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菁不慌不忙道:“别急,我让张叔跟着他了,等小白把他所谓的题目解决好了,自然把他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夏叙还是担心,可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再说有人跟在夏逾白后面,他的安全总归能得到保障。
他心里弥漫着淡淡的忧伤:唉,养了好多年的小白菜还是学会跑到外面去拱猪了。
池舟轻情况特殊,平时周末都住在学校里。
夏逾白想打车去学校,可是雨下得太大了,他站在小区门口等了十几分钟,路过的出租车都亮起“载客”的牌子。
打车软件上显示最近的快车开到这也要二十多分钟,司机还以“雨势太大,开车不安全”婉拒了他的单子。
他不想浪费时间去等下一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的车。
他不想再多等了。
他迫不及待,想下一分钟、下一秒便能见到他想见的人。
附近有个公交车站,坐上18路公交车六七站后,再走个几百米就能到达他的目的地。
他在站台下等候着公交车的到来。雨势越来越大,即使撑了伞,他才跑了家里到站台几分钟的路程,裤腿还是被大雨淋得湿透。他用手挤浸在裤腿上的水,拧了好几次也没拧干。
夏逾白放弃做无用功,收起伞站在顶棚下。站台的顶棚撑起一小方干净的角落,庇护他免受风吹雨淋。
雨水顺着顶棚往下流,汇聚成湍流的瀑布一泻千里。他突然冒出调皮的想法,伸出湿漉漉的手去拦断这一处小小的瀑布。
水当然是没法阻断的,他自娱自乐地玩了一会儿,18路公交车在大雨中如约而至。
暴雨阻挡了人们出行的步伐,下午早有淅淅沥沥的秋雨,晚上便没什么人在外头乱逛了。
整辆公交车空荡荡的,就他和公交车司机两个人,倒像是这辆车是他的专车。
座位全空的,他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耳边只有大雨声、车辆运行时的引擎轰鸣声和司机偶尔按下的喇叭声,世界安静得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次夏逾白不再去措辞雕琢的词藻、绮丽的话语,他的准备既贫瘠又充分,他只有一颗赤忱又坦荡的真心。
下了公交车,他撑着伞跑进了学校又跑向宿舍楼。
狂风和暴雨是最亲密的搭档,被风吹斜的雨珠无视了头顶伞的遮挡,无孔不入地扑倒他的脸上、身上。伞的作用几近于无,他索性收起伞,躲在屋檐下跑过去。
宿管阿姨和门口大爷反应一致,对大雨天还赶来学校的学生惊奇不已,絮絮叨叨地说了他好几句,却还是给他放了行。热心的阿姨看他淋得一身湿,端上一杯热姜茶,让他暖暖身子。
“不用了。”夏逾白浅笑着拒绝,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梯。
他上了二楼才反应过来,他单知道池舟轻的宿舍楼,不知道他的宿舍号。
他有些尴尬地拿出手机,擦干屏幕,问池舟轻:“你住在哪个寝室?”
夏逾白祈祷着池舟轻能尽快回复他,不仅仅因为他想尽快见到他,还因为楼道里风吹着冷飕飕的,他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唉,他揉了揉鼻子,明天多半会感冒吧?
也许他的祈祷起了效果,池舟轻没过一会儿便回了他的消息:“311。”
他又发过来一条:“问这个做什么?”
夏逾白笑了,回复道:“你打开宿舍门。”
池舟轻不解地打开宿舍门,收获了一个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同桌。
“……”他惊讶地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大雨天跑来这儿做什么?”
夏逾白的裤子差不多湿透了,湿嗒嗒地黏在腿上,穿着短袖的手臂上、脸上有不少的水珠,刘海落魄地贴在额头上,一副被大雨浇得狼狈不已的模样。
可他的眼睛却明亮得像太阳,他抹了把脸,笑道:“我找到了,世界上永远不会变的东西。”
池舟轻哭笑不得:“这种事情……你明明可以在网上跟我说,何必当面说?”
夏逾白小声嘀咕一句:“当面说比较有诚意嘛。”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俩还站在风口上,浑身干爽整洁的他自然没事,可夏逾白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他连忙把人拉进寝室,又找出一条干毛巾让他擦身上的水。
夏逾白不习惯住在多人的环境里,家里也惯着他,从小到大他从没住过校。因此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宿舍内部的全貌。
他边擦头发边好奇地四处打量,宿舍条件当然比不上家里,但他却对干净的宿舍产生了爱屋及乌的好感,这可是池舟轻住的地方。
池舟轻翻出一套校服问道:“哎,你要不先去洗个澡?你可以穿我的衣服回去,这一套我才洗过,干净的。”
夏逾白打了个寒颤,摇摇头道:“没事,我说完这几句话马上就走。再说外面雨那么大,一出去又要淋湿了。”
“好吧,”池舟轻当他闹小孩子脾气,由着他,“那夏同学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呢?”
