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数年冷着张脸,大家对他的低气压也没有产生怀疑。他就这样板着张脸,心里暗暗难过着。
他颓废了好几天,又开始对萎靡的自己唾弃不已。
不能再郁郁寡欢地过下去了,他想,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他再成天浑浑噩噩,只是给讨厌他的人平白添加笑料罢了。
夏逾白对他人的情绪很敏感。上次在楼梯口,他明显感受到了林书竹看他的眼神饱含恶意。
也是,正主哪会看替代品顺眼呢。
所以他更应该振作起来,不能让林书竹看了笑话。
他翻黄历挑了个近期万事诸宜的黄道吉日,决定在这天和池舟轻告白。
告白不用想也知道会被拒绝。他选了个好日子,没有抱着增加成功几率的想法,纯粹是他的仪式感作怪。
虽然池舟轻的感情里从来没有过他的存在,一切全是他的自作多情,可他在退场之时还是想洒脱点。
选个好日子,然后结束这错误的一切吧。
他在那一天的午休把池舟轻叫出了教室。
池舟轻见叫他的人是夏逾白,虽然不知道他把自己叫出去要说什么话,还是很爽快地和他一起走了。
而且夏逾白最近状态不对,他们除了讨论题目外,已经好几天没有正常交流了。
夏逾白也不知道他抱着什么目的,是想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还是想彻底死心,他问道:“你很不想看到我和林书竹说话吧?”池舟轻自然回复道:“是啊。”
不过夏逾白近日不仅不和林书竹说话,还不和其他同学说话了,矫枉过正不可取,还不如原来那样。
夏逾白笑了一下,低下头,语气失落:“好的,我知道了。”
池舟轻:……不,我感觉你好像不知道。
我早知道答案了,不是吗?夏逾白又勉强地笑了一下,开门见山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林书竹,虽然……”
“等等!等等!”池舟轻没有打断别人说话的习惯,但听到这么个天大的误会,他实在忍不住开口,“你不知道!谁说我喜欢他的!”
“啊?”夏逾白看起来比他一个“被”喜欢的人还要尴尬,他愣了一会儿又问,语气明显地带上了一丝雀跃,“这么说,你,不喜欢他?”
池舟轻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觉得他对林书竹情深不悔?
他头疼地说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毫无可能的想法啊……”
夏逾白轻声道:“你对他很好啊,而且每次我找他说话你都不开心,看到江恒、林书竹在一起时你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池舟轻听了他的一番话后,脑子都要爆炸了。
他深吸一口气后平静下来,说道:“来,我们一条一条分析一下。首先第一条,我哪里对他很好了?”
夏逾白失落的双眼亮起几点神采,听到这话后又暗淡下来,他无精打采道:“怎么没有?好多地方都可以体现出来。每次他一来找你说话,你都会立刻放下手头正在做的事,专心致志地陪他聊天……”
池舟轻:“呃,我不理他,他就会一直缠着我,有时候他还会上手来拉我,这在教室里多尴尬。”
夏逾白又问:“那你跟他说话总是好声好气的……”
池舟轻扶额道:“我跟谁说话都这样吧,你有见过我和哪个人说话语气特别恶劣、不耐烦的吗?”
他是不太喜欢林书竹。可目前他的言行举止还没有踩到池舟轻的底线上。
他只把林书竹当做烦人的普通同学,如无特殊情况,他不会和林书竹关系闹僵。
夏逾白又急忙问道:“那你看到他和江恒在一起不开心呢?”
池舟轻沉默地回想他看到这两人在一起是什么个反应,好像没有反应?他沉吟半晌:“你看错了。”
哪怕他真有反应,顶多是看到他们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作态觉得辣眼罢了。
“你真不喜欢他啊……”夏逾白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是惊喜又似茫然。
“是啊,”池舟轻无奈道,“你不会因为觉得我喜欢他才心情不好吧?”
他的脑子里充满了疑惑:为什么无论我百般阻挠,夏逾白还是喜欢上了林书竹?
但池舟轻还是想挽救下,他叹了口气又拿出了他那套青少年早恋教育:“你年纪还小,学生还是以学业为重,不要把心思……”
夏逾白本不听他的谆谆善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笑得眼睛弯弯的。
池舟轻:不会吧?我不做他情敌他这么高兴?我该高兴我在他心里作为朋友地位还挺高的还是该难过他像中蛊一样地喜欢林书竹?
