗? ”
“当然! ”俞慕君脱口而出,“绝对不能容忍孙长卿的行为,我们必须要及时制止他,把灾银给追回来。”
“你知道灾银的去向吗? ”
俞慕君答道:“不知。”
凌云望着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再问:“你想知道吗? ”
“废话!"
易渐离看凌云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插话:“灾银的去向是不是与艾郎有关? ”
凌云怔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艾郎”二字是在称呼俞慕君,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是吗? ”易渐离握住俞慕君的手,紧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