夏逾白说:“y=e︿x的求导。”
“什么?”池舟轻一头雾水。
“我说,”夏逾白深吸了一口气,“世界上永远不会变的东西——求导后的y=e︿x。”
y=e︿x是一个特殊的函数,无论它被求导过多少次,得到的结果还是它本身。
他说的不像是这个基础的指数函数,而在诉说他的心意。
池舟轻:……
他张开嘴想说几句话,又怕随意的言语会轻慢到夏逾白过分真挚的情意。
每一份真诚的感情都该得到认真的对待,他不能总用含糊的态度去敷衍夏逾白。
他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说出他拒绝夏逾白的真正理由。
不过他怕给夏逾白这个纯土著太大的刺激,瞒去了这个世界是本书的事实,说道:“我们的年龄差距太大了,这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的理由。”
夏逾白呆了:“出生差个几个月也叫年龄差距大吗?那父母不是同一个县,生下的小孩岂不是能叫‘混血’?”
池舟轻被他不合时宜的笑话逗乐了,他掩饰地轻咳一声:“不是,其实我们的年龄差距有整整一个你那么多——我们差了16岁。”
夏逾白显然不相信:“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我知道这事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它真实地发生在了我的身上,”池舟轻说,“我原来是一名年纪三十二岁的上班族,加班猝死后来到了这里,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池舟轻’。”
夏逾白被他这信息量巨大的几句话砸晕,愣了一会儿,古怪地看着他:“原来你是个老男人。”
三十二岁勉强还跟“风华正茂”搭得上边,从原世界的青壮年到高中生堆里的“中年人”再到夏逾白口中的“老男人”,虽然和16岁的年纪比起来,这称呼也没毛病,可“老年人”池舟轻的内心还是受到了伤害。
夏逾白立马改口:“咳咳,男人至死是少年,不打紧。”
池舟轻:谢谢,但你的笑话并没有安慰到我。
夏逾白又说:“男人三十而立,三十岁的男人是一道风景……”
池舟轻无力吐槽,忍不住打断他:“你这些话哪学来的?”
夏逾白:“我哥。”
池舟轻无语:没想到你大哥看起来精英气十足,私底下却说这种可以发到x信中老年人最爱转的公众号文章的话……
夏逾白的反应和池舟轻想象中不太一样。大部分听到他的话多是难以接受,他倒没什么其他的反应。他脸上有过惊讶,可也只维持了一小会儿。
池舟轻难得有些紧张。这是他穿书后深埋心底的最大秘密,如今他把这秘密的一半分享给了夏逾白。他问道:“你没有其他的话想说吗?”
夏逾白沉吟道:“你知道‘极限’吗?”
池舟轻被他跳跃性的说话方式弄懵了,他们之前不是在讨论年龄吗,怎么话题突然跳到了跨频的数学概念?
夏逾白自顾自地说下去:“今年我16岁,你的实际年龄是32岁,你的年龄是我的两倍。明年我17岁,你的实际年龄33岁,你的年龄是我的1.94倍。再过十年,二十年,这个倍数又变小到了1.62、1.44……”
池舟轻说:“话虽如此……”
夏逾白把食指抵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你看,我们的年龄差距始终有16岁,可倍数却在逐渐缩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当时间这个变量x无限增大,倍数亦将无限趋近于1,甚至可以说我们是‘同龄人’。”
他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眼神却很坚定:“你看,只要我们在一起渡过的时间足够长,我们的年龄差距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起码它不能做为你不拒绝我的理由,”夏逾白又笑,他今天在池舟轻面前笑的次数异常地多,十几分钟笑足了他一周的量,“我还是一开始那句话,除非你说你讨厌我,不然我不离开。”
池舟轻胸腔内沉寂已久的心脏因为他的话而隐隐发烫,他回视夏逾白的眼睛,他心知肚明,他输给了一个小孩子。
他还没有一个少年敢爱敢恨呢。
夏逾白察觉到他内心防线的动摇,再接再厉道:“如果爱是一道方程,你可不可以让我试试——我会是你的解吗?”