夏逾白瞟了他一眼,目光又移到了他被握住的手臂上,突然说道:“池舟轻,我喜欢你!”
池舟轻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喜欢我?”
夏逾白没想到他听到告白的反应是反问,回答道:“是啊,我喜欢你。”
“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了!”
池舟轻从没被同性告白过,而且这位突然告白的同性是他的好朋友。他还是没反应过来,又问了好几遍。
夏逾白一开始还认认真真地回复他,后来脸红着不肯再多说:“你干嘛!说一遍不就够了,我不想当复读机。”
池舟轻愣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妥善地处理他的告白。
如果是其他人,他礼貌地拒绝就行,可他又想跟夏逾白继续当好朋友,又不想接受他的告白……
呃,这说起来好像林书竹对原主的态度啊!
池舟轻面对难题都不曾手足无措过,可如今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理这进退两难的处境。
他斟酌好一会慎重道:“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们不合适。”
夏逾白被拒绝后仍然固执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合适?”
“呃,这个问题,”他确实有不合适的理由,可这理由不好向他人道出,他又给不出其他合情合理的借口,讷讷道,“我们还是学生,早恋不好。我怕谈恋爱影响到你的成绩。”
夏逾白笑了:“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影响到我的学习成绩。”
池舟轻只好说:“我怕影响到我的学习成绩。”
夏逾白叹了口气:“好吧。”
池舟轻还以为他知难而退,勉强放下心来,不成想面前看上去傲娇又冰山的夏逾白又抛下一个重磅炸弹:“那你总允许我追你吧?”
池舟轻无力地在再次扯出“学生早恋不好”的大旗来。
夏逾白撇撇嘴:“池舟轻,你的思维真像个保守的老年人!”
“老年人”池舟轻:“……”
夏逾白的无心之言歪打正着地击中了问题的关键。
他们不合适的理由就是年龄。
夏逾白又说:“那你说你讨厌我,我保证我再也不来烦你。不然我要追你,你不能阻止我。”
夏逾白可怜兮兮地望向他:“你快说,你讨厌我。”
他平日里总端着矜贵甚至可以说是傲慢的姿态,如今放下身段摆出这种神情,眼睑微微往下敛盖住了圆圆的眼睛,像极了祈求不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
况且池舟轻本就不讨厌他,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他头痛道:“我当然不讨厌你……”
夏逾白步步紧逼:“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是喜欢,但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喜欢……”
他笑了:“喜欢就是喜欢,有区别吗?”
夏逾白在感情上意外地聪明,总能精准地找出他言语的漏洞。他不把话说明白,迟早会在和夏逾白的交锋中败下阵来,落入他的陷阱。
而且他不知道夏逾白什么时候还学会卖可怜这招了!池舟轻真的拿他这招没办法。
他叹了口气,叫他的名字:“夏逾白。”
池舟轻一开始就很自然熟地直接叫他“逾白”,很少会郑重地叫他全名。
夏逾白愣了一下,也不再装可怜,抬眼看向他。
池舟轻诚恳道:“你年纪太小了,你也许还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夏逾白下意识地反驳:“哪里小了,我十六岁了,这已经是完全负刑事责任年龄了!”
“唉,这不一样……”
他止住了不服气想要出声反驳的夏逾白,继续说道:“你还没见识过世界上很多很多波澜壮阔的风景,万马奔腾、鸣声如雷的涌潮,层峦叠翠、横亘数里的山脉,浩浩荡荡、成群结队的动物迁徙……所以你不要轻易地说出‘喜欢’二字。这两个字的分量远比你想象得要重。”
夏逾白没再说话。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可池舟轻却没有目的达成的高兴。
他苦笑道:“你才十六岁,这个年纪的少年心思浮动,见异思迁、朝三暮四再为寻常不过了。你可能因为脸或者其他什么肤浅的原因喜欢我,可这不是喜欢,这只是一时的好感。如果哪天你再遇到一个比我帅上好多倍的,你没准又会去喜欢他。”
夏逾白小声地嘟哝:“我的喜欢才没这么肤浅呢……”
池舟轻又说:“你也知道,事物总在不断地发展变化中,你的感情也不例外。你能找出什么东西是永远不